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头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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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为公为民的衙门不上班，改去吃席了，连人人都拨不过来，司锦哪遇到过这种荒唐事情？

    司锦请王瑜拿着衣裳去问问驿站伙计，她应下，后又道：“你们二人也随我来吧，那口井得让你们见见。”

    不是驿站的，便是入住客人的了，破衣服脏得很，过会子就把这扔在柜台，哪个邋遢人爱领就谁来领吧。

    在南涡村时，她听闻过每个市镇官府耳目众多，但没想到连说几句都做不到，她闭了闭眼平心静气，等他们聊下去。

    王瑜也担心，道：“是呀小锦妹妹，你离远些，里面不知道有什么东西。”

    有点像凝视深渊时深渊也在凝视着你，她摸摸鼻子，结合着凭空掉头皮的事例，此命案与怪力乱神有关也说不定。

    怕她误会，他顿了顿，传音入密又加一句：“你死后债务就追不回来了，你若执意要做，我便时刻监督你。”

    去藏着尸体的井，犹如一场探险，她就像个探险博主，满腔的紧张刺激，自从初中里与同学去废墟酒店探险过以外，她再无类似的经历了。

    耳边响起王瑜的尖叫：“卫公子，你竟也修炼，真真巧了！”

    “没袋子装，要不放在原地？”司锦若有所思，“应当没人高兴动它。”

    “哎，你们别乱看啊。”胖掌柜行动缓慢，拦不住他们，每走一步都是多层肥肉的碰撞，“要是再死人了怎么办？”

    厉风崖也冷，她困在厉风崖时为什么不觉得舒服？这问题她思索过好几遍，风刃的温度接近三九寒天的冰霜，打在皮肤上只觉得刺痛，他的冷是沁润型的冷，跟他贴贴特别舒服。

    司锦附和道：“我也修过一些术法，应该不会拖卫公子后腿。”

    千两白银掷在水里都能听个响，她死了他的账就没处讨了。

    若没有卫修珩的幽火照亮四周，就算是她也要害怕了。

    王瑜哼了一声，她也是不肯吃亏的主，要不是小锦妹妹调停，她还想拿他的话反问他。

    随着绳索下滑，她逐渐听不到岸地上的人声，井口在眼中越来越小，安静得只剩脚底的水声。

    司锦说道：“肆意玩弄他人性命，暗室欺心，有何可怕？依我看，就该严惩不贷。”

    本来欠他钱心情就不好，又出了这种晦气事，她绝对坐不住。

    体质虽娇气了些，好在十分耐造，皮也不见破，她拍掉灰尘，眼神在卫修珩身上游离一瞬：“谁先进？”

    卫修珩会心一笑，碰上这晦气玩意没人愿意动来动去，倘使它不见了，便能说明此事前后都是有人故意所为。

    王瑜辨认了番，叫道：“有洞！有洞啊！”

    他在众人面前施法亮出实力，想必对自己很有信心。

    “倘若有事发生，我需要接应。”他扎起广袖，比纸还白的胳膊闪瞎了她的眼。

    司锦没理由反驳，可她喜冷的体质特殊，跟他一道，搞不好得多尴尬。

    井口在五米远处，拉着一圈封条，井沿有长条状的血迹，因雨水的缘故洇成了淡淡的红褐色，司锦三步并作两步地上前察看，卫修珩紧随其后。

    他单手抓着绳子，说道：“我先。”

    未遭受妖鬼毒打的司锦根本不晓得怕字怎么写。

    司锦呆住，没想到看他阴冷得没有人模样，还病恹恹的，居然也是修士。

    那是一口枯井，瞧着不深，具体情况如何得亲自下井了才知道。

    司锦不明所以，但还是照做了。

    卫修珩听话地与她并肩，哪还见面对王瑜时的戾气？她心下奇怪，悄悄问他：“你不喜欢王姐姐？”

    幽火下降得慢，方便她瞄清每个角落，不多时，她突然道：“停！”

    卫修珩装作没听到，蓝绿色的火团随着他的操控向井下出发，仿佛知道司锦心中所想的那般照亮了井壁。

    雨停了，月亮重拾回天色的主角，月光照射下，青衣上的土灰一览无余，抽丝抽得离谱，整一片都是毛毛躁躁的。

    她路见不平，刚想出言，就被卫修珩拉住，握在腕子上的力道很重，他暗暗摇头，示意她不要多话。

    “她惹你了？”

    “你，你这么拿着，就不觉得恶心吗？”她再度捂住嘴，侧过身，“太恶心了，我多看一眼都不行！”

    幽火毫无温度，然而火性刚猛，乃功底深厚之人方能使出。

    “王姑娘，借借你的烛台……”她甫一转身就见卫修珩在一旁，他此刻发梢已晾干了，根根分明的长发服帖得垂在肩头，神色淡淡。

    司锦协同他把绳子放入井中，粗糙的质地硌得疼，原身在万延宗时冷水烫水都碰过，却依然养护得当，细嫩的指节摩擦得痛了，放完绳子一看，手心已经红彤彤一片。

    王瑜大皱眉头，她嗓子里呕不出来的东西终于呕出来了，一道彩虹样的呕吐物自她嘴里倾泻而出。

    思及此，她壮胆似的叫他：“卫公子？”

