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5章 坦白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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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即便如此，他却并未揭穿，哪怕是一场戏，他也想短暂地体会，甚至沉浸其中，仿佛如此便可回到他们如胶似漆、你侬我侬之日子。

    不知怎的，他想起了与自己分离的妹妹离相生。

    不待眼前男子开口，她又似想起了什么，蹙了蹙眉，缓缓却笃定地分析道:“一路上，到处皆传着司棣战火弥漫，我这才反应过来，父亲将我送出司棣，实则是为了保全我的性命，不使我被战火波及。我当即便想立即回京，却突然被你派兵截住，直到我见到另一队易州兵士带着刢儿与我会和，方才确定了父亲与则兄的苦心。如此想来，你抓获我与刢儿，便是为了要挟父亲与则兄。在如今的局势下，只有玉汉会如此做。可我无论怎么想都想不通，你毕竟是大燕亲王，为何会屈身投于玉汉麾下？难道便不感羞耻吗？普天之下，哪里有你这般为了偷生而抛国背祖之人？”

    但她身为姐姐的责任与勇敢不停地劝阻她、告知她，若是她就此逃了，楚刢便会留在这座“万般是假、无一是真”的华丽牢笼中。

    久违的体温与触感使得离无恍了一下神，仿佛霎时回到了与顾清恩爱非常的那段时光。www.wuyoushuyuan.com他的手停留在半空中，最终还是没有落下来。

    她并不知道，他们早在二十四年前就见了面。

    她似是不着痕迹地上下打量了他一番，低声地、淡淡地道了几个字:“果然，你并没有什么心疾。”

    只听他吐出几个字:“离无，这是我真正的名字”。

    于是她强迫自己定了定神，道:“楚则与我父亲…在何处？”

    她一口气责问完，离无心中已不再犹疑半分。

    “我并非如你所说那般对不住大燕与慕容氏祖，相反，无论是大燕政权还是慕容一族，皆为我此生最恨之敌。我活在世上的唯一目的，便是灭了此二者。”离无边说，边走近了顾清。

    同时，一个计划在脑海中生出，为了父亲，为了楚氏兄妹，也为了为自己的错误付出代价，她已决意如此。

    既然如此，他便不再奢望，不再抱着心中“卑劣又自私”的那点幻想，只盼望并祈愿池沐还可以保留一点与真心和解的希望。

    离无不语，只看着顾清的举动、听着她的话语。

    只见她变了些许面色，突兀地转换了话题，尽力放缓了语调，道:“雪已然愈下愈大，不论你作何打算，总不至于连一杯茶都吝啬。”

    那一年的长安城因时逢炎夏又尸横遍野、致使瘟疫流窜在大街小巷，燕军屠杀后的腐烂气息时不时便会伴着死亡的到来，肆无忌惮地夺走无数无辜百姓的生命。

    顾清将国家与自尊看得至上，她恨慕容渔的背叛与伤害，心目中平等的爱情已被粉碎，加之时日已久，自上次相见并决意和离后，她自认再没有什么心思可对眼前昔日的爱人、今日的仇人流露。

    男子并未逼迫她，也未阻止她的后退，只是深深地看着她，眼中只有她看不懂也看不穿的深不可测，同时似有着一种名为挣扎的爱意。

    不知为何，明知这个男子可怕至极，但顾清却相信他会告诉自己。

    只要离无失去武力，再想杀他，便容易得多了。

    但即便如此，他宁愿顾清依旧表达并洋溢出恨意，至少证明她还在意着他，而不是如现在一般。

    前路未卜，或许自己与妹妹此生再难相见，如若妹妹处于同样的处境，自己必然希望旁人勿要冷眼相待。

    离无轻笑着，深深地将顾清映在自己的眼中，双唇轻启，道:“你所言甚有道理，只有玉汉会以你们

    如此一来，便使刻意柔软下来的声音与似现非现的笑容更加虚假。

    那时她只有六岁，他也不过十四岁，尚未变成慕容渔。

    而她已经清楚了答案。

    她不能逃，不能离开楚刢，她要拼尽自己的所有，哪怕是付出这条性命，也要换楚刢的平安。

    与此同时，顾清已然冷冷地挣脱开来，后退了几步，与离无保持着距离，像看着一个陌生人那般，看着他的双眸。

    “死了。二十四年前就已经死了。”

    “离无，饶是你知天知地、通晓各事、算无遗策，我却总有一事胜过于你。那便是医术。父亲与义兄皆疑过你，却总因你假借的身份而为你所蒙蔽。时至今日，我知晓这可怕的真相，心中只觉绝望，因着我不知，当年自己爱的到底是你，还是慕容渔，还是你的灵魂、慕容渔的身体？你将

