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 道心已立 思昭我答应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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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说这些吗？”元临真人问她，“我以为你对思昭是有几分喜爱的……”

    她合上双手，让光团消失在手心，然后再看向眼前的世界。

    叶鸢微怔，却听他问道：“这柄剑算是我的了？

    叶鸢若有所思：“那你仍是要潜心修行，力求得证大道，早日飞升的了？”

    他们回到了东明山顶。

    叶鸢回答道。

    那不是幻影。

    颜思昭暗自有些懊悔，但纠结片刻，还是只能放过这一节。

    叶鸢走到元临真人身后，缓慢而郑重地行了一道拜师礼。

    “阿鸢，所以我带你来这里。因为唯有天目宿主能扰乱天道至理，谋得一线变数。”

    “我想好了，但我并非要你答应我这件事。”他说，“我只想你允我……将其坦言以对。”

    天道仍在这片天穹后注视着他们，但没有心魔做窃耳，即使是天道也不能得知冥想境中发生的一切，于是祂只能安静地、纹丝不动地，将怀疑的视线投向大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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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一直知晓，我所生的是此世，我所长的是今生。”

    “我能算到的，终究比天道以为的更多一筹。”元临真人告诉叶鸢，忽然指向一处，“你看，我还算到自己会在那处。”

    她一定是早就看到自己了，却一直等他走到跟前来时，才愿意抬起一双笑眼来对他说话。

下，元临真人隐隐露出了一点笑意：“但是，阿鸢，师尊却有几件毋需占卜也知晓的事。”

    那是师尊为自己选择的终局。

    叶鸢说：“我就知道你会从这儿走。”

    “我会对思昭说什么呢？”叶鸢出神道，“也许是告诉他，这把剑淬上天目宿主的心头血，一定能够斩下魔龙的头颅，让他千万小心吧。”

    他此时终于确信，无论经过多少风光，踏过多少山水，若她不在这风景中，便什么都无法进入他的心底。

    但她轻叹道：“可是，我不能再喜欢他了。”

    仙人抚我顶，结发受长生。

    元临真人问道：“为何此时要行拜师礼？”

    叶鸢在对他微笑，颜思昭注视着她，两人在此处停住脚步。

    在元临真人的冥想境里，叶鸢看到了与真炁天目告诉她的未来如出一辙的世界。

    她将手放在胸前，感受着胸腔中跳动的恋心，然后她的身形模糊起来，叶鸢将手伸进胸腔，取出了那温暖的光团。

    这样的想法是很奇怪的，毕竟他确信自己早已归心似箭，但这疑惑没有持续很久，因为远远地，他看见山脚的雪松下有人在等他。

    她看见魔龙降世，天梯摧折，山崩地裂，无尽的亡魂在天地间号哭。

    颜思昭是少语的，但今日有些不同，凡是叶鸢所问之事，他便尽数说与她听，与他往日相比，几乎到了巨细无遗的程度。

    叶鸢听他当真从初战起一一细数起来，不由得笑道：“原来有这么多有意思的事，那你寄给我的信里怎么不说呢？”

    “虽说我大约也不能亲眼所见。”她微笑道，“但我想，再到后来，应当是这样的景象。”

    “但是。”无数尚未发生的灾变画面在叶鸢心中交织，令她无比犹豫困顿，“师尊，如果天梯之外，真的是更好的一处天地……”

    颜思昭轻声说道。

    “何止是几分喜爱，我喜欢他时，可真是喜欢极了。”叶鸢笑道，“喜欢到就算他不言不语，也要去猜想他的心，喜欢到他只身赴仙门大比的日子里，看到霜花会想起他，看到新芽也会想起他。”

    在她的灵台之中，有一枚早已埋下的种子终于破土而出。

    所以，他再也不想离开她身边了。

    “你答应过我，若我摘得剑君，便允我一件事。”

    “我也忘了为什么。”她说，“但我就是知道。”

    叶鸢有些惊讶地将视线转向他，颜思昭只得说：“……志不在此。”

    元临真人在东明之巅席地而坐，他望着远处雾霭围绕雪峰，几只琼鹤自云间飞过，回忆起他初至东明的那一天，接着又想起他是如何收下了这几名弟子，记忆一路铺展下来，百年似乎只在弹指一瞬间，很快便会奔赴至他身死的那一日。

    她想问元临真人会不会后悔，但就在此刻，元临真人忽而挥袖，将叶鸢带入了他的冥想境之中。

    那个将死的叶鸢最后似乎对颜思昭说了什么。

    我似乎也是知道的。颜思昭想。我之所以到这里来，是因为知道她会在此处等我。

    她又问：“如今你已是天下闻名的剑君了，今后有何打算？是不是该收徒授业……”

    颜思昭问她：“为什么？”

    “我所证之道也绝非无情道。”

    “所以，我不飞升。”

    “为师尊授道之恩。”