    怨念白烟自知有错，默默地缩小。

    被她这么说，卫修珩笑意消失不见：“你说什么？”

    司锦跃跃欲试，她膝盖抵着井沿，差一蹬就下去了，毛遂自荐道：“我下井。”

    头皮在地上滚动，卫修珩拿着司锦给他的树枝玩起来了，他用两根树枝并作筷子，把那块带毛的肉夹住举起来：“这个怎么处置？”

    她撂下句“别跟丢了”，便提着长明烛台在前带路，司锦见状跟上，还不忘催卫修珩：“卫公子，该走了。”

    握着树枝筷子的手一松，头皮落地溅起血，王瑜裙角染上几滴血，眼看吵架的氛围即将酿造而成，司锦赶紧圆场：“卫公子不拘小节，故而不在意这些。王姐姐，带我们去瞧瞧井吧，早些查明真相，才能还死者公道。”

    一男一女，总让人不放心啊。小锦妹妹性子好，但卫道友脾气那么臭，她容易吃亏啊。

    人都进去了还说什么谁先谁后，她扯扯嘴角，用臂力抓紧绳，翻身入井，动作潇洒自如，瞧着颇有几分练家子气息。

    胖掌柜不停地说着感谢，这么糟心的事还得由客人置身于险情，他感激得很，喊人取来一卷麻绳，说道：“多系几个结再下去吧，遇到危险请用力拽绳子，我们会立刻拉你们上来。”

    “这样啊。”王瑜将衣服团成一小团捏在手里，背手继续问道：“剩下半截人找着没？”

    “咦，什么烂衣服？”胖掌柜眯着眼睛，“这是客人的吧，我们可没这颜色的工服。”

    卫修珩掂量掂量麻绳粗细，随后腾身而起，一道黑影闪过，再见他，他已借力半挂在了井壁上。

    “卫公子，你也听到事情发生的经过了，你是怎么想的？”她眉头微皱，仿佛湿答答的触感仍停留在脖颈，“还有那块头皮……”

    “好，要是有情况就将绳子猛拽。”胖掌柜架好滑轮，向他们比了个手势，表示一切正常。

    不止她，体内灵海的怨念白烟也在蒸腾，正道飞升的凛然正义真不是盖的。

    她声音穿透力极强，旋即就有个胖呼呼的掌柜穿过院子，前来道：“南大镇衙门没人，全去镇长家喝喜酒了！”

    四下只余三人的脚步声回荡，行置后院，嘈杂声渐起，还没看见人，王瑜便高声喊道：“捕头到了没？”

    但她不能当女流氓，不能随便贴贴。

    他直言不讳道：“是的。”

    王瑜一听卫修珩也去，担心的心情烟消云散：“卫公子……不，卫道友法力高强，能护着你便好。不过有他在，你不用亲自下去吧？”

    立刻围上来一圈小厮争相探看，胖掌柜张开双臂，竭力维持着现场秩序一边道：“纵是大发现，不深入调查也没用呀。”

    一团幽火骤然现于他掌中，他说道：“用我的。”

    她又嫌弃起原身好死不死学个滚烫的害人禁术。

    饱受业火折磨的女孩子不自觉地靠近他的寒躯，他拉开了些距离，断绝她的盘根问底：“天性不合。”

    宛如冰袋的卫修珩主动远离她，司锦为自己的无礼行为懊恼不已，怕热贪凉的本性难驯，她得打自己几下才能记住社交的教训。

    原身法力不输旁人，她坚持练左手剑法，现在也能快速出招，练了这么久，正愁没东西跟她对练。

    卫修珩不假思索道：“我也去。”

    随心所欲的公家做出来的事在这个世界里貌似格外司空见惯，王瑜摊手道：“哦，那也没办法。”

    一般人撞见这诡事都要吓死了，司锦居然还有心思复盘。

    一向正义感满满的王瑜都不拿它当回事，而是切换话题，抖出司锦捡来的衣服：“眼熟不？”

    看她掰着指头一个个对起时间地点，卫修珩咳了两声，目光看向枯井深处，处之泰然：“我若是说，事出之因就是妖呢？”

    司锦连声应好，可目光却没挪开，她犹记得孙婆讲过井中妖鬼的故事，大致是黑夜时打水莫要伸长脑袋看井里，你一看，若是看到里面的脏东西就会患上心病，霉运缠身。

    “在。”低沉嗓音灌入耳中，多少安抚了她咚咚跳的心脏。

    在真正领悟技巧之前，司锦还得继续韬光养晦，这世界弱肉强食，不能把底牌大招全交了。

    刚呕完的王瑜一抬头就看见他俩对着人体组织有说有笑，鸡皮疙瘩快冒到下巴了。

    好兴奋，卫修珩抬头便能仰视她的迷之笑容，他不解道：“你不怕吗？不怕鬼，和妖？”

    井壁爬满苔藓，湿滑无比，一条血迹蜿蜒而下，在深处消失，司锦不顾掌柜劝阻，仔细地望了又望。

    肥头大耳的胖掌柜叹了口气，眉间川字纹在脸油映衬下更深，他抹抹脸道：“拖进井里后便没了踪影，要找，只能下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