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1章 大燕灭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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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今他只想、也只能以肉相搏，再也不顾及其他，哪怕多杀一个玉汉兵，也是好的。

    “放开。放开我。”楚刢使出浑身之力挣扎着，拍打着，却毫无半点用处。

    眼看楚刢难过失神至此，他早已明确了自己此前希望她知晓身世的心思有多么的错误。这一次，他是真的发自内心地决定放手。

    张荟第一次认真地端详了一下楚刢，对着她缓缓地道。

    池沐边冷冷地看着顾陵的动作愈发迟缓了下去，边抱回楚刢。

    “楚小姐现下该是懂了吧。顾陵不仅是池沐不共戴天之敌，也是你不共戴天之敌。他害死了你亲舅父，使得你母亲就此悲伤过度、身子一落千丈，方在产下你之后，血崩而亡。这些你兄长楚则早便知晓，却依旧选择为虎作伥、认杀舅害母之敌为师、为杀舅害母之国效力。世人皆以楚仲吾为大英雄、战神，在我看来，他只是个天下第一号的糊涂蛋，更是个认贼作父的可怜虫。”

    “不。我兄长不是这样的人。”

    近耳顺之年的身体的疲惫

    与心境的变化使得他轻而易举地便败下阵来。

    “我知道。”离无的声音从未有今日这般低过，哑得几乎听不真切。

    楚刢的泪在眼中不停地打着转，又向后退了几步，当发现退无可退时，她点了点头，突然苦笑了一下。

    楚刢摇摇头。理智与聪慧皆告知着她这一切不似有假，顾陵的面色更使得她确认了这一点。

    亲外甥女。”

    顾陵拾起长枪，环视着蓄势待发的敌军，整个身子转了一圈。

    她美丽清冷的眸中本就浮着一层雾气，如今这雾气中又透出些难以言喻的巨大震惊，震惊之余，又现出一丝悲凉可笑的神色。

    身世突如其来的揭开、与玉汉的血缘牵连足以使任何一个二十年来只知自己忠于大燕之人崩溃瓦解，尤其是还有一个身为大燕名将权臣的亲兄长。

    他久久地站在顾清的墓前，一言不发，直到大军即将启程。

    他依旧笑着，轻松且愉悦地道:“天色不早了。该结束了。”

    姜旸扫了一眼顾陵，心中立知张荟是在激将顾陵，是在逼着顾陵以一当百，只为尽可能地还原当年林钺牺牲的景象，将“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之理用至极致。

    “顾将军，可觉得这场景似曾相识吗？”张荟言不尽意，又接上一句道:“本将也不是不通情理、不敬敌手之人，来呀，放开顾将军。”

    她只觉过往的二十年似是生活于梦境中一般，真中掺假，假中带真，真真假假，不可辨也。

    十二月来临之际，大燕名将、权倾朝野的顾陵兵败在易州边境，十万燕军被玉汉四路大军包歼，见大势已去而降者，达五万余人。顾陵战死。至此，大燕最后一支可战之军全军覆没，一度雄踞整个北境的大燕灭亡。慕容政权共历二十四年、经三代四帝，宣告终结。

    又是一阵箭雨猛烈地席卷而来。

    张荟驱着马匹上前几步，似是欲将顾陵的神情看得更为真切、不放过他在临死之前的最后“心声”。

    他单膝跪地，双手死死地把住立在地上的长枪，吐出两口血，眼中的血丝已然弥漫了整个眼白。

    “不论你信与不信，我从不出尔反尔。既然应下了你，便是真的无意杀死顾清。”张荟下了马，踱步至离无身旁，与他一同看着那道碑，开了口。

    顾陵再也抵挡不住。

    “…”池沐抬眸，望进她的双眼，千言万语、万般解释终只化为一个向外迸射的字:“是。”

    顾陵吐着血，声音愈来愈微弱，最终，直立着的上身渐渐地向下倾栽而去，没了声息。

    楚刢怔在了原地。

    长枪插在地面上，无数支箭争先恐后地贯穿了他的身体，他的另一只膝盖也弯了下来，鲜血不住地从他周身多处伤口处喷出，活像一只年迈的刺猬。

    而此事于楚刢而言，恰恰是一个秘密。

    …

    她回首，看向池沐，与他保持着一段距离，问道:“这是真的吗？你…也早便知晓？”

    这一年是玉汉鼎昭十四年。

    池沐纹丝不动，眼不眨一下，依旧将她牢牢地禁锢在怀中。

    几百支箭支组成一张遮天蔽日的箭网，紧接着又形成密密麻麻的箭雨，齐刷刷地冲着顾陵射来。

    “…御史大夫。”池沐扶住楚刢单薄柔软的肩膀，方才不使她站立不住。

    他看向张荟，语气始终是不卑不亢的凛冽，道:“便至此为止吧。”

    “…他早知此事。”池沐认命般地闭了一下眼睛。

    话音未落，一支箭正中他的胸膛，穿入他的铠甲。

    张荟回首看了看楚刢与池沐，又看了看将顾清尸身横抱起来的离无，似是想了一下，随后勾了勾唇，道:“谁说楚刢与我玉汉毫无瓜葛？她父亲楚天是我玉汉先镇北大将军林钺的亲妹夫，她是林将军的

