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9 节 碎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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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天夜里，你握着我的手，哭着求我一定要好起来。你向我保证，说等我好起来，我们就成亲。」

    可下一瞬他又变得慌乱起来。

    他皱起眉来，眼里闪过丝不耐，面上更是带了些委屈和震惊，仿佛做错了事情的人是我。

    他抱起因着咳嗽蜷起身子的我，神色焦急。

    「还不是借着自己生得和小姐有几分相像才讨了陛下的喜，沾了我们小姐的光，还大摇大摆地凑到小姐面前来，真是讨厌！」

    他才会在封后大典结束后，颤抖着手把我揽进怀里。

    他双眼微红，声音沙哑，情真意切。

    可那妤美人到底还是留了下来——

    我继续道:「你知道我这三年是怎么过的吗？」

    他吓了一跳。

    「她和你长得那样像，你就当可怜可怜她，不要和她计较了，好不好？」

    她见到和她模样相似的我也只是微微红了眼，怯生生地强笑。

    「不是的，韫儿，你听我解释……」

    明黄色的朝服和十二珠的冕旒穿戴在他身上，多了几分疏离，无端让人觉得陌生。

    陆策却像是受了莫大的鼓舞似的，握着我的手，露出了今天的第一个笑来。

    我想要保护他。

    三年前，我女扮男装混进了军营，一路跟着军队到了西北。

    我只是看着眼前的人发呆。

    三年前，我为他挡了一箭，伤及心脉，药石难医。www.modaoge.com

    陆策来找我时，眼底带着浓浓的乌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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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是我可怜她，谁又来可怜我呢？

