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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又冷又饿,寺庙里有干柴,我就点了取火,案桌上的贡品已经发霉变味了,我对着佛像嗑了几个响头,吃得狼吞虎咽。

    无可奈何的我,只能从绣篓中找到剪子,以死相逼,“放我出去!否则你什么都别想得到!”

    果不其然,这一招确实好用,院子里盯着我的人,少了很多。

    “我见李鹤白,我要去找他。”

    (八)

    而如今我迫切想见到他,究竟是为了什么了?假许是被人欺负,那我指望他替我出头,好好教训,可如今我要嫁人,难不成指望他来抢亲吗?

    我怕这样装扮在李鹤白面前,无法自圆自说,更害怕他真的如喜婆说的那般,听到我要嫁人,便主动划清了界限。

    “让我出去,和他们对峙。”

    我想,我可能再也见不到李鹤白了。

    我点点头,心情这才慢慢平静下来。或许是怕我再想不开,他们并没有把屋子锁着,我看了眼窗外,月亮已经被乌云覆盖,没了身影。

    “什么好人家?”后知后觉的我,才明白为什么她不肯放我出去。她是怕我跑了……

    他说过,让我等他回来,可又是以什么样的身份,等到何时呢?

    于是我破天荒地给了那个老大夫一巴掌,因为李鹤白没有出现,我内心越发恐惧了。我不知道外头发生了什么,我孤身一人,被困锁在这间小屋子任人宰割。

    “现在说这些已经太迟了,阿娘拿了他们的钱,去给你阿爹还债了,后日就要把你送过去。”

    “别说了!”我气得浑身发抖,可无论怎么样,我还是撬不开这扇门。

    “我的好姑娘,你去那里做什么?深更半夜,那里都是坟地,白天去了都害怕,你听话,你现在这样,没得选,”喜婆语重心长道,“好汉不吃眼前亏,先嫁过去了,到时候找个机会跑就是,这命只有一条,千万别犯傻。”

    我知道被他们抓到会是什么样的下场,于是我拼了命的奔跑。夜里下了瓢泼大雨,山路泥泞,我寻了处破庙藏身,见李家人没有追上来,这才松了口气。

    可当我想走屋门的时候,才发现被人从外头反锁了。我反复用力敲打,新娘亲这才不急不慢地走了过来,哭诉道,“张怜,阿娘自小把你当成亲生的看待,从不打骂,如今你阿爹走了,还欠了一股的债,你让我们孤儿寡母的该怎么活啊?”

    我锤得手都肿了,新娘亲仍旧无动于衷,好久才开口道,“我和你婶婶他们商量过了,给你找了个好人家,这样一来你也不用那么辛苦地还债了。”

    可如果他在,一定不会眼睁睁看着我,让我受了胁迫,嫁给一个不愿意嫁的人。

    喜婆的话,把我问住了。我想到那日,我匆忙剪下发丝,他的神情在告诉我,他很不高兴。或许那时,我正年幼,所有他没有生气。

    我怕喜婆不信,还拿笔写给她看。喜婆不认得字,连连安慰,“我见过他了,他说你们之间缘分已尽,如今你要嫁人,他就不叨扰了。”

    前几个嫁进李家的姑娘都死得凄惨,我不能步她们的后尘。我刚要起身,就听到外头有脚步声,渐渐走近。我以为是李家人找到了这里,赶忙躲到了佛像的后头。

    我想起,前两次遇见他的时候,都是在月圆之夜,于是我想去碰碰运气。

    这场大雨下了三天三夜,我躲在破庙里浑浑噩噩,度日如年。好在李家人并没有发现这里,但我知道这样不是办法。

    我应该早些去找李鹤白的,或许就不会被锁在这里。

    “怎么可能?”我被气笑,推开喜婆,“他不会说这种话的。”

    “我让人去找过李鹤白了,就是你说得后山那间茅草屋,”喜婆道,“我的好姑娘,他是你什么人呐?”

    “放我出去!”我吼道。

    “隔壁东头村李家,那是个富户,他儿子年纪同你相仿,懂得疼人。”

    “我的好姑娘,男人最是靠不住的,你仔细想想,他可有承诺过你什么,如若没有,又是不是你自己一厢情愿呢?”

    她的话,彻底恼怒了我,我找了屋子里所有能挪动的东西,通通往门上砸去。可这些都不足以让我泄愤。她在门口看着我发疯,叫嚣道,“张怜,你认命吧!你一辈子都是可怜命!要怨就怨你娘死得早!”

    另外一个蓝

    况且我并不死心,想回去找李鹤白。可我知道,新娘亲拿了李家的钱,我已经是李家的囊中之物。若是被抓回去,怕是这辈子也别想出来了。

    “快把门打开!”

    “那些钱,我会想法子还,我会做女红,总有一天能还清的,”我道,“可你为什么要锁着我?!放我出去!”

    “一百两?!”我从未听过这个数,也吓得乱了阵脚,更是拼尽全力想要破门出去,“不可能!阿爹他虽然喝酒,可他喝得都是最便宜的梨花烧,平日里更是不舍得买件新褂子,又怎么会欠那么多银子?!”

