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0 节 子非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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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具尸首，一男一女，脚上都坠着石块，不知道已经在贤王府的荷花池里躺了多久。

    我和江稹倒是很早就认识了，小时候，我每次进宫，一定会找他玩耍，比起青梅竹马，其实有个更好的词形容，那就是「臭味相投」。

    不知道为何，这避孕汤没有生效。我说为什么用得这样得心应手的一个丫环，说没就没了，也不见苏婉媚动容，原来真相是这样。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听到「宵夜」两个字后，我那两个姐夫都精神一振，坐得笔直了起来。

    他倒下了，江廉和苏婉媚根本镇不住这个场面，也就是趁着这阵骚乱，江稹把我从池底捞上来，带出了贤王府。大姐夫的亲随也在这时偷偷跑了出来，去给我那当右金吾卫的二姐夫通风报信。

    苏婉媚她，是真的不怕遭报应。

    那个身孕，让我对上号了。

    这世上，第一个让我动心的男人，不是江稹。

    7.

    「第二具男尸年轻，右手手臂受过刀伤，死了快两年了。」

    到了。」

    江稹他怎么不饿，是不是等我洗澡的时候偷吃了？

    我这个人呢，是想到什么，就要做什么，所以我偷偷绕去后殿搬了架梯子，特别开心地爬上了御花园里的假山。

    他曾经和江廉吵了一架，第二天人就不见了踪影，苏婉媚说把他送回原籍养老了，原来养老是假，给苏侧妃养鱼才是真。

    就这样被困了好久，我才听到假山下传来了笑声。

    一定是柳丝艺馆的歌姬了，这是个痴情的傻女人，对江廉错付芳心，掏空了所有积蓄给自己赎身，连绣花鞋都没穿，一路赤着脚，从艺馆走到王府，以为自己重获自由后，就能清清白白地踏进贤王府的大门了。

    苏婉媚来葵水的时候，总会让她的陪嫁丫环服侍江廉过夜，次日当然都要饮避孕汤，却

    我爹说了半天，有点渴，可是又不敢使唤江稹身边的宦官，只能可怜巴巴地看着我。我也不敢使唤江稹的内侍啊，只能再可怜巴巴地看着江稹，果然，他无可奈何地望了我们父女一眼，抬手让内侍去备茶。

    那是江稹的暗卫，曾经替江稹挡了刺客一刀，右手留下了残疾，但身手还算可以。江稹原来暗中让他去贤王府送信，送了一年多都没什么事，后来，派他去暗查贤王府，结果这一去，就再也没回来。

    映着中秋佳夜的熠熠清晖，他就是我眼里最明亮，最温柔，最如水的一段月光。

    后来，芸儿失手摔坏了苏婉媚的一枚凤簪，苏婉媚发了好大的火，让人一直打她，直到把她弄死。

    岸上的人听到这两声，全都安静了下来，我大姐夫和他同僚互看了一眼，不给江廉阻止他们的机会，顺手就把水下的东西，捞出了水面。

    「人找到了。」

    来不及细想，宵夜就已经进了我的五脏庙，我两个姐夫也很快就吃好了，我索性让他二人坐近点，把那七具尸首的详情说给我听。

    众目睽睽之下，从荷花池里找出两具尸首，任他是贤亲王还是贤天王，都别想全身而退了。据我爹说，江廉后来反应过来，想让府兵封住王府。奈何今日，他府上全是朝中显贵，这些人惜命如金，现在又亲眼见证他是个杀人的主儿，哪肯让他摆布，硬是放执金吾卫的兵马踏进了贤王府的大门。

    大姐夫看了看我，深吸一口气，补充道:

    江稹就惨了，他母妃，他父皇，还有他老师，会轮番把他数落一遍，罚一遍，然后这事才算过去。

    假山上的夜风有点儿冷，但是月亮看起来好像真的比平时要大，要圆。我就傻傻地在假山上看了一会儿月亮，等打算爬下去的时候，才发现梯子被人挪走了。

    中秋的月亮好圆，好大，我突然就想爬到假山上，想离月亮更近一点。

    不过这些说教和惩罚对江稹都没什么用，我下次入宫的时候找他一起玩，他还是会跟我走，玩过了，还是一定会变得脏又臭。

    还是我大姐夫几人精通水性，过了不久，就听人喊道:

    终于，我的大姐夫看不下去岳父这副凄惨的模样，也扑通一声跳进了荷花池，帮着找人。我大姐夫一下水，他的几个至交同僚，左看右看，也都一齐蹦了下去，这一下子，池子里就多了七八个王府以外的人。

