第 14 节 青梅已无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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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不情不愿，倒也去了。

    这样的结果，本与我无关。

    父亲隔日便去见了孟老，商谈的并不是退婚，而是成婚之事。他们独独不曾告知孟时齐婚事不得不成的真相，依照他的冲动，若是得知皇帝的私心，只会将这件事闹得更加不可收拾。

    他的仁至义尽是让宋家主动退婚，留下最后的颜面，可他怎么不想想，当他向严鹤宁公然表明心迹的时候，这最后的颜面早已稀碎。

    隔日，我便听说孟时齐的壮举，他当着校场众多将士的面，向严鹤宁表明了心意，立下了海誓山盟。

    有了他们的庇护和疼爱，我在这府中就能过得很好。

    可惜，十里红妆的主角相看两生厌。

    抬眸望去，天色渐沉。

    我说了什么？



    突然觉得这样的男子也不值得我喜欢，他看不到我的好，从小一起长大，他对我却连基本的信任都没有。

    我抬眸看着她，很真诚地说了一句:「严将军，我很羡慕你。」

    他缓缓起身，负手而立，笑着看向我，「宋姑娘是聪明人，也是朕心中孟家少夫人的最佳人选。」

    孟、宋两家都拒不得这门婚事，因此对我更多了三分慈爱与照拂，只不过仍旧堵不住府中的攸攸之口。

    羡慕你纵马疆场、自由自在，更羡慕你可以毫不费力就夺走他所有的目光……

    父亲已经允了退婚之事，皇后却突然设赏花宴，遍邀京门世家，退婚之事被耽搁了下来。

    我说要去佛寺上香祈福，公婆说山里不安全，非要他陪着我去。

    他不喝我的汤，我还是每天都送去。

    「你说了什么不再重要，十日内请宋伯父前来孟府退婚，这是你我之间最后的体面，也是孟家和宋家……」

    这本是一句实话，他却觉得我在嫉妒。

    「严将军说笑了，我与他不会再有故事了。」

    可没想到，最后得了彩头的竟是我。

    可我，不稀罕。

    彩头不彩头原不重要，可是皇后赐下的东西代表着荣耀，是以各家公子千金们也卯足劲儿，想要争个高下。

    「与我无关。」我低头看着书卷，随口应道。

    我心中一沉，赏花宴从头到尾都是局，是帝王的局。

    她不解释这一番，我或许还能好受些，就当我成全了两情相悦的有情人。

    他眼中的复杂情绪，让我明白退无可退，可笑的是，我难得放手，最后却由不得我做主。

    她落落大方，一派坦然姿态，就算说着羡慕，眼底也尽是坚定与自信。

    不曾诋毁过他半句，也不曾指摘过她半句。

    孟时齐一边瞪着我，一边揉着手腕，怒声说着算你狠，转身夺门而出。

    「待你们大婚之后，还望宋姑娘多多约束夫君，莫要给严将军带来困扰。」

    丫鬟面露难色，似乎在替我委屈。

    不过是我低头许愿的片刻功夫，再回头时，他已经不见了踪影。

    我将茶杯递到她的面前，她却轻叹一声:「宋姑娘，抱歉。」

    短短几句话，便已经坐实了这门婚事，不容更改。

    听说，场面甚是宏大，周围尽是喝彩之声，丞相公子和巾帼将军，自然是很般配的。

    孟时齐怒气冲冲地打上门，他说:「我已经仁至义尽了，你还要怎样？」

    孟老是当朝丞相，位极人臣，朝中文人士子皆以其马首是瞻，而严鹤宁是威名远播、手握军权的女将军，若是严鹤宁嫁入孟家，帝王岂能安睡？所以要把这件事扼杀在摇篮里，更何况，他对严鹤宁还有着不为人知的私心。

    父亲的眼眸流露出无奈和愧疚，他说，为了宋家一百多条人命，恐怕要委屈我了。

    我将手中茶杯轻放，环顾四下，墙上确实挂着我亲手作的画，亲笔题的词，可是孟时齐看不到，准确来说，他不在意，就算一手丹青出神入化又怎样？诗作才名远播又如何？书法得名家称赞又怎样？他全然是不在意的，他只看到了马背上的飒爽英姿。

一身飒爽气质，让人过目难忘。

    我被他丢下了。

    可我转头沉沉睡去，直到次日清晨，我才起床剪断了绳子，捆他的人还是很有先见之明的，直接打了死结。

    在世人眼里，也不知那场轰动是闹剧，还是这门婚事是闹剧。

    我的心瞬间沉到了谷底，这桩婚事已经由不得孟、宋两家做主了。

    黑暗中，就剩他一个人被捆在椅子上，他试图叫我，「喂……你不会要把我捆在这儿一整夜吧？」

    闻言，我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右手捏住了他的下颌，左手不轻不重地在他脸上拍了几下，「没想到脸皮还挺厚，自作多情……」