    顾清没有听过这名字，巨大的惊骇淹没了她，使她只想逃，逃得远远的，逃出这座可笑的易王府，逃离这如鬼魅般的男人。

    如此说来，她爱的、恨的、为他痴为他流泪的，只是她自以为的慕容渔，是一个虚假的幻觉，是一个虚无的皮囊，是一个天大的骗局。

    原来，她的聪慧较自己所想的更为出色。原来，她已猜测推断得八九不离十，只差最后一丝。

    如此想着，为使离无减少警惕，顾清的态度便软了些许。

    “…你是玉汉人？你在说什么？”她的声音终于带了一丝颤抖，目光直直地盯着他，似是要将他看穿。

    那本是她在离京前带去为百姓诊治所用，药性极为寒凉猛烈，需用冷水服之。若以热茶饮之，则必造成冷热冲撞，重则使人腹痛难忍，直至窒息。

    顾清蹩脚又拙劣的把戏决然瞒不过他的双眼，他几乎霎时便看穿了她的内心所想。

    待女童气色转好，他问及女童姓甚名何、家居何处，女童睁着那双漂亮的明眸笑着看向他，以银铃般的声音道出自己名为顾清，是大燕开国将军顾陵之女，家住城中顾府。因长久不得父亲陪伴而赌气从家中溜出，本是为着看看府外的城池，却被城中遍地尸身的景象吓得魂不附体，又不识得回府的路，只好寻了一处屋檐下躲了起来。

    他本不想多生一事，但岂料在经过的一刹那，女童抬起明亮又眼含泪水的一双眼眸望向了他。

    在顾清惊恐的眼神中，他淡淡地道:“简言之，我不是慕容渔。”

    两个人面对面地站着，看似平静地互相望进对方的眼睛，实则内心没有半分平静。

    她听见自己以不似自己的声音，强作镇定地问着:“那么，真正的易王呢？真正的慕容渔呢？”

    她看着他，仿佛是在看着本不该存在世上的、最恐怖的鬼魂。

    离无听她乃是仇人之女，心下不免有丝后悔，却还是念及她年幼无知而未下杀手，加上彼时顾清的烂漫雅致使他更加念及远在玉汉的妹妹离相生，故而便将她一路送回了顾府门前。

    在她的腰带锦囊中，藏着她贴身携带的草药。

    这一次，离无没有回答。

    在眼角余光中，离无发觉女童气色难看、十分虚弱。

    二人为质。我是玉汉人，但我也要告知你，我并非是以你二人为质。”

    离无并没有听清顾清所言，不过顾清的神情却令他心中空落，尽管他知晓，顾清与楚刢皆是清冷又刚烈的女子，决计不可能屈服于男子之下，不会坦然接受欺骗或忍气吞声，亦不是为了爱情或生存便会依附于男子之人，故而有今日之景，尽是自己自找的。

    即便自己不将真相道出，她只会更加厌恨蔑视自己，甚至会选择以死相抗。

    不过，天性中的倔强还是促使她以冷漠的盔甲维持着心中防线的崩塌。

    抱着如此想法，离无上前去，冒着染疫的风险，将汪郴暗中交给自己的药以水化了，喂女童吃下。

    “你要对他如何？”顾清问了一句废话。话一出口，她便后悔了。

    彼时的离无身在大燕禁卫军之中，不得不在城中四处搬运死尸，却在途中发现了一个蜷缩在屋檐下阴影中的女童。

    他没有“恬不知耻”地唤出“清儿”二字，所说的每个字都在冻结着周遭的空气，也在猛烈地震击着顾清的心。

    我纳入你的筹谋和阴算中，毁我的爱与心，毁我的骨肉，毁我的半生。为了结束这一噩梦，我必须亲手杀死你。”顾清静下神来，在心中暗暗地道着，攥紧了双手。

    他说，他不是慕容渔。

    但她毕竟非是出自真心，又向来不善伪装，故而这只言片语便道得极为不自然，面庞僵硬不说，更透出几分不难察觉的别有用意，且话音落下，她自己都觉得尴尬非常。

    但若深挖内心，她却不得不承认，自己并未、也不能彻彻底底地放下慕容渔、忘记这颗照耀了她生命的星辰。

    “那么…你是谁？你是谁？你说啊…”顾清在痛苦地阻止自己崩溃，尽力地稳住自己摇摇欲坠的身体，同时一步步地远离着最熟悉却最陌生的丈夫，质问的声音近乎歇斯底里。

    顾清双腿一软，险些便要向后栽去。

    名“离无”的男子果然回答了她:“楚则已败，长安已归我玉汉。至于你父亲，仍在垂死挣扎罢了。”

    直到顾清先行开了口:“我若是没有记错，你已经同意和离，此后永不相见。但又为何出尔反尔，派人截住杀死我父亲的兵士，将我带回这个令人生厌之地？除我之外，你还将刢儿扣在此地，慕容渔，你究竟有什么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