    我把笨重的喜服都脱了,刚想敲门的时候,就看到李家带来的人,冲进了这片树林,举着火把,对着枯草树枝一顿乱砍。他们发现了地上散落的衣服,发疯一般在树林里寻找。

    “我要去后山。”我喃喃开口,却被喜婆一把拦住。

    永平八六年,八月十五日,李鹤白今夜无月,见不到你了;九月七日,李鹤白,桂花香,你闻到了吗;永平七年,三月三,我吃了荠菜煮蛋,李鹤白回来陪我过上巳节吧……

    我噗通一声跪倒在地,把仅有的希望放在了这个只有一面之缘的喜婆身上,“我可以嫁,但求求你们,让我去找李鹤白,如果不能,就让他来见我。”

    有了喜婆的话,新娘亲这才不情不愿地打开了屋门,此刻的我也早已无力瘫倒在地上,剪子的尖端划伤了手,殷红的血源源不断地往外冒。

    我看着门外头,那双死死盯着我的眼睛,那股要把我往死里掐得劲,我感到惊恐不安,要是李鹤白在就好了。

    “你这样做,对得起阿爹的承诺吗?”

    我身子往后躲了躲,“干什么?我没病!”

    “承诺有什么用?他人已经死了,承诺能护我们母子后半生无虞吗?你还真是愚蠢,和你娘一样,天真愚蠢!”

    (七)

    喜婆见状,忙把大夫请了出去,关上了门。此时,阳光正好,透过窗子照进来。

    “我没病!喜婆,李鹤白,他怎么没来?你们若是找不到,我自己去。”不知为什么,我对大夫从未有过的恐惧,这一定是新娘亲的阴谋,她想把我变成一个失智的人,这样才能任人摆布。

    “他不是这样的人,你们一定是在骗我。”我斩钉截铁,咬牙切齿。

    “也出不去了,”喜婆这回不拦我了,她说道,“外头都是李家的人,他们请了帮手,人高马大的,除非你是那山雀,扑哧一声飞出去。”

    我身上穿着喜服,跑起来极为费力,从家里到后山的路我仿佛走了好几个时辰。等到了那座熟悉的茅草屋前,我却不敢敲门。

    “我的傻孩子,你知道你阿爹欠了多少吗?一百两,整整一百两!”新娘亲拍着胸脯,哭得伤心欲绝,“哪怕是你绣白了头发,也还不起啊!你可以等,阿娘可以等,可那些债主呢,他们能等吗?!”

    发丝上仿佛还有他的温度,那个时候我不明白,他说那句话的意思,五年里我也一直没懂,直到今日。

    喜婆吓傻了,连忙喊了人给我包扎伤口,一边问我,这又是何苦?何苦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

    我担惊受怕了好些天,见谁都是坏人,手中紧紧拿着枯枝自护,哪想到进来的是两位姑娘。瞧着面容慈善,衣着不像是寻常人家的打扮,口音也不是本县人。

    我用火点燃了屋子,守在外头的人,瞧见火光,赶忙提了水桶冲了进来,我也趁乱跑了出去。

    我掏出那本书卷,点燃了蜡烛,一页页去翻。我和他最后一次见面是在五年前,五年的时间里,我会把想和他说的话都写在这上面,不过都很短,也很无趣。

    五年前,他从未说过喜欢我,五年前我们之间更是从未见过面,这种要求,未免也太过分了些。

    “他是这世上,除阿娘之外,对我最好的人,”我看着喜婆,追问道,“你见过他了是吗?你告诉我,他在哪里?你带我去见他。”

    真的还有归期吗?

    “好姑娘,你且冷静冷静,”喜婆道,“恐是昨日受了惊,说了些胡话,许大夫给她瞧瞧罢!”

    一让的喜婆怕煮熟的鸭子飞了,忙开口劝新娘亲,“你快别说了!好姑娘,快停手,莫伤着了自己。”

    我点头如捣蒜,“是这个名字,千真万确,不会有错的。”

    我看着喜婆,我知道,这里已经没有一个人是我可以信任的。我假意点头,乖乖听话,另一边找准时机,打算偷偷溜出去。

    “我不嫁!”我吼道,“你明知道他是个什么人?他娶了三个姑娘,可没到半年都死了,你分明就是要送我去死!”

    “好好好!就依你!”喜婆也慌了神,安抚道,“明日天一早,我就让人去找他,一定把你找来!”

    等到了晌午,喜婆终于来了,见她来,我脸上才有了一丝笑容,随她一起来的,是昨晚给我包扎伤口的大夫。

    “你确定是叫这个名字?没有记错?要不你再仔细想想?”喜婆没回我,只是继续反问。

    我提笔写下,翻到珍藏在书页里的那缕发丝,让我真真切切感知到,五年的时光一晃而过,道别好似在昨天。

    她们进了破庙以后,就迫不及待地解下身上的包袱,拿出里头的香烛点燃。其中一个青衣姑娘对着面前自制的灵位心事重重道,“可能这是我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来这里了,一直听闻将军的故事,所以过来看看。”

    永平十一年,冬月十五,我在等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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