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小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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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指指地面：“天亮时大家都醒着，它们亦醒着，过路的马车行人如果踩在他们脸上，会把它们踩得火冒，继而作弄人。”

    她很想跟巧姑王瑜一起坐，但巧姑生得丰腴，手上针线活不停，路程再颠簸也碍不到她绣针翻飞，在她旁边占位只会给她添乱。

    他一靠近，一股冰冷气息扑面而来，司锦的饼都不热乎了。

    他坐定了，马夫确认完后便驾车上路，马车起步的惯性攫着人往一边倾，王瑜咚的一声撞在隔板上，听着就疼，好在司锦有内力，轻轻松松稳住了身形。

    验明人身的办法倒简单，男子提起自己的衣袍，鞋履等配置如常，“我可上来？”

    一行人各自介绍完已经暮色四合，巧姑忽而聊到：“你们知道为啥夜里行车？”

    体内的清阳经一刻不停地发热，旁边卫修珩身上的冷气在感知里格外明显。

    提到伤心事，同车人不约而同地同情她，唯有他像是听到笑话似的抖了抖，他转头：“姑娘真是可怜。”

    有剑就好了，万延宗剑法双修，怎么没见原身“司锦”有佩剑？哦，一开局就是厉风崖监狱，怪不得没剑。

    混沌大陆奇闻怪事不鲜见，他们没多怀疑，只客套有空便去看看。

    原作里没有这个名字，与她共生共长的原身怨念亦对其没反应，种种迹象表明她确是初次接触他，但她那莫名的熟悉感是哪来的？

    至于宗门，该罚的都罚了，她人在人界，“惦记”她的缘真真人和白疏应当不会手长到能伸到这里。

    优秀好青年司锦可没被吓到，她淡定地啃了口馕饼。

    或许是修士独有的敏锐第六感，自他上了车后她就有一种熟悉的感觉。

    她又没见过他，没有储存到关于他的任何记忆，那会出在哪里……

    想改善在混沌大陆的生活吧，还得靠自己一双手搏出来。

    司锦空有一副大佬的身体，实为修炼新人，最是需要静心，在她好不容易入定时身旁有人戳她几记，一睁眼便是卫修珩。

    司锦沉醉在自己举剑哐哐乱杀的帅气想象里，等她有钱了，一定要买把剑……

    很好听的嗓音，司锦立马竖起了耳朵。王瑜还想讲下去，被马夫一把抢先，他看着男子的钱目不转睛，呵呵笑道：“对不住啊，错怪了错怪了，请上吧！”

    巧姑边缝着花帕边道：“原来是同乘的，他莫非等不到车，专门在必经之路上等呐？”

    紧接着车头响起马的嘶鸣和马夫骂声：“你谁啊，站这吓谁呢？赶紧滚开，有多远滚多远，别挡路！”

    “昌州人。”他说了个司锦不知晓的地名，巧姑了然地点点头：“挺远啊。”

    男子笑了笑，宽大衣袖下肤色白如纸，夜深的冷气冻得他耳尖红红，鲜明对比衬得人更是妖媚：“姑娘请。”

    碰上个跟自己胡编乱造出来的经历雷同的人，司锦毫不慌张，抬手擦眼睛，继续补充自己的谎：“失散许久，能否找到尚且未知，还得是王姑娘好心，愿意带我去报官……”

    两个时辰，那就是四小时，时间尚早。对面的巧姑绣着新帕子，王瑜拿了本书看，她没事干，便闭着眼休息。

    司锦则说自己来自大陵的一家破落商户，自小养在东土，恰好出船时与家人失散，故而流落在外。

    他没把写法告知于她，她凭借读音在脑海里检索，一丝印象也无。

    她还没来得及报答为数不多对她好的叶云瑶、玄予长老和孙婆，等到以后有机会，她想尽所能地回报一下他们。

    “好。”他微张着唇，像把这名字在舌尖上过了几遍尽兴了才答她，“叫我卫修珩吧。”

    真就长得跟个妖怪似的，会不会把人吸干啊？司锦和他调了位，面朝木门，估算着他是妖怪的可能性有几何。

    说不出因何觉得熟悉，但原身怨念并未起反应，它在她被打进人界起便发作了几次，使司锦有无端的冲动想干某事或察觉到某事，原身没有发作，说明这熟悉感源自于她本身。

    “王姑娘如此好心，晚生难以言谢。”他收回书信，略低头表示谢意，随后道，“锦姑娘，请多关照。”

    帷帽上的白纱仿佛贴了层月光，越看越有种不真实感，司锦暗中观察着同车人的反应，只有文士紧张得缩成一团，巧姑和王瑜皆是副见怪不怪的样子。

    司锦忍住了想瞪他的冲动，跟他客套两句：“是啊是啊，在这举目无亲的，真想快些跟他们团圆……对了，你报官了没？”

    他否认了，一脸惆怅：“我要去寻我兄长。”

    司锦眉毛皱得深深，他以为她痛着了，忙道：“姑娘没事吧？”

    她含了跟他保持距离的意思，回道：“我没事。”

    东土在他们这个世界的地图里并不存在，她解释是在地图的最最东边，“因为太东了所以没被记录在案，但它是真实存在的。”

