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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原来这婴孩,方才是在为她擦眼泪?

    柳离雪道:“尊主,我知你担心幕后一事牵扯到夫人,但夫人走之前跟你说过的,让你打开通天镜。”

    愧疚。

    魔界和冥界的军队也以及兵临妖界大门外,那处广阔绵延千里的平原,此刻只看到乌泱的人头。

    不过几月没见,华盈便觉得这位夫人似乎变了许多。

    “尊主,他是罪人,他是罪人啊!您不能因为他葬送自己的命啊!”

    桑黛沉声道:“去吃了四苦。”

    远处的山头上,是一条仅容一人通过的裂缝,浓重的黑气从裂缝中涌出,化为丝丝缕缕的黑线流向瑶山郡。

    最后一抹蓝色的裙摆消失在裂缝之中时,那裂缝悄悄合拢。

    微生家契印告诉她——

    分明是她救了这些孩子,那根藤蔓在瑶山郡游荡,一口吞下一个四苦之躯,拯救了被四苦追杀的百姓。

    华盈忽然明白桑黛要去做什么了。

们。

    或者,是被那裂缝中冒出来的黑气侵蚀了。

    “所以,我会拿命守住这一切。”

    桑黛的身影转瞬消失,眨眼间便出现在对面的山头。

    洗去四苦需要很久,但吃掉四苦只需要一刻。

    华盈急忙要去拦她,以为这孩子又是如以往一般喜欢将口水蹭到人的身上,可还未触碰上这女婴,便见桑黛俯身。

    她转身,目光落在远处的山头上。

    桑黛不在,宿玄没有一点温柔,像极了过去那个孤身血洗十二殿的人。

    愧疚什么呢?

    华盈奔跑而去,却见桑黛头也不回,纵身跳入裂缝。

    华盈看明白了。

    “夫人,您……”

    无形的结界自天落下,聚成坚硬的防护罩将她和十几个孩子围在其中。

    锋利的刀刃离脊背只差一毫,华盈紧紧闭上眼,以为自己要死在了这里,主城支援的人迟迟不来,早已走投无路。

    “尊主,您是妖王,妖界百年未曾开战了,难道要因为一个应衡与其余三界打仗?”

    刚苏醒的归墟灵藤感受到纯粹的归墟灵力后蔓身一顿,原先萎蔫的枝叶簌簌作响,蔓身上七朵红花齐齐抖动,它似乎长了眼睛一般抬起蔓身精准找到桑黛的方位。

    又是一魔修扑来,上前抵挡的妖修早已力竭。

    瑶山郡那些发疯的人,是被这一根根黑线操控着。

    桑黛站起身,身后是遍布归墟灵藤和四苦之躯的瑶山郡,身前是华盈和这些新生的孩子们。

    她不过才几月大,小手一摆一摆在桑黛的眼尾摩挲。

    “……夫人。”

    宿玄问:“应衡仙君醒了吗?”

    是利刃相撞的声音。

    桑黛抬起头亲了亲那女婴的额头,将孩子递给了华盈。

    “夫人……”

    她低下头将额头抵在了女婴的襁褓上,华盈愣愣看过去,却只瞧见浓密的长睫上,一颗晶莹的泪珠滴落。

    华盈坐起身,“夫人……”

    僵持了太久了,远处一道浑厚的声音传来。

    元林的话刚落下,昏暗的天幕上浮现几百艘芥子舟,远远望去全是人影。

    曾经干净的街道全是尸骸和血水,被四苦侵蚀的修士们自相残杀。

    柳离雪小声道:“尊主,妖界现在也乱起来了,百姓们不知怎么知道的,应衡仙君如今就在妖界,要求我们要不诛杀应衡,要不就……如仙盟所说,证明应衡仙君的清白。”

    华盈艰难循着桑黛的目光看去。

    为何,为何要说对不起?

    主藤瞬间庞大,数以千计的藤蔓自那根主藤身上分生出来,粗壮的藤蔓爬向地面游走向远处,窜入四通八达的巷道,一口吞下正在杀人的四苦之躯。

    身上的气息更强大了,眼神也更加复杂了,她看向华盈的目光中不知怎么,硬是让她瞧出了一丝……

    所以今日妖界面临的是其余三界的围攻。

    桑黛睁开眼,用灵力取出归墟灵藤,挥袖撤去了压在它身上的禁制。

    “妖王,应衡如今尚是戴罪之身,是四界罪人,您若是要包庇他,便是置妖界于危险之境,那么仙界为了铲除罪人也势必会攻开妖界的大门,冥魔两界亦是如此。”

    桑黛闭了闭眼,单手召出木盒。

    元林勾唇轻笑,来到仙界最前方:“妖王,您若说应衡无罪,那便请证明,您不是入了渡劫吗,通天镜乃我仙盟法宝,渡劫修士可打开通天镜摄取一人

    “尊主,您得好好活着,您不可包庇罪人!”

