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6章 大结局前篇（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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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池沐停下了脚步。

    他从未想过自己会死，更未想过自己会死于一个被自己看穿并掌控多年的亡国之将之手。

    他正拼命镇定且思考对策间，池沐的脚步已然响起，步步逼近，眼看便要无处可藏，一旁的树上突然跃下一只猫来，叫了一声，便旁若无人地跑远了。

    他的话语轻飘飘的，虽是威胁，却又半点不似威胁:“楚刢如今正在这长安王府中。顾陵与顾清皆已丧命，你在这世上唯一牵挂惦念之人便是她了吧。只可惜她并未按你的设想隐居山野，而是几经辗转，重回我玉汉的掌心。以及，我忘了提醒你，她已知你们二人的身世真相。只要你今日胆敢落下这把刀，你便可亲眼见证不知如何面对你的妹妹，在你面前被凌迟处死。”

    下一瞬，楚则径直击倒两个兵士，推开了堂门。

    那张面庞、那副表情、那具身影，楚则再熟悉不过。

    今夜接踵而至的两番运气使得楚则不禁认为是上天在助他一臂之力，尽管他从来就不是个相信苍天或神灵之人。

    那人闻声立即转过面来，多年来没有波澜的脸庞闪现过一丝惊讶。

    他似是要说些什么，却终是未说出甚么长篇大论，只道:“慕容氏于我有大恩，我少年丧父丧母，若非慕容氏接纳，早已命归黄泉。我生于北境、长于大燕，血缘相较于朝夕相处，于我而言实在陌生。至于大羲城之事，那是我为将多年来唯一的诡计与不彩，不论你信或不信，我心中始终存着最深刻的后悔。张荟，该结束了。满手沾满鲜血与他人人生命运的你，现下便去见他们吧。”

    虽说进了府，楚则却仍不敢有丝毫大意，他并未立即直奔正堂，而是凭着对朝臣府邸结构的把握与猜测，谨慎地先行向着后院走去。

    张荟却干脆坐在了地上，不顾已汇成一滩的血，玩味地直视着楚则，一句话便使那把短刀停在了距自己头顶仅几寸之地。

    楚则方才缓过神来，便听那少年男子身旁的侍卫道:“长安王殿下，据方才看管楚则的兵士来报，离小姐此时正在那府中，但楚则却又不在府中。但这又怎的可能？”

    及离相生！她是活生生的人，你却以她为替身，早早便决定了她的人生只能活在羲元的影子下，利用她苦苦周旋不爱的男子身边，末了，却不为她正名！这便是玉汉得天下的手段吗？真正该羞耻的人是你！”楚则怒从心头起，眼中迸发着如火般灼灼燃烧的恨意，话音未落，便飞身向着张荟再度扑去。

    堂内的烛光显出一种通明之感，将一个六旬之人负手而立的身影勾画映衬得淋漓尽致。

    那在最适当的时机突然窜出的一只猫，成了他通向刺杀成功的最后一点帮助，如此看来，倒真似“有如神助”一般了。

    府卫中的多数已被池沐带走，楚则站在了正堂台阶下。

    要知道，他已然多年未遇到所谓之“运”了。

    楚则手中的短刀不着痕迹地颤抖了一下。

    张荟咳出一口血，神色幽幽地看着楚则，这会儿反倒不再作任何解释，只调用内力，止住胸前不住流出的血液，笑道:“你能逃得出来，倒也算得上有些本事。只是若是离相生不昏了头、失了智，你这辈子都查不出离羲元被杀的半分真相。靠着一个女人的告密在这里大放厥词，算得上什么男人？羞耻至极。”

    少年身穿银素色锦袍，使笔挺的身形显得更为瘦削乃至单薄，身披一张一尘不染的厚重披风，方才不使人看着便觉寒冷。

    方才张荟因短暂的惊诧而未来得及躲闪，此次却快速地向左躲闪而去，但却因着所受之伤、使得动作放慢，加上他判断楚则因断臂及重伤武功大失，故而多少轻敌了些。

    哪知他人刚出现在正堂偏侧，便眼见一英姿勃发、清俊逼人的少年从堂中大步迈出。

    张荟没有兵器在手，只好尽力以拳相挡，却仍是难以招架，双腿各挨一刀，不自禁地便跪倒在地。

    “张荟！你还有颜面提

    “怎的不可能？我派人寻了离相生整整近三个时辰，偏偏未寻楚则府邸，是我大意了。我该做好最坏的打算，终归是我太高看…”或许是自觉话说得有些重，池沐改换了词，接着道:“太信任她了。现在立刻叫上府卫随我去楚则府，再命人在不惊动百姓与官员的前提下，把驻并搜寻长安大街小巷。就算掘地三尺，也要把逃跑的楚则挖出来。”

