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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爹气得跺脚，把新娘亲
等众人赶到的时候，野狗已经不见了，阿爹扶起躺在地上，几乎奄奄一息的新娘亲。她身上的衣裙都被野狗抓破了，脸也抓花了，模样实在狼狈。
“我阿爹没有不要我，”我很生气，大喊了一声，“我也不要和你当什么朋友。”
李鹤白说的话，杀伤力太大了，他用一句话诠释了，我是个被蒙在鼓里的蠢货。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那片竹林的，跑起来的时候，耳畔全是风，到夜里的时候，我就病了，浑身烫得不行。
这也是我头一回跪祠堂，去的路上，我已经想了无数遍，什么漆黑夜里伸出来的手，什么坐这院墙上洗头的狐狸，我越想越害怕，一害怕我就哭，一哭夜风也跟着哀嚎。
我静静地看着那个隆起的小土堆，哭得伤心欲绝，撕心裂肺。哭到最后，连喉咙里也发不出一定点声响了，眼睛肿得几乎睁不开。
喜婆怕我哭闹，塞了松子糖给我，我起初不明白，阿爹大喜的日子，我又怎会哭闹？可后来，我才知道，因为新娘亲她怕狗，阿爹就让人把我养了多年的小黑狗给杀了，我赶到的时候，只看了一滩血水和几簇毛发。
《不知何年他乡月》最快更新 [lw77]
李鹤白看了看我，忍不住嗤之以鼻，“她不这样做，你阿爹会娶她吗？现在不过是露出真面目罢了，你还在替她说话。”
我低着头，再没说什么，默默往祠堂去了。阿爹没什么钱，我又把灶房烧了，他当然很生气。
阿爹出身寒门，好容易考上秀才，在乡里当了教书先生。自从阿娘死后，阿爹性情大变，也不愿意说话，时常坐在阿娘最喜欢的桂花树下，一坐就是一整日。
我与他比，力量悬殊，他要真想对我做什么，恐怕只有束手就擒的份了。
可我又怎么能忘呢？那血淋淋的场景，比剜了我的肉还要疼。
“你哭得那么伤心，我在五里开外就听到了，”他说，“是不是谁又欺负你了？”
良善死了，我也很难过，可说真的，我从来没想过要怎么样给它报仇。哪怕，他们把害死它的真凶绑到了我眼前，恐怕我也只会说上一句，为什么要这么做？
我摇摇头。
“看我的，我替你给良善报仇。”
我收起哭声，缓缓抬头。来人是个约莫年长我几岁的少年，生了张玉质天成的脸蛋，一身白衣，日光从竹子的叶缝中漏下，落在他身上，被金灿灿的光芒笼罩着，好看极了。
永平三年腊月初七，我仍旧清楚地记得这个日子。www.yunchuan.me
（二）
我想，阿爹已经不疼我了，至少没有那么疼我了。
李鹤白走到我跟前，看着我的脸颊，不由地皱了皱眉头，“那要是下回，她再打你，该怎么办？”
我光顾着想白日里的事，忘了火炉上熬着的草药。锅里汤汁烧干了，瓦罐烧裂了，火星扑哧蔓延开来，直到四周传来的救火声，才意识到自己捅了篓子。
他似乎看出了我的焦虑，不紧不慢道，“去给你的良善报仇。”
“小娃娃，你怎么哭了？”真是活久见，这里只我和良善知道，哪里来其他人？
我飞快站起身，冲向人影，“阿爹，我知道错了。”
我和良善经常来这里，从来没有听说，这里还有人住。不过，房舍赫然在目，哪里会有假？我提高了警惕，往后退一步，“我不认得你，你要是敢胡来的话，我就让阿爹把给你抓起来。”
我当时脑子嗡嗡地，泪水留下来整张脸也跟着发麻，我走过去想牵阿爹的手，讨好那般哭哭啼啼，因为以前我们总是用这办法哄阿爹原谅。没想到这回，阿爹直接甩开了我的手，让我去跪祠堂。
“你不用自责，易反易覆小人心，你还这么小，哪里能懂大人的阴谋诡谲？”
那年我十三岁。
其实，在这之前，我一直以为阿爹对阿娘的感情，是这世上最不可取代的，情比金坚，他那么喜欢阿娘，又怎么会这么快娶了别家女子？
他知道，良善对我来说，意味着什么，可他还是这么做了。
我一个人静静跪在那里，左手搭在右手上，就像阿娘牵着我的手。身后的门，突然吱呀一声，走进来一个人影。我以为是阿爹，他怕新娘亲不高兴，所以不敢提灯笼，偷偷来寻我。
虽然火势很快被控制住，但还是把灶房烧掉了一大半。阿爹很生气，指着我骂了一些很难听的话，新娘亲则是二话不说，上来就给了我一巴掌。
我知道他又在骗我，什么样的哭声能传那么远？我瞪了他一眼，“谁要你多管闲事。”
我点点头，以示同意。
我神情惊讶复杂地看向李鹤白，他神情严肃，有韵律地控制着竹哨声。那群野狗为哨声所训，他们上前扑倒了新娘亲，用瓜子狠狠抓挠她的脸颊和四肢。
我一听到他要说走，登时就害怕了起来。他不来，我倒没这么觉得，于是我忙道，“你去哪？”
见此情形，我不知怎地，鬼使神差道，“她以前不这样，她还会喊我小名，给我松子糖吃。”
李鹤白听我这么说，自觉地往后退了退，找了处竹子倚住，“我不是什么坏人，你不用怕我。”
因为阿爹在这一天，迎娶了他心爱之人。
我找了处隐蔽的竹子林，徒手挖了个小土坑，把良善的毛发放进去，又重新把土坑填上。我留了一小搓毛发给自己，放进随身携带的荷包中。
