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不受欢迎的功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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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位大燕新帝站起身来，拍拍手，朗声笑道:“今日之主角真可谓是姗姗来迟，让朕与百官好等。平南侯，还愣在那儿做什么，上殿来，让朕一观我大燕英雄。”

    想必他也发现受到的羞辱了吧。

    楚则没有让人服侍的习惯，整个过程池沐只是站在一旁，楚则一句话也没说。

    二人在前，文武百官在后，穿过皇城到得宫城门前。

    这人身材中等，长相中等，气质中等，乍看起来和一个普通人无异。但细看却不难发现他目光中掩盖不住的贪婪和傲慢。

    或许是这一副受人苛责、小心翼翼的样子触动了被冷落的楚则，他竟然破天荒地阻止了那宦官:“算了，让他跟着吧。”

    但见宫门大开，两个宦官立于门内，一人手捧黄灿灿的圣旨，似乎已等候多时。

    思及此处，他便走上殿去，在离慕容涅三步远处跪下，低沉又磁性的声音没有任何忧虑或恐慌，仍旧保持着他一以贯之的沉稳与和气:“陛下，攻下梁州实将士们之功，臣安敢居功。且臣为安稳军心确有不当之处，为战机而不顾国丧与陛下心境，为臣之过也。”

    短短四个字，楚则却听出了不容反驳的意思。

    孟安亦身着便服，皮笑肉不笑地微点了一下头，保养得甚好的面庞透出一股让人不豫的神色。

    慕容涅亦停下了手中的筷子，眼神变得犀利起来，在楚则与孟安之间来回变换，准确些说是静静地观察着楚则的举动。

    若是单从军事角度与大局而言，他并不认为自己所做有错。

    “孟安，字荄伯，58岁，大燕丞相。大燕新帝慕容涅的国丈。有一子，名孟恢。”

    楚则的反应说明他喝不了酒，皇帝却故意让孟安劝酒，如果楚则不喝，皇帝就更有理由认为他不将天子放在眼里，一句话就能将他拿下。

    “…”池沐将这一切收于眼底。

    如今的长安之所以如此闭塞荒芜，难道真的与政体和君臣关系全然无关吗？

    慕容涅便拍着他的肩膀道:“若是旁人倒也罢了。你我君臣，谈何逾矩？再加上这大功一件，还推辞作何？”言语之亲切与此前那一句大大不同。

    他由此更加确定，这是新燕帝给楚则的下马威、表示不满的手段。筆趣庫

    楚则站在殿门口，竟然有一丝恍惚，怀疑自己是不是入错了地方。

    那么多宦官，只有池沐捧的是楚则要更换的衣物和冠。

    那持圣旨的宦官打开圣旨，尖着嗓子念道:“陛下有旨，平南大将军楚则征玉汉取梁州，有大功于国，今朕授平南侯爵位，加封为耀国将军。”

    哪有大将大胜归来，得到的只是乱七八糟的乐声和笑声，还有阴阳怪气的明褒实贬？

    那宦官小跑向端坐于高位龙座上的慕容涅，在他耳边说着什么。

    这样的布局池沐很熟悉，与唐朝初年时期几乎无异。

    池沐:“？？？”

    池沐原地站着没动。

    楚则依然不动声色，平静地以左手端起酒盏，右手负于其上，施礼后径直饮下。

    池沐不时瞟着走在前面的两人。

    慕容涅朝楚则望了过来，挥挥手阻止了器乐演奏，大殿便霎时安静了许多。

    直到进了殿，掀开蒙在自己捧着的托盘上的布，池沐这才意识到离无的本事比自己想得还要大。

    入得皇城后，皇城中亦是安静空荡，许是因为文武百官都被派出迎接的缘故，偌大的皇城寂静无声，几乎无人踪影。

    但他又自认自己除了以上两点外并没有何处做的不妥，难道单凭小人几句谗言便能让慕容涅如此态度吗？

    好在韩聘这一路上几乎没有停下过言语，满脸带着喜庆与敬重，又向他描述皇帝慕容涅如何欣喜封侯之过程。

    当年的长安之所以如此繁华美好，大抵是因为玉汉皇朝政局开明君臣一心，

    …

    池沐不能出声，否则就会露馅。

    众大臣皆停止了攀谈，如痴如醉地欣赏着，有几个甚至离席同唱共舞，好不热闹。

    再看楚则的脸色，虽然极力克制却还是带着隐忍，甚至还划过一闪而过的悲伤。筆趣庫

    池沐自然也得恭顺地跪下。即便大燕是他的死对头。

    “有意思。”他暗笑了一下。

    这话表面上说的是称赞之语，但从与自己自小结识共同长大的慕容涅嘴里说出来，让楚则觉得极不是滋味。

    那宦官忙不迭地向前虚扶了一下，道:“平南侯，陛下体谅你身着重甲不便，特命人赶制了侯爵冠服，还请平南侯移步偏殿，沐浴更衣后再入大殿面圣。”说罢又提高了声调，向后高声道:“其余百官，随韩大人先行进殿入席即可。”