    平日里总是温文尔雅、不改颜色的人一下子变了脸色，眉毛竖了起来。

    短暂的慌乱过后，他似乎又变回了那个喜怒不形于色的帝王。

    我也这样以为。

    三年后我终于回来，却发现这宫里多了个和我生得有八分像的姑娘。

    「你这是做什么？」

    「难怪陛下总说我生得好，有福气，原来竟是这样。能和娘娘有几分相像，是我的福气。」

    而我也真的做到了。

    可是啊——

    我让她起来，她也称不敢，把头一下一下往地上磕，再抬起来时又是张梨花带雨的脸。

    说起来也好笑，我原先相中陆策，正是因为在京城的公子哥里，只有他把我当姑娘家对待。

    「娘娘，都是嫔妾不好……嫔妾听闻娘娘因为嫔妾的事与陛下大吵了一架，嫔妾心里愧疚难安，恨不得以命相抵，可没成想......」

    「我和妤美人之间真的没什么，我把她留在宫里只是因为她实在可怜。」

    我深吸了一口气，问他:「陛下，你还记得三年前，西北的夜里，你对我说过什么吗？」

    妤美人走了。

    「韫儿，终究是我对不起你。可我身为帝王，我也有我的不得已。」

    「你怎么在这里？！快回去！」

    那时候西北战事告急，陆策也常为此忧心。

    「在我躺在病床上，因为毒发疼得喘不过气来的时候，你在做什么？红袖添香吗？」

    一个人怎么能把自己和另一个人相像当成是自己的福气呢？

    就比如现在，我看着她站在我面前，我只觉得心头像是被什么东西给堵住了，一口气上不来也下不去。

    可封后大典结束后的第二天，一个和我生得有八分像的姑娘来了我宫里，对我盈盈施了一礼。

    他说，「韫儿，我总算等到你了，我就知道你一定会回来的……你知不知道我这几年……」

    「韫儿，你怎么能这么想我？」

    我便趁他得了空的时候溜进他的帐子里，偷偷攥住他的袖子，小声唤他的名字。

    陆策答应了我。

    我沉沉闭上眼:「我要妤美人离开京城。」

    「你说你这辈子只娶我一个人，我们一生一世一双人，你都忘了吗？」

    他为我空悬后位三年。

    从昨儿夜里妤美人上了吊起，便有宫人在背后议论，说妤美人不知在我这凤仪殿里受了什么磋磨，竟一回来就上了吊。

    即便是好不容易抢救过来了，却也伤了心脉，好长一段时间里，我都只能靠汤药吊着命。

    人们都说她昏睡了整整两天，而她醒过来后做的第一件事，便是披发赤足地跪在了我的宫殿前，脱簪待罪。

    我想着陆策虽习过武，可他毕竟是半路子出家，手上的功夫弱了些，不像我，自幼在军营里长大，刀枪剑戟样样精通，一杆红枪更是耍得虎虎生威。

    我以为他爱我，所以他才会对我承诺说一人一世一双人，才会在我在为他挡箭后哭得撕心裂肺、仪态全失，才会有空前盛大的封后典礼。

    她声音恶狠狠的。

    「我每日每夜都在想你。」

    我不明白。

    我以为我们总算修得正果，苦尽甘来。

    这世上怎么会有和我这么像又这么不像的人呢？

    这种时候，我好像说什么都不合适。

    那时候我想的很简单。

    他叹息一声。

    明明我长这么大从未喊过一声痛，却也事事怕我疼了痛了。

    她来时尚早，天边刚露了抹鱼肚白，青石板上的露珠还未干，她跪了不一会儿，肩头膝下已有了湿意。

    他看着我欲言又止，最后叹了口气。

    她明明和我生得有八分像，可气质却又全然不同。

    拔箭的时候，他牢牢握着我的手，大夫让他先出去治伤，他也不走，死活要握住我的手，乌紫的唇直颤。

    那一次我中的是的莲花钩箭，箭尖勾着肉，上有剧毒，又离心脏只差毫厘。

    那一夜，他浑身染血，乌发散乱，状如厉鬼。

    「好了好了，韫儿，都是我的错，你别说话了，你伤还没好全，先进去休息一会儿。」

    他让我可怜可怜她，不要和她计较了。

    还没等我想清楚该如何是好，陆策来了。

    和我一起长大的丫鬟盼夏凑到我面前，小声告诉我，说这是陛下前年封的妤美人。

    我笑得无赖:「反正我已经来了，你赶我也赶不走。再说呢，我还要保护你呢！」

    她说陛下宫里的女人并不多，除了这妤美人外，其他都是些世家大族塞进来的，半年都难得见上陛下一面，只有这妤美人，时不时还能被传召几次。

    她在来见了我的当晚，上吊自杀了。

    那一夜，我赤甲黑衣，红枪乌骑，背刺长箭。

    可我明明什么也没有做。

    以前连我不小心磕了一下都怕我疼怕我痛的人，现在居然说出这样的话来。

    总之，妤美人就这样在宫里留了下来。

    他说妤美人被人救下后昏迷了一整晚，好不容易睁了眼，很快又昏了过去。

    她则一身素白，娇娇弱弱，温温柔柔，像是江南春日的新雨。

    策从敌军队伍里杀了出来，又以肉身为盾替他挡了一箭。

    他为我空悬后位三年，我喜欢梨花，又嗜酒，他就为我种了满园的梨花，又亲手摘了酿成酒，埋在地下等我回来。

    人们都当陆策爱惨了我。

    「嫔妾心知陛下与娘娘年少相识，

    我看着他未置一词。

    「韫儿，你是定北侯的独女，在家时便是千娇万贵，进了宫，也是这宫里最尊贵的，她分不走你什么的，我心里只有你一个。」

    我以为我们相识七年，自当是郎情妾意心心相通。

    我看着她的背影，头也不回地问陆策:「阿策，你说你日夜想我，你就是这样想我的吗？」

    他还向我保证，等她伤好了、情绪缓和些，他一定把她送走。

    他问我能不能让妤美人在宫里多留些日子。

    凤仪殿外，我看着跪倒在地上的人，攒紧了眉心。

    她走时眼里还垂着泪。

    「韫儿，我就知道你最是宽和体贴，定不会让我难做。」

    我笑起来。

    「之后我们再谈好不好？无论你说什么我都答应你。」

    他把我扛在肩上，拖着受了伤、血肉模糊的腿冲进了营帐里，连声音都是嘶哑的。

    白鹿崖一战时，我护着陆

    「其实呀，我知道你是皇上，我也没有真的一定要和你一生一世一双人，只是你再怎么样，也不该在我不在的这三年里，摆一个和我这样像的人在宫里。」

    2

    福气吗？

    我忽地想起三年前。

    「大夫，大夫呢！」

    已经不是我记忆里那个温润如玉，会微红着脸，略带无奈地看着我的少年郎了。

    他匆匆看了我一眼，便转头看向妤美人，攒起眉斥道:「你怎么在这里，不是让你呆在静怡轩里好好养病吗？还不快回去！」

    「她本是富商之女，家道中落后被人卖进了南阳王府，做了舞姬。可怜她父母双亡，无依无靠……」

    他似是有些狼狈，沉默了会儿，声音微哑。

    他小心翼翼地看了我一眼，见我面色沉沉，又抿起唇角，沉默下来。

    我喜欢穿红衣，喜欢热烈的颜色，爱骑马射箭舞刀弄枪。

    「你是我的皇后，我心里只有你一个人，你和她们是不一样的……」

    他说:「韫儿最怕痛了，我要守在她身边，我哪儿也不去。」

    他来得很急，身上的朝服还未来得及换，一路疾走过来已经有些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