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喵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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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你自己起个名字吧。”

    商觉时一点点憋闷烟消云散。

    既决定要把小猫送到离界手中，商觉时开始带着他原路折返。密林树木密集、枝杈交错，别说他们两个小孩子，就是成年人来，很容易陷在其中，辨不清方向。

    猫猫愣不拉叽重复：“喵喵。”

    黑衣人哄笑一团。

    方才拒绝过小猫一次，商觉时第二次再也说不出拒绝的话。他想起小猫在林间枝叶跳跃的灵动身影。曾经读过的诗句，“点缀才经，林峦邈绵”，不期然出现在脑海。

    商觉时也不知道怎么说，毕竟他没觉得这群人有什么特殊的。

    可是不知何时他们背后也站了人。十几个黑衣人，从树林各处冒了出来，将商觉时和小猫包围在内，逐步靠近。

    但是小猫太小了，在外面难以生存。商觉时打算先送猫猫去离界，再回商家。

    商觉时点住小猫额头, 不给靠过来：“小猫。”

    小猫本在认真记，看着看着彻底晕了套。而会写这样复杂字的小哥哥，俨然在小猫眼中镀上一层光晕。

    “商觉时。”猫猫不太熟练跟着念了一遍，又喊一声小哥哥。

    这样一半人类一半妖怪的混血商觉时见过几十个, 都在离界出入口徘徊。时偲不驱逐，也不会庇护。

    “邈”，有辽远广阔之意。

    “因为我比你大。”

    商觉时把以后在时家的名私自给了小猫——萧。“以后，你的名字就是萧邈。”

    幼崽鼓起勇气，认真防御抵抗坏人。只是在绝对力量和体型差异下，几下子更像卖萌。

    一笔，两笔，三笔……

    明明只是个六七岁的臭小鬼，傲慢刻薄得和他见过的商家人

    他们福利院的三餐常常喝粥。两个餐桶最顶上，都有稠稠的一层粥油。香味浓郁口感顺滑，小孩子都抢着要喝。福利院给他们编了号，按顺序来吃。小猫眼巴巴盼了很久，结果直到离开也没有轮上吃到。

    “乖。”对已经划入离界范围的小妖怪，时家少主保护欲爆棚，上手摸了摸小猫脑袋。手感很不错。

    他张开手臂，将小猫拨到自己身后。

    “小哥哥，起床啦——”

    幼崽这样天真眼巴巴信任着他，连带着整个世界都变得美好柔软起来。

    什么三文鱼、金枪鱼、鱿鱼、龙虾……

    为首的是个疤眼男子，约莫三十来岁。掐了烟冲他们笑笑：“商家少爷，得罪了。”

    “哦——”

    ……

    ——但架不住，让商觉时心里沁出一点甜。

    真是的, 自己和一只笨蛋猫计较什么。

    再没有比这更好更快乐的日子了。

    “你……”商觉时迟疑片刻：“记不记得父母亲人？”

    车旁有个叼烟青年，倚着车若有若无往他们方向打量。

    快要走出密林，他们看到道路尽头停着一辆银白色面包车。林外阳光没有遮挡，远比树林中的灿烂，却无端让人内心发冷。

    阿黄也是有姓的，姓陈，叫陈阿黄。是跟着她一百年前主人的姓改的。

    而现在商觉时对面的是小猫, 连字都不认识, 却撑着脑袋看得聚精会神。

    “小哥哥！看我捉住的大蝴蝶！”

    数不清多少笔画。

    “不能。”

    他看着小猫：“叫你邈邈。”

    “因为我永远比你大。”手伸到猫猫面前，他们要快点赶路：“小短腿。”

    “小哥哥有很多家人吗？”

    以前在福利院，就是让小猫感到无比满足、仿佛天堂。可是，和小哥哥一个多礼拜的相处，小猫发现，这简直是天堂中的天堂。

    “商觉时，我的名字。”

    “他是我弟弟，同父同母。”商觉时冷笑：“你以为，你们这种人配知道我们家多少事？”

    在福利院，好像他有过一个名字。但其他小孩子只会喊他“学人精”、“小怪物”之类的绰号，所以小猫也不记得在那个地方的名。

    小猫迫不及待看商觉时在信里写下自己的新名字。

    “小哥哥，你有没有觉得, 下雨像树叶唱歌？”

    小猫藏在风衣里面的尾巴炸了毛，威胁性地呜咽。

    “哟嗬。”疤眼身后一小黄毛，啐了口痰，往前两步。

    和两三岁大的幼崽相比, 他才不小呢。

    “不可以。”

    商觉时一开始不懂他说的是什么。等到听完小猫爪子胡乱比划的形容，小少爷拧起双眉，嫌弃无比：“谁会吃那个？”

    他故意把“小”字咬得格外重。

    有名不够，还要有姓。

    疤眼使了个眼色，示意对小猫动手：“阿武。”