    仔细想来，那日她登门，我并没有说多余的话。

    「宋姑娘，听闻你与孟相的公子好事将近，朕略备薄礼。」

    他竟然这样的急不可耐，就连正式的上门退婚他都等不住了。只得了我一句退婚的承诺，便急着去严鹤宁那儿表明心意了。

    距离他对严鹤宁那轰动一时的表白，才不过半月，孟家和宋家的婚事便敲定了。

    最后的体面便是让宋家先提出退婚，他说这话的时候，仿佛觉得自己做出了巨大的让步，为我留足了体面。

    她轻声解释道:「我只将他视为同僚，我一心家国，对他没有半点男女情分，也无意介入你们的故事。」

    宫宴当日，严鹤宁独坐一席，而孟时齐的目光凝滞在她的身上，她并没有半分回应。

    我熄了灯，兀自上床睡了。

    这不轻不重的一句话，我似乎窥见了帝王的私心。

    她放下茶杯，离开了宋府。

    回门之日，他消失无踪，纵使孟家备了极厚的礼，也掩盖不了这桩婚事背地里的不堪。

    孟府管家亲自带人来了，马车修好了，人倒是也找到了，只不过就是让他在宗祠里跪了俩时辰，又挨了一顿板子。

    他的嘴角挂着些许弧度，深沉的眸子让人探不出深浅。

    我不想搭理他，他却说，京中女儿家们最擅长玩弄小手段，无形中离间人心，严鹤宁多年征伐疆场，不拘小节，难免会折在这些后宅手段中，让我不要自作聪明。

    我步入凤仪宫的那一刻，看到了少年天子端坐高位，不过二十来岁，却威严不可逼视，而皇后早已默默退下。

    「臣女愚钝，不明白陛下之意。」

    而他对严鹤宁的喜欢，披着一层朦胧外纱，源自昔日的崇拜，源自那些传说，却不曾了解真正的严鹤宁。

    皇后欣然应下，我只能上场。

    许是公婆对他这种行径忍无可忍了，当夜竟把他捆了回来，绑在了室内的椅子上。

    6

    他对严鹤宁，恐怕并不止于君臣之情。

    我瞧着他的怒容，泛起几分心酸，强压下去后，只道了一句:「你不了解严鹤宁，注定得不到她。」

    可在众目睽睽之下，严鹤宁驳了他的面子，当场拒绝了他。

    孟时齐对我越不好，孟家二老对我便越愧疚。

    我知道这一次大概是把年少的情分都消磨完了。

    我让人回府送信，说马车坏了，不便下山，而少爷也不见了。

    他直接倒了，换来公婆一通责骂，说他不知好歹。

    他将头迈向一边，同我置气，然后嘲讽道:「强扭的瓜不甜，休想让我碰你。」

    今日赏的是牡丹，我提笔作牡丹图一幅。

    大婚之夜，他说这门婚事是我算计来的，让我乖乖受着，转身便丢下了我。

    严鹤宁不愿意见他，他却觉得是我的原因，果然是着了魔、见了鬼了。

    而我向公婆请安的时候，更是红了眼眶，他们以为孟时齐又对我恶语相向了。婆婆将我搂在怀里安慰了好久，公公更是恨不得赏他几板子。

    她端起茶杯，轻饮一口，又抬眸打量着室内陈设，笑道:「这茶真的很香，我就从来学不好这烹茶之术，也画不来妙笔丹青，更作不了诗词歌赋，宋姑娘羡慕我的时候，焉知我不曾羡慕过你？」

    他话还没说完，我已经让人拿着大扫把将他赶了出去。

    他却在数日之后，踢开了宋府的门，满脸怒气地质问我，「宋和安，是不是你对她说了什么？才让她心有芥蒂，对我避而不见。」

    可如今，我没有输给她，却输给了他的一厢情愿。

    我并不感兴趣，可朝华公主对我紧追不放，在众人面前说我一手丹青，闻名闺中，不如以花为题，作画一幅。

    他瞬间愣住，眼底写满了错愕，大概他没有见过我这般狂放不守礼的时候。

    孟老和父亲对这场婚事有着心照不宣的默契，两家都大肆操办，轰动京都，为的是让高位上的那人满意。

    皇后说，这彩头不可示人，让我随她去凤仪宫取来。

    宴间，朝华郡主主动献艺，皇后似乎是来了兴致，让大家各显才华，比试一番，表现最佳的公子小姐们可以得她一件彩头。

    原来我在他的心目中也不过是后宅里耍弄小手段的女子，只有严鹤宁是光明磊落的飒爽之人。

    孟时齐啊孟时齐，你就是个愣子，想了自己不该想的人。

    公婆皆知这桩婚事的隐情，不仅是为了宋家，更为了孟家。

    回府之后，我便去见了父亲，将今日之事告知了他。

    5

    他一抬手，便有数名内侍捧着托盘鱼贯而入，金玉珠翠、锦绣华服、狼毫徽墨……应有尽有，这绝不是他口中的薄礼。

    次日向公婆请安的时候，也只我一人，听说他大清早就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