    “不行不行，不是鬼还可能是妖，妖更狡猾，师傅你快问他是不是妖。”她凑到马夫后边极力提醒道。

    木门打开，白皙的手掀帘而入，他此刻摘了帷帽，现出一张昳丽面容，泪痣上载了一双黑如深潭的眼，扒着门框的粗鲁姿仪竟然在他身上出奇的美。

    可男子身体一倒，看似清瘦实则骨肉梆硬的身躯裹挟着阴冷气，直直压在她身上，她闷哼一声，在她即将挤到文士之前，男子赶忙把她捞了起来。

    巧姑做女红还时不时抬头看看，上年纪的大姨好像都爱聊天，她收好一条帕上的花边，问他：“小娃哪里人？”

    “可以啊。”越角落越好，左右两边两个男的，她个年轻女生也尴尬，早想离得远远的了。

    “谁知道他。”王瑜松开隔板，往里挪了挪，“嗐，我才不要跟他坐得近，吓死个人了。”

    巧姑惊诧道：“又是寻亲啊！”瞧见他投来不解的目光，她一手指向司锦，“锦姑娘也寻亲，人家要找爹娘。”

    她有预感清阳经又会发生变化，趁着还没睡着的空当，她试着调起吐息，把自身频率慢慢调成它的频率，如此便好进一步感受。

    他清清嗓子，大着胆子扬声道：“小哥，你得验明你是人方可上来。”

    可笑，这是光靠问就能问出来的吗？司锦超想吐槽，男子也听到了，他轻笑一声：“姑娘若执意觉得我是妖鬼，我再如何自证也证明不了自己是人。”

    王瑜嘿嘿一笑：“白天有种睁眼鬼，横死了化成鬼，徘徊在马路上。”

    女孩子们叫叫她小名就好，男孩子这么叫她她听着别扭，还是喊全名来的顺耳。

    全车人笼罩在睁眼鬼的传说里，战战兢兢。黑袍男子嗓音意外的好听：“我要坐车。”

    马车颠簸，起起伏伏之间她盘算了许多，接下来便顺其自然地随着王瑜去大陵，若能在那扎根最好。

    “那你千里迢迢的，也是去赶考？”她下巴朝文士扬了扬，“喏，这大哥就去考试的。”

    前途迷茫啊。

    就算没有剑傍身，自己也可以算个修士，多少能对付它们。

    马车内座位呈冂字，一排是向上敞口的柜子，用来寄放行李。剩下王瑜和巧姑坐一排，文士和司锦坐一排，他上来要么挨着巧姑坐，要么挨着司锦坐。

    马夫不愿跟钱过不去，但这大半夜拦车的究竟是正常人不？

    王瑜一拍大腿：“跟着我和锦妹妹！我乃大陵人，都要寻亲，我就带你们认认大陵官府的路。”

    司锦心想你刚才不聊睁眼鬼聊得起劲，居然不认识鬼。

    王瑜迅速拉下隔板，马车上的光晶石照亮着前路，只见路中间站了一个黑袍男子，帷帽上薄薄白纱随风而动，不辨面容，也无随身行李。

    司锦想不通。

    她吃到一半的饼停在嘴边，男子肤色苍白，表情淡然，在圆圆滚滚的巧姑和瘦成柴火的司锦当中看了一个来回，该坐哪里立见分晓。

    一般出行都选在白天视野开阔之时，黑夜行车倒少见，确实蹊跷，司锦好奇：“为啥？”

    文士又嗷了一嗓子，王瑜低骂：“操，这是鬼不？”

    曾经在现实世界的生活在她脑内不停翻滚，每天回家就能吃的饭菜，每天出门就能碰到的好朋友，在这里全成了奢望。

    前头马夫喊道：“还要两个时辰到驿站咯！”

    “晚上踩上去只会把它们弄醒，但白天可不同，万一惹到了，它们就会缠着烦你哦。”她一指倏而成爪，隔空朝司锦和文士抓来，吓得文士嗷嗷叫。

    司锦半掩着嘴悄悄道：“小王，他像人吗？”

    司锦归自己吃饼，她对他坐哪毫不关心。

    王瑜没看她，紧盯着黑衣男眼睛眨都不眨：“像……”

    “小地方有些衙门不作为，我正打算去人多的城市找找看。”他摸出一封泛黄家信，字由朱笔写就，远看仿佛血书，“长兄留给我的唯一一件东西，我定得找着他。”

    鬼哪有活人可怕，一没看到实体，二没直接跟她对线，敢做弄她她就敢手撕它。

    巧姑是绣娘，去南大镇给人绣来年的春衣。王瑜的亲哥在大陵开了歌楼，她来南边看布匹货的。另一个文士去城里赶考，得投靠当地亲戚家。

    他摊开手掌，掌中躺着数枚铜板，说明他带了这段路的盘缠。

    司锦纠正道：“……叫我司锦就行。”

    车猛得停下，她脸顺势磕在饼上，磕醒了她的白日梦。

    他低垂着眸，长长的睫毛挡住了她直视的视线，压低声说道：“司锦姑娘，可否借我一支簪？”

    他又道：“需要我跟你换个位子吗？”

    看来这个世界真的很混沌啊，妖魔普遍到大众都司空见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