    不过很公平，老天也没有让我对江稹有什么特别的感情，他是皇子，是表哥，也不过就是这座肃穆庄严的宫城里，唯一鲜活的人。

    十一岁那年中秋节，我入宫给姑姑请安，姑姑把我留在宫里住了一晚。那天晚上，不知道为什么，破天荒地，我没有去找江稹一起玩耍，而是一个人在宫里冒险。

    「还有那具小女孩的尸首，仵作初验，在七八岁左右。」

    「人找

    「第一具男尸，年纪很大了，死了大约有三年了。」

    苏婉媚一个贤亲王侧妃，是不够资格戴凤簪的，这绝对不是宫中或府中给她准备的，想来苏府也没有这个胆量如此僭越逾矩，不过，想想她当时那么生气……

    来人却不是江稹，而是他哥哥江廉，他搬来了梯子，还护着我，让我好好地爬下来。我哭得满脸鼻涕泪，他就抽出自己的丝帕，给我擦脸，然后带我回了宴席。

    同样地，第一个让江稹动心的女人，也不是我。

    不知道这是谁，自苏婉媚过门，贤王府里消失的女人绝对不止三个，刚死了一年的也都不止。

    他那年十五岁，已经猎过了大雁，写过了《思倾国》。

    我揣着他的丝帕，红着脸回了家，从此那方丝帕成了我的宝物，谁都不能拿

    大概是贤王府的老内侍吧，他从小看着江廉长大，把他照顾得无微不至，后来又跟着江廉从宫里搬去了贤王府，将王府打理得井井有条。但是有什么用呢，他不喜欢江廉做坏事，尤其不喜欢江廉脏了手，可是江廉的手早就脏了，也早就听不进劝了。

不管。

    我爹边抹眼泪，边鸡贼地偷偷瞥了苏婉媚一眼，果然，这女人的脸色比落水时还难看。

    江稹的脸冷了下来，嘴角抽了一抽，我默默地握住他的手，不想让他失态。

    「一具年轻女尸，死了有一年了。」

    我爹兴冲冲地给我说完，我一转头，就看到江稹还在一脸嫌弃地擦口水，可能这大红的夏袍他明天就不要了，挺可惜的。

    据我爹说，那具男尸已近白骨，但女尸尚新，被我姐夫抱出水面的那一刻，女尸的两个眼球都耷拉了下来。那岸边的贵客们哪里见过这幅景象，几位大人顿时就吐了。这都还算体面的，还有几人失禁，几人晕倒，怕是来日没脸上朝了。

    王府里几个小厮下水摸了半天，但就是找不到我的踪影。我爹一边骂，一边喊，涨紫了脸，哭肿了眼。

    这是苏婉媚自己的陪嫁丫环，对苏婉媚最是死心塌地，平日里苏婉媚让人欺负我，十有八九是这个丫环站出来对我下手。府里其他下人都多少还顾忌着我是正妻，还有个当楚国公的爹，但这个丫环从来不想那么多，苏婉媚让她动手，她就一定动手，从不留情。

    我一个人蜷缩在假山上，迎着冷风，听着虫鸣，头顶圆月，大声抽泣，生生把阖家团圆的中秋节过成了思悼日。

    苏婉媚是让她进门了，但是没说她能活着见到江廉。

    等我爹和两个姐夫离开府邸时，荷花池底已经寻出了七具尸首。两男，三女，其中一女尸还尚是孩童。

    不知道这俩人在家都是怎么被苛待的，一个左骁骑，一个右金吾卫，都是长安城里手握重兵的武将，听到有吃的竟会这么高兴。

    对，两个人同时喊的。

    很快，那几个内侍就搬了桌几进来，就在外厅调开了席面，我们几人坐定后，便又有内侍送来了几样精致菜肴。

    我两个姐夫不敢当着江稹的面驳回我的请求，但看他两人的脸色，可能很后悔刚刚吃得太饱吧。

    想必这根凤簪，是当年江稹送她的。

    这是我姑姑说的，因为每次在外面玩完了，我俩都会弄得一身脏，一身臭。我还好，顶多被姑姑说两句，我爹很快就会心疼，然后不嫌臭地把我抱回家。

    作为一个玩伴，江稹特别喜欢我。

    作为一个每次玩耍过后都会变得又脏又臭，还会让他挨骂挨罚的小姑娘，江稹对我一点特别的感情都没有。

    这个歌姬是被人从楼阁上推下来摔死的，江廉回府前，苏婉媚就收拾好了一切。这位贤亲王，自始至终，甚至都不知有歌姬来找过他。

    那一刻，我特别心慌，连喊都不敢喊。

    「一开始没什么特别，但后来，听仵作说，这女尸已经有了身孕，马上就要显怀了。」

    苏婉媚的爹，就是晕倒的其中一位。

    这些，都曾是苏婉媚的秘密。

    我的肚子不合时宜地叫了一声，江稹叹了口气，又把走了一半的内侍喊回来，让他再去准备些宵夜。

    我心头突然一阵恶心，恨不能把宵夜都一口气吐出来。让我恶心的不是女尸，更不是给我讲细节的姐夫，而是苏婉媚。

    我闻到饭菜的香味，才发觉自己已经饿了，虽然白天为了填肚子，已经在江廉的生辰宴上吃了很多东西，但毕竟过去很久了，我也该饿了。一时间，我，还有我的姐夫们，都沉默不语，埋头苦吃，只有我爹和江稹还慢悠悠地品尝，偶尔还遥遥举个杯。

    8.

    那是小丫环芸儿，生得水灵灵的，初次见我的时候，还傻愣愣地开口喊我姐姐。记不得她姓什么了，但她家是因罪没入奴籍的，后来她被人当作礼物送给了江廉。江廉看她长得好，就送给苏婉媚使唤。

    「另一具女尸，刚死不到一个月，身上多处骨折。」

    不过喊了也没用，宫里人都在前殿宴饮，只有我一个偷偷跑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