    小笨猫就会小题大做。

    他压下嘴角，表现成酷酷的小哥哥：“到了那里，可以先和我父亲学习。”

    “如果碰他一根手指，我们家里不会放过你们的。”

    如果离界和商家那群马屁精在，定要变着法子夸少爷字迹怎么丰神俊秀、疏朗风骨。

    小猫茫然摇了摇头。

    “我知道的。”小猫自顾自接下话茬：“家人之间会关心、爱护彼此，无论优点还是缺点，都会相互包容。家是避风的港湾……”他听福利院其他小孩子被领走时候，负责人这么说的。“小哥哥，你说，如果有家人，我会不会喝到最上面一层粥啊？”

    在商家生活的时间未满, 他还不能进离界。但把小猫送到入口, 写封信交代还是可以的。

    “这里。”商觉时的名字在落款处。

    看完又好奇小哥哥名字的样子：“那你的呢？”

    “小哥哥，超级厉害！”

    “你们敢！”商觉时从开始的对话判断他们为了财，拦在小猫面前恫吓：“他和我一起，自然也是商家的孩子。”

    “还不如我养你，起码喂得是什么海鲜肉类最好吃的一口吧。”

    黄毛上手要抓小猫：“啧啧啧，有钱人家的小孩说谎都不脸红么？”

    小猫抓紧了商觉时的手：“小哥哥。”

    “小哥哥，为什么你的名字比我长？”

    “这算什么？”

    商觉时写到一半, 笔锋稍顿, 抬头看向小猫：“你叫什么名字？”

    孰料小猫睁着玻璃珠似的明澈眼瞳，欢快应声：“嗳。”

    邈邈生闷气，被欺负牵着还要努力走得很快，几乎小跑起来的程度。

    他不会写字，不知道“邈”字，读着读着就变成了纯正的小猫口音。

    确认金主只要商觉时一个小孩。

    “谁不知道你们商家两个，一个商英，一个小少爷你。你是说，这个比你矮的小屁孩是你哥哥？”

    他是做惯了黑手的，眼光藏不住的凶狠阴恻，做这种亲善的表情，显得不伦不类。

    商觉时捡到的小猫像一条合格的尾巴, 每时每刻黏在他身边。

    “啊？”小猫才这么点大, 连名字怎么来的都不知道，哪里会给自己取名。他眼神可怜巴巴：“小哥哥。我可不可以用你的名字？”

    商觉时直觉不对。余光瞟见车旁的那几个腰间有黑沉沉的家伙，疑似是枪。

    “好啦好啦，长大后你的名字可以和我一样长。”

    以小猫的灵巧和爆发力，在十几个人中逃走，不算太难。他还想带着小哥哥一起跑。

    全是小猫听都没听过、更无从想象味道的食材，偏偏让小猫尾巴忘了摇，眼神都听到放空了。

    不过商觉时金尊玉贵的身份，高科技和法宝样样不少。他有张时偲亲手交予的活地图，上面时刻能显示出离界所有出入口的位置。

    小哥哥看上去凶巴巴的，却比任何人都对他好。他会牵着他慢慢走，分享好吃的食物，一起玩和说话。

    “那小哥哥帮我取名好不好？”

    商觉时从离界各种妖怪想到商家抬头不见低头见的表面亲戚，无可无不可点头：“算吧。”

    “是‘邈’。”商觉时为了纠正小猫，写给他看。

    “为什么？”

    “小哥哥是天底下最重要的人。”小猫不假思索地回答，十足真心，最是触及心底的温柔一击。

    从此天高自由，无拘无束一生。

    凭借地图的指引，他带着小猫挑近路走，只用两天，就回到了最开始的位置。

    明明看不懂，却“哦”得煞有介事。

    他知道, 小猫在人类社会格格不入, 与其说是自己逃到树林，不如说是受进出口灵气的指引过来的。只是小猫也不是纯粹的妖怪，不会引起离界阵法的注意, 同样也没有资格去离界。因为正统的妖怪都很排外。

    小猫动作滑溜，没给黄毛碰到分毫。反而冲他呲了呲牙。

    *

    猫猫眼里满是羡慕，“家人是什么样的？”

    “那我长大了，名字就可以和你一样长吗”

    “那父母之外，我算是你最重要的人吧。”时家少主理所当然觉得。

    小猫耳朵立刻耷拉下来，憋了半天才不情不愿开口：“……没有名字。”

    “萧小邈。”

    怎么说呢？

    “叫什么？”

    小哥哥小哥哥小哥哥。

    听上去像小喵，小猫在心底默念了无数遍“萧邈”。他竖起耳朵，眼睛亮闪闪的，对自己的名字再满意喜欢不过。

    商家的人天生心思多窍，小猫更是在世上流浪过，对未知的危险格外敏感警惕。两个一言不发，手碰到一处，换反向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