    楚则看了慕容涅一眼，慕容涅亦看着楚则，双方眼里却皆无甚情绪。

    只见楚则的目光与坐在龙座下首另一侧的一个人相撞。

    楚则突地淡笑了一下，拱手谢恩，坐了下来。

    当然他也根本不知道旁边这个低眉顺眼的人是谁。

    池沐第一次感觉这场游戏里的人物都是活生生的，是真实的。

    韩聘与楚则于门外跪下，身后文武百官亦相继跪下。

    不过也正是因为韩聘一路不断地搭话，方才使人觉得气氛没有那么黯淡乃至诡异。

    池沐这才反应过来，跟在楚则后面走了进去。

    他静静地思考了几秒，方觉顾陵应是为了避嫌且不增添新君不安而未能出席。

    “慕容涅，35岁，燕开国皇帝慕容肇第三子，大燕新帝。”人物介绍栏动了。

    池沐随着楚则等人从长安南门入城，一路行至皇城南门，顺畅无阻又萧条凄凉。

    长安皇城经历玉汉皇朝之兴建，已与大雍及之前的零散布局大相径庭，皇城位于整个长安城北部，宫城又位于皇城北部，被包裹于皇城之中。www.chunfengwenxue.com

    他依旧低眉顺眼，装作大气不敢出的样子。

    池沐也想跟上，那宦官伸手一拦，横眉冷对:“干什么去？该你动的时候你不

    大殿之中乃是一片丝竹舞乐之音，文武百官列坐于席，正你一言我一语地谈天说地，酒肉菜肴皆已上得桌来，偌大的殿堂之中并无半点庄严肃穆之氛围，全然只有宴会进行至正酣之际的热烈迷醉。

    宴会如常举行，歌姬舞女鱼贯而入，舞姿曼妙，歌声悦耳。

    楚则装作看向菜肴，实则巧妙地环顾了一下在场群臣，除了刚刚交谈几句的韩聘外，其余诸臣陌生面孔居多，且同为大将的恩师顾陵亦不在。

    印象中，慕容涅从没有这般提点过他，楚则断定慕容涅不只是因为自己隐瞒先皇崩逝、没有第一时间上表恭贺其登基而恼火，更多的应是有人诬陷他在外拥兵自重而引起了慕容涅的猜疑。

    视野框里出现了韩聘的人物介绍。

    从未回京前对战局判断的不安，到入城前被慕容渮当众羞辱，到入城后一路的萧瑟苍凉，再到换上便服，眼见慕容涅以丝竹吵闹、话中带刺来表达对其不满，楚则不禁深感到世间人心难测，不过几月便能沧海桑田，物是人非。

    池沐瞧着这身衣服，想到历史上不论是得胜还朝还是戍边有功，皇帝历来是举行大朝会来接见返京的将领，皇帝着冕服、百官着朝服，将领多是着甲入朝而拜，而后再去着朝服入席，直接更换便服的情况实在少见。

    楚则深深地吸了口气，推开偏殿的门，随那宣旨宦官穿过一道道殿门，向宫城主殿庆天殿而去。

    现代社畜的生活使得他察言观色的能力很强，几乎一眼就看出孟安和皇帝在联手试探楚则。

    他恭敬地请罪认错，心中却万分悲凉，失望在逐渐扩大。

    那宦官不敢多言，摆摆手让池沐跟上了。

    楚则只是不时礼节性地回上几句俗套的客气话，并不与韩聘深言。

    可见离无对今天的流程非常清楚，才能特意安排池沐跟紧了楚则。

    楚则盯着那盏酒，明白这是慕容涅故意以此来试探他的反应，想至此处听得孟安的声音于对面响起，看去之时只见他举杯向楚则致意，似笑非笑道:“敬平南侯。”

    他站在那儿，思绪万千，却莫名有些想通了长安为什么在大燕统治后会面貌大变。

    那宦官见状，尖着嗓子喝道:“干什么呢？还不快服侍平南侯更衣？”

    楚则跪地叩头，口中拜谢天恩。

    池沐觉得自己真没白来，至少已经从中确定了两个信息:

    “韩聘，字曜钦，33岁，大燕新任枢密使。”

    慕容涅也不再多言，收起了讥讽，换上了亲和的面庞，下阶去拉楚则，又让他坐在龙座下侧的坐席，楚则依旧推辞不受，坚称不敢逾矩。筆趣庫

    …

    楚则匆匆沐浴，换上一身崭新的袍服，虽是经精细织制而成，冠亦是精雕细琢而成，倒是尽显华美，却并非朝服，只是便服。

    慕容涅已向龙座走去，池沐立在原地，观察着楚则的一举一动，以及与每个人的交流。

    楚则本是滴酒不沾之人，又向来难融入这样的宴会，慕容涅固然清楚他这样的秉性，却仍设下这样的场合，且命人在他的桌上摆上酒液。

    这算是游戏的bug吗？他想。

    动，不该你动的时候瞎动。有点脑子没有啊你。”

    池沐非常敏锐，他立刻发觉迄今为止只有孟安的人物介绍带上了他儿子。

    池沐立在一旁，慕容涅的话他都听在耳里。在他看来，这皇帝是在羞辱楚则。

    辛辣的汁液顺着喉咙翻滚而下，呛得楚则面部潮红，他极力忍受着不咳出声，借着将酒盏放回桌上的空当遏制着激起的泪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