    只有这一次，他终于明确了自己的心随着楚刢的心而动。若是楚刢再受半分伤痛与打击，他即便再风光无限、大权在握，心也是千疮百孔，痛不欲生，如此又有何用？

    顾陵的动作明显顿了一下。

    寒风多多少少掩盖了他的后半句话:“我想过她的万般结局，甚至算好了自己或许会死在她手上，却唯独从没有想过，她会死。她曾对我说过，她不怕死，却独独怕死得毫无价值，也怕死得不明不白。我至今记得她眉飞色舞的样子，那么灿烂，那么夺目，她说，她在尽自己的可能

    “也好。”张荟定定地看了池沐一眼，复又移开目光，道:“都还愣着做甚？放箭。”

    顾陵大吼一声，弹跳至空中，将那把长枪挥得淋漓尽致，速度快到实难看清。

    顾陵的余光看到了楚刢的模样，耳中听到了楚刢的呼喊。

    他的手高高扬起，黑金甲军兵士立即围拢上来，黑中镶金的色泽现着世间独有的光辉，严整一齐，几百人竟犹如一人一般，拉弓、搭箭，只在几秒之内便一气呵成。

    张荟与姜旸对视了一眼，发白的胡须随着寒风肆意地飘着、扬着。m.boyishuwu.com

    这种怀疑使得她万分难过，她原本以为只有自己的爱人欺骗了自己、背叛了自己，却从未想过自己的兄长也隐瞒了一个天大的秘密。

    他此前虽已决定放手，心中却始终留存着将此事告予楚刢、以争取最后一番的希望，因此不住地犹豫着。

    张荟为抚平燕兵人心，便命人收敛了顾陵与顾清的尸体，就地葬于易州边境，离无亲手立了碑。

    池沐不禁为自己的卑劣感到耻辱。

    此时此刻的几百支箭支齐刷刷地对准了顾陵一人。

    他看向张荟，眼中虽仍有着千般不甘与恨，却依旧道:“放了楚刢。她与你玉汉毫无瓜葛，也无威胁。你今日提着我的头回去，便已心满意足了。何必还要搭上一个无辜孩子的性命？”

    一双手却将她的腰身捞了回去。

    张荟正是将这一点料得清楚明白，方才如此气定神闲、不惧变数。

    楚刢并未去看张荟，只依旧“不依不饶”地问着池沐:“那么，我兄长可知此事？我想听实话。”

    燕军在几路大军的同时合围下早已死得死、降得降，属于大燕的最后一支生力军就此覆亡。

    他的面色如一团死灰，顾清的死抽去了他最后一丝力量。

    但张荟不是池沐，不会给她喘息与转圜之机，只淡淡地道:“不仅如此。你父亲楚天当年便是因着不愿侍奉慕容氏而不再为将，只可惜楚则并无他父亲的半分血性与骨气。慕容肇对他和颜悦色、恩宠有加，他便背弃血统与家族，背弃当年对他寄予厚望、宠爱教导的我玉汉先丞相与先骠骑大将军。时至今日，我念着他是林钺将军之甥，方才留他一条活路，不然，他早该去地下伏首认罪了。”

    “你…”顾陵未料到张荟会将这一尘封多年却无时无刻不在燕廷几个重臣之间骚动之事径直道了出来。

    “不要！顾伯伯！”楚刢轻轻放开顾清的尸身，高喊一声，清雅中满含着悲愤的哭腔。面对着如此惨烈的场景，她仍旧奋不顾身地向前奔去，即便她手无缚鸡之力，即便她明知自己不过是与顾清一般前去送死。筆趣庫

    他一双眼睛直直地看着楚刢，混杂着血水的口中含糊不清地一声声道着:“不要怨你的兄长…他没有错。当年是我相中了他，劝说太祖皇帝摒弃他的血统，重用培养他。一个十岁上下的孩子，只会念得乱世中…他人给予自己的善意与温暖。仲吾是个好孩子，他是…他是因着重情重义，才会想着追随我与太祖皇帝、以终身报大燕。说来说去，这不过是仲吾对他人生的选择，他没有权利选择自己的出生与血脉，却有权利走他自己的路。你不要怨他…若你还能见到他，你要告诉他…我…我很幸运，有了他这样一个徒弟…”

    他话音落下，顾陵便从诸兵士的压制中重获自由。还未待他站起，便听张荟的声音在头顶再度响起:“顾将军，你当年倒也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勇。今日本将倒要看看，你究竟到底有多大的本事。”

    楚刢捂住了口，泪水滚滚而落，她却坚持着不使自己发出半分声响。

    想必顾陵不会瞧不出来，但他除了顺着张荟之意以命死拼，却也着实没有其余办法。

    “放箭。”张荟吐出两个字。

    他气喘吁吁、力不可支地阻挡着箭雨，忍受着身中数箭之伤，喊道:“刢儿。别过来，勿要为傻事，定要活下去。仲吾也是如此希望。”

    然这些箭却仿似长了眼睛一般，不仅精准无误，且即便被格挡开来，却也不落于地面，而是向顾陵的双腿扎去。

    从心底而言，这一秘密的揭开或许可以在悬崖边缘挽救回楚刢对他的感情，却同样万分危险，极有可能击垮楚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