唯一欣慰的是，那晚月光好亮，竟然能清晰地把我影子倒在路上。到祠堂的时候，我哭声就小了，我想起了阿娘说过的话，花灯节也是月圆之夜，有好多好吃，好玩的。
“我们或许可以成为朋友，”李鹤白道，“在我很小的时候，娘亲就死了，阿爹嫌我晦气就把我赶出了家门，我无处可去，就一个人住在了这里。”
大红的喜字占据了阿娘曾经住过的小院，红色的绸布绢花让原本黯淡的房舍变得明亮。
我只是想让他留下陪我说说话，说什么都行。这里太安静了，又冷，四周又黑，我总觉得会有什么鬼怪突然闯进来，要了我的小命。
（一）
我忍住哭声，小心翼翼捡起地上的毛发，护在掌心，飞快往山林跑去。以前，阿爹发脾气骂我，我就喜欢和良善去山林里躲着，等哭好了，再回家。
如果我能早些发现，是不是良善就不用死了？想到这里，我又偷偷抹起了眼泪。我怕李鹤白发现，怕他笑话，并不敢哭出声响。www.xueman.me千防万防，却没防住一开口，直冒口水疙瘩。
（三）
我心里害怕，又不敢跑，更不敢留，只是慢慢地往身后滑动步子，“你别过来。”
我有些犹豫，内心却是不可抑制的蠢蠢欲动。我摸了摸肿得滚烫的脸颊，从小到大，阿娘都舍不得打我，可这个新来的娘亲，却没有半刻的迟疑。
“你是谁？为什么会在这里？”我问他，赶忙把脸上的泪痕擦了擦。
来人蹲下身子，摸摸我的脑袋，“这里没有你阿爹。”
阿爹也被眼前的景象吓呆，赶忙去找人来帮。李鹤白眼看时机差不多了，便停了哨声。野狗群纷纷转身，消失在漆黑的山野中。
他说着，掏出一枚竹子的哨子，稍稍用力，竹哨发出绵长的声响，接踵而至的低嚎，我看到了无数双碧绿的眼眸，冲向庭院。
“良善可是被她活生生剥了皮，做成了下酒菜的。”
他目光落在我手上，那只装着良善毛发的荷包，这样看来，他确实来了很久了，也听到了我说了什么。
我更不敢哭，害怕被他嘲笑，更害怕被他瞧出我心底有多懦弱。
可现在，良善也没了。我不敢想象，它被擒杀时的恐惧与绝望，我也愧疚自己那时不在它身边。
是野狗。
我知道这样的恐吓对他并没用，不过是图心里安慰罢了，也好借机溜走。
李鹤白带我爬上了离我家不远的小山坡，从那里正好可以看见家里的一切。因为烧了灶房的事，阿爹和新娘亲两个人在庭院内吵得喋喋不休，阿爹说她太残忍，新娘亲则怨我晦气，怨阿爹穷。
“只是去教训一下，不会伤她性命的，你要不要跟我去瞧瞧？”
可最后，我还是摇了摇头，“我不去。”
说完话，我才意识到，李鹤白或许没有说错。如果阿爹还心疼我，就不会为了博新娘亲的开心，杀了良善。
他这么一说我就更怕了，怕自己就算跑得再快，也会被他追上。我上下打量他，试图与他周旋，但这样的想法，显然不是明智之举。
（四）
我有些丧气地垂下脑袋，可是我也没说错啊，新娘亲没有嫁给阿爹之前，可和蔼了，笑起来也好看。怎么就变了呢？
它叫良善，是我在山野上捡得野狗，当时受了伤，我怕它夜里会碰到野狼，所以就带回了家。它颇通灵性，相处久了，就好似朋友那般形影不离。
他摇摇头，无奈地笑笑，“这样说的话，我就先走了。”
阿爹和新娘亲忙着洞房花烛，哪里来得及顾上我。我只能自己熬草药，一边熬一边哭。
“我叫李鹤白，”他指了指竹林后头，那里隐约可见几间简陋的茅草屋，“那是我的家。”
他说这话时，神情肃穆。我一听就哭，捂住耳朵，求他不要再说了。
“想为它报仇吗？”他开口问我。
阿爹盼了好久，才把新娘亲娶回家，我要是凶她，阿爹肯定会不高兴。我已经没了阿娘，我不想再失去阿爹，不想成为野孩子。
声音是李鹤白的，我赶忙从他怀里躲开，警惕地问，“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 阿爹气得跺脚，把新娘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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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阿爹没有不要我，”我很生气，大喊了一声，“我也不要和你当什么朋友。”
李鹤白说的话，杀伤力太大了，他用一句话诠释了，我是个被蒙在鼓里的蠢货。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那片竹林的，跑起来的时候，耳畔全是风，到夜里的时候，我就病了，浑身烫得不行。
这也是我头一回跪祠堂，去的路上，我已经想了无数遍，什么漆黑夜里伸出来的手，什么坐这院墙上洗头的狐狸，我越想越害怕，一害怕我就哭，一哭夜风也跟着哀嚎。
我静静地看着那个隆起的小土堆，哭得伤心欲绝，撕心裂肺。哭到最后，连喉咙里也发不出一定点声响了，眼睛肿得几乎睁不开。