    一见到那个身影，颜思昭立即忘却了心中本思忖着的一切，他想疾步上前，又不敢将急切之心表露太过，只觉得这短短的一段距离比从磐洲到东明山还遥远。

    元临真人又想起叶鸢，她总是不见沉稳，似乎一直都是当年的小女孩，但那双眼睛直面过天威，其中不驯的光却并未消失，所以元临真人也知道，她已不再是小姑娘了。

    从神魂中取走这一魄之后，她仿佛比原先空旷了许多，又仿佛轻盈了许多。

    叶鸢点点头：“是的，我答应过你。你已想好了那件事了吗？”

    他自然不会告诉她，他写废了许多张信纸才寄出了那一封，也在此刻才反应过来，自己此时的举动与过去不同。

    颜思昭满脸泪水，射落剑君之名的那双手已颤抖到几乎握不住剑，也无法将却邪从叶鸢胸前拔出，他怀中的叶鸢被鲜血染红了襟裙，似乎还想去摸一摸那把剑，但最终，她只是轻轻覆上颜思昭的手。

    但无论是元临真人还是叶鸢，他们都已不在意这束来自天外的目光，因为无霄门、东明山、目之所及的这片人间，此刻就在眼前。

    ——除了喜欢他，终归还有许多要做的事。

    “不。”颜思昭忽而听她提起无关的人与事，下意识地否定道。

    “如此看来，最艰险的还是最后一战。”叶鸢见他不说话，便自己说了起来，“但果然是你技高一筹——其实在你出山前我就知道，独独论剑，再也没有人能强过你去了。”

    “你在仙门大比上遇见了什么人？”叶鸢问他，“哪一战最艰险？”

    如同聆听以往的许多次讲学，叶鸢静静地听着师尊的话。

    他已在人间行走千年，身负强盛修为和庞然慧泽，但自天穹俯瞰而去，也不过是无比渺小的孤影，面对没有穷尽的魔潮，终究也有力竭的时刻。

    “好。”叶鸢笑起来，转过身看他，“你一定能成的。”

    魔潮终于吞没了元临真人，但那微渺的身躯在即将瓦解的最后时刻迸出强光，强光所至之处，魔潮被一寸一寸渡灭，而无霄门的护山结界，再一次无比艰难而顽强地，一寸一寸立起。

    “让我想想要把它藏在哪里。”叶鸢小声自语道，“我要藏在一个谁都找不到的地方，尤其是思昭，一定要让他想不到才行……”

    最后，元临真人的叹息道。

    “我心之所向的逍遥不在天梯以外，而在东明山，无霄门。”

    她的冥想境之前因天道之威而震撼，但那种震撼出自恐惧，是一种岌岌可危的动摇，这次的震动却恰恰相反，她感到令冥想境震荡的力量来自神魂中，但这股力量尚未成型，在她的灵台中横冲直撞，混乱之中，叶鸢又听元临真人说道：

    她看见风雨飘摇下，连东明山都没有幸免于难，许多弟子勉力支撑，却仍然倒在魔血之中。

    “我本以为自己能更中用些，但毕竟只能看到此处了。”元临真人遗憾道，“阿鸢，后来如何了？”

    叶鸢想。

    道心已立。

    但他终于还是走到了叶鸢面前。

    魔物已蜂拥而至，它们垂涎着东明山的灵脉与新鲜血肉，如潮水般席卷而来，而在抵御魔潮的最前方，叶鸢看见了师尊元临真人的身影。

    自从离开北辰，随叶鸢到东明山来以后，他是第一次与她分离这么久，以至于再与她相见时，不禁忘乎所以，似乎在心底以为把她未见的事通通告诉她，就能弥补了这段分别似的。

    魔龙坠于荒海，天梯重铸，灵轨复位，天地重归清平。

    叶鸢没有说话，但冥想境中的景色已开始变化，他们也不再立于云端，而是来到了朝宁山前。

    颜思昭愣了一下。

    细雪在这时缓缓飘落下来。

    此话落下之时，叶鸢的冥想境又一次震动起来。

    这是一场春雪，并不料峭，仿佛南国的柳絮般温柔细碎。

    颜思昭是在开春时回到东明山的。

    这的确是一套放之四海而皆准的说辞，当下他又想着将心事掩盖过去，便点了点头。

    她的前额抵住东明山顶亘古不化的冻土时，一只枯瘦而有力的手轻轻落在她头顶。

    颜思昭并未去过很多地方，他生在北辰洲，少年时便镇守重陵塔，然后来到东明山，赴仙门大比的一路总算是场像样的旅程，他独自见了许多从未见过的光景，但如今再回到这里时，才真正辨明了自己的心。

    叶鸢已经能预料到即将发生的事，心如刀绞之下，她几乎要冲到魔潮之中，但身边含笑的尊者提醒着她，面前所见的一切不过是幻影。

    他回山时，心念没来由地一动，没有御剑飞回主峰复命，而是先去了山脚，打算沿雪径而上。

    他们一起往东明山上走，叶鸢叽叽喳喳地和他说话，从沿途风景问到风土人情，然后终于提起了仙门大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