    楚则挑起扁担，走上前去，示府卫以腰间的腰牌，府卫果真认牌不认人，未作任何怀疑，便将楚则放进府去。

    或许是急着前去楚则府质问离相生、再撒网拿获楚则，他并没有如往常般非要一探究竟。

    将扁担安置妥当后，见四周无人在意察觉自己，便出了后院，耳听八方地向着正堂摸去。

    “什么人？滚出来！”池沐的声音压得很低，果真赛过了严冬之寒。

    楚则的眼前出现了羲元拉着自己奔在长安郊外山野的场景。

    正当他思索之时，幸运第二次笼罩了他。

    虽说半点没有堂堂王府的架子与护卫规格，但楚则心中清楚，要想顺利进入王府，困难麻烦绝计不会少。

    然而还未待他下意识地松出口气，池沐却猛然停下了脚步，冷漠且锐利的目光如一道弩箭般直直地、精准地向楚则所处的方向射来。

    他挣扎着欲站起身来，伤口却不允许他维持尊严。

    他四年来、也是此生最深刻的爱恨纠葛，皆与此人有关。

    只见一道寒光闪过，张荟捂着胸口，向后趔趄地摔去。

    “…你这个混账！天底下还有比你更阴毒无耻之人吗？放了我妹妹！”楚则无力地将刀柄缓缓放下，他的怒斥显得甚为无力与悲哀。

    不远处的街巷中走来一个挑着扁担的下人，楚则猜测来人十有八九是长安王府的庖厨之类，于是借着未来得及拆除的坊墙的阴影隐蔽，立即将那庖厨打昏在地，再以最快之速脱下衣物，自己换上。

    这是他第一次感受到渗入每一寸皮肉与骨髓之剧痛，亦是第一次感受死亡的降临。

    他话音落下，正待站起身时，瞳孔却忽地放大，随即僵硬地低下头去，不可置信地看向腹部，只见那把短刀已然贯穿了身体。

    他举起了手中短刀。

    张荟满意地看着楚则的举动，道:“别忘了，你二十年来皆被我控制于股掌中，从未逃脱这一谋局。与我相较，从来只有一个结果，便是你输得一败涂地。”

    羲元回过首来，温柔地看着他，她的眼中有光，只属于自己的光。

    楚则正庆幸池沐犯了将府卫带离的错误，也感叹自己看似“远在天边”，实则“近在眼前”，池沐却浑然不知。只觉或许这是自己第一次瞒过池沐的眼睛、战胜池沐的心智。

    好在今夜的夜色着实黑得可以，明月躲在云层后，吝啬地不肯给予半点皎洁之柔光，故而更方便了楚则的藏匿与行动。

    “原来，池沐便是这如今名誉长安乃至四海的长安王。”楚则确定了下来。

    出于谨慎，楚则选择以王府后门为突破口。www.tiaodengk.com出乎楚则意料的是，这座府邸外观并不气派高大，简朴平淡中隐隐约约地透出一点秀气。若是进一步细观，则又可感秀气中蕴藏着说一不二的自信与霸气，使人顿觉府邸的原主人必是个一生故事多多、经历颇广的奇人。

    楚则蹲下身来，目无焦距、面无表情地在张荟耳畔低语:“不要小看了我。池

    随后，他开始感激这一日的第三个幸运。

    楚则大惊，他自认自己从头至尾未发出任何声响，也费力隐藏了气息，因而实在不知池沐是如何发觉自己的存在。

    局势在顷刻间扭转过来，本可决定张荟生死的楚则，反被张荟轻而易举地扼住了咽喉。

    楚则听着池沐的脚步声逐渐远去，方才发觉冷汗已然遍布了整个后背。

    这或许是他穿越以来最急躁、最不冷静的一次，偏偏造成了放过楚则的后果。

    他当即愣在原地，脸红耳热，心中如鼓槌一般激烈，且不肯轻易停歇。

    “这一刀，是为羲元。”楚则以独臂举着短刀，将刀尖直直地对向张荟，声音中的如沐春风早已被悲痛与仇恨冻住，又道:“你不仅夺去了她的性命，也害了她一生。”

    楚则也不与他多言，上前便欲了结他的性命，却突闻张荟边咳血，边淡淡地开了口:“既是谍术与谋局，难道还要讲仁义礼信不成？自是运用所能运用的一切，不择手段，消灭所有敌人。离羲元应该庆幸，她的死为谋局、为玉汉带来了价值。她本就是被林钺与萧剡将军所救，却还要忘恩以侍大燕，今日的离相生也是如此。女人的软弱与感情只会大大坏事。楚仲吾，你是林钺将军之甥，多少也算半个玉汉人，不与为林钺将军复仇、为玉汉复兴的我站在一处倒也罢了，却还要执迷不悟、不忠不孝到底。你果真是个没有忠孝之节的软骨头、慕容氏的一条狗，还要自认为正义正直、嘲笑挖苦算计与谋略，殊不知，你在战场上发动一场又一场所谓堂堂正正的战争时，杀害算计了多少无辜百姓？远的不说，便说当年你水淹我梁州大羲城，足以证明你只是个为了胜利，无法维持底线与善良的伪君子。比起我来，你侍奉害死你舅父及父母的仇人，为了仇人，杀害自己的同胞，更加令人不齿。说白了吧，你之所以未如我般，以人为棋、以天下为棋盘，丝毫不是因着什么正义与正直，不过是你谋略不精、不通人心罢了。”

    哪知楚则此刻不仅灵活轻盈，且刀法狠戾果决、招招致命，较比张荟预想之态着实强上许多，许是因着复仇与愤恨，在推动着他破开身体的极限。

    还未待他开口，楚则已然扑至近前，抽出腰间那把从自己府外兵士身上携来的短刀，如一只雄狮看见猎物一般迅疾凶猛。

    他说着说着，嘴角浮现出一丝挖苦与讽刺的嘲笑，更散发着看透楚则的洋洋得意与居高临下，即便他正在楚则脚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