喜婆怕我哭闹，塞了松子糖给我，我起初不明白，阿爹大喜的日子，我又怎会哭闹？可后来，我才知道，因为新娘亲她怕狗，阿爹就让人把我养了多年的小黑狗给杀了，我赶到的时候，只看了一滩血水和几簇毛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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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鹤白看了看我，忍不住嗤之以鼻，“她不这样做，你阿爹会娶她吗？现在不过是露出真面目罢了，你还在替她说话。”
我低着头，再没说什么，默默往祠堂去了。阿爹没什么钱，我又把灶房烧了，他当然很生气。
阿爹出身寒门，好容易考上秀才，在乡里当了教书先生。自从阿娘死后，阿爹性情大变，也不愿意说话，时常坐在阿娘最喜欢的桂花树下，一坐就是一整日。
我与他比，力量悬殊，他要真想对我做什么，恐怕只有束手就擒的份了。
可我又怎么能忘呢？那血淋淋的场景，比剜了我的肉还要疼。
“你哭得那么伤心，我在五里开外就听到了，”他说，“是不是谁又欺负你了？”
良善死了，我也很难过，可说真的，我从来没想过要怎么样给它报仇。哪怕，他们把害死它的真凶绑到了我眼前，恐怕我也只会说上一句，为什么要这么做？
我摇摇头。
“看我的，我替你给良善报仇。”
我收起哭声，缓缓抬头。来人是个约莫年长我几岁的少年，生了张玉质天成的脸蛋，一身白衣，日光从竹子的叶缝中漏下，落在他身上，被金灿灿的光芒笼罩着，好看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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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阿爹已经不疼我了，至少没有那么疼我了。
李鹤白走到我跟前，看着我的脸颊，不由地皱了皱眉头，“那要是下回，她再打你，该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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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爹也被眼前的景象吓呆，赶忙去找人来帮。李鹤白眼看时机差不多了，便停了哨声。野狗群纷纷转身，消失在漆黑的山野中。
他说着，掏出一枚竹子的哨子，稍稍用力，竹哨发出绵长的声响，接踵而至的低嚎，我看到了无数双碧绿的眼眸，冲向庭院。
“良善可是被她活生生剥了皮，做成了下酒菜的。”
他目光落在我手上，那只装着良善毛发的荷包，这样看来，他确实来了很久了，也听到了我说了什么。
我更不敢哭，害怕被他嘲笑，更害怕被他瞧出我心底有多懦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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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鹤白带我爬上了离我家不远的小山坡，从那里正好可以看见家里的一切。因为烧了灶房的事，阿爹和新娘亲两个人在庭院内吵得喋喋不休，阿爹说她太残忍，新娘亲则怨我晦气，怨阿爹穷。
“只是去教训一下，不会伤她性命的，你要不要跟我去瞧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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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这么一说我就更怕了，怕自己就算跑得再快，也会被他追上。我上下打量他，试图与他周旋，但这样的想法，显然不是明智之举。
（四）
我有些丧气地垂下脑袋，可是我也没说错啊，新娘亲没有嫁给阿爹之前，可和蔼了，笑起来也好看。怎么就变了呢？
它叫良善，是我在山野上捡得野狗，当时受了伤，我怕它夜里会碰到野狼，所以就带回了家。它颇通灵性，相处久了，就好似朋友那般形影不离。
他摇摇头，无奈地笑笑，“这样说的话，我就先走了。”
阿爹和新娘亲忙着洞房花烛，哪里来得及顾上我。我只能自己熬草药，一边熬一边哭。
“我叫李鹤白，”他指了指竹林后头，那里隐约可见几间简陋的茅草屋，“那是我的家。”
他说这话时，神情肃穆。我一听就哭，捂住耳朵，求他不要再说了。
“想为它报仇吗？”他开口问我。
阿爹盼了好久，才把新娘亲娶回家，我要是凶她，阿爹肯定会不高兴。我已经没了阿娘，我不想再失去阿爹，不想成为野孩子。
声音是李鹤白的，我赶忙从他怀里躲开，警惕地问，“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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