    宿玄是妖界的好君主,受万妖敬仰,他们忠诚他,也愿拿命随他一起护佑妖界,希望宿玄可以长久活下去,好好治理妖界,而不是为了一个罪人葬送自己的命。

    桑黛蹲下身看了眼华盈怀里的婴孩,这边是上一次她和宿玄去之时抱过的孩子。

    桑黛并未回头看她,而是腾飞至高空,大雨被她周身的灵力防护罩拦下,昏暗的苍穹之下,她垂首睥睨瑶山郡的惨状。

    仿佛吞下了一个渡劫境修士后,它的目的便达成了。

    她喜欢这里。

    所以她得守住这里。

    乌泱泱的人群数不清有多少人,款式不一的袍服和法器象征着他们来自不同的宗门。

    他看了眼自家负手而立的尊主,神色依旧平静,居高临下睥睨下方的数万人,眼神淡漠,仿佛万物在他眼里皆为刍狗。

    若真与其他三界开战,伤亡惨重的一定是妖界,宿玄都明白。

    可桑黛跳了进去,跳进了浓重的黑气中,消失在她的眼前。

    华盈不知道她为何要说对不起。

    她抱着怀里的孩子,飞快爬起身朝桑黛扑去。

    这位君主自少年即位后,所做的一切都在使妖界变得越来越好,是四界唯一一个没有战乱的地方,是四界财力最强的地方,他们敬仰宿玄,也愿意一生追随宿玄。

    其实有更好的解决方法,交出应衡,再也不管应衡,这件事便与妖界没有关系。

    华英茫然抱住怀里的女婴。

    谁也不知道那裂缝里面到底是什么,操控了瑶山郡大半修士的躯体,吞噬了他们的神魂,让他们成为被这黑气驱使的杀人工具,连自己的子女和亲人都能下的去手,没有人性,只知杀戮。

    自家尊主若是包庇,妖界也会被其余三界围攻的,那么宿玄也会被围杀。

    杀。

    百里之外,妖界主城。

    曾经的宿玄带着桑黛站立在这座山头上看了整座瑶山郡,带着她看了大半个妖界,告诉她妖界的百姓生活多么安乐。

    桑黛往前凑了凑,让这女婴将口水都抹在她的脸上。

    ——铮。

    刺耳的哭声唤回了华盈的意识,她抖着长睫睁开眼,茫然回头看去。

    城内的妖民们哗然,感受到来自其余三界的威压,又看见自家尊主无动于衷的样子着实心急。

    华盈愣愣接过。

    虚空之中闷雷一阵接着一阵,雷电长龙般穿梭在云层之中。

    可这么多年来根深蒂固的观念告诉他们,归墟灵脉是四界根基,毁归墟灵脉便是大罪。

    华盈跌倒在地,怀里的女婴大声啼哭。

    “夫人!不能去!不能去啊!”

    “交出应衡!勿要让妖界死伤惨重!”

    “夫人!!!”

    桑黛垂首看它,额上一抹桂花金印缓缓浮现,强大纯粹的归墟灵力萦绕在她的四周。

    人群尽头的人一身金色华服,身后跟了十几个穿着同样服饰的老者,瞧着年岁不小,周身的气息一眼便能瞧出来属于仙门。

    城墙之上,柳离雪来到宿玄身边。

    “瑶山郡我很喜欢,妖界的一切我都很喜欢。”

    被四苦侵蚀,便不再是人,神魂已经被吃完了,只剩下一具空壳。

    木盒中的归墟灵藤还在沉睡。

    “还未。”

    剑修冷硬的神情忽然柔和,俯身抱过那孩子,方才还在啼哭的孩童落在她的怀里,却慢慢止住了泪水。

    华盈怀里抱着的婴孩啼哭,身下护着的女童也在嚎哭。

    孩子尖叫哭出声,华盈扑上前要为她挡下魔修的砍刀。

    一人悬立在虚空,洁净的蓝衣在狂风中舞动,及腰的乌发仅有一根象征着妖后身份的九缳簪挽起,右手执剑,那柄知雨剑剑尖滴血。

    柳离雪暗骂:“仙盟早就将消息传给冥界和魔界了,群鬼和群魔都在闹着要求浮幽和寂苍带领他们除掉应衡仙君,浮幽和寂苍坐在这位置上,便必须做这件事。”

    沉睡中的归墟灵藤渐渐苏醒。

    桑黛哑声道:“对不起。”

    桑黛弯起唇角轻笑,目光柔和却又有些说不清楚的情绪。

    应衡若是醒着,也肯定会选这法子。

    “他是摧毁归墟灵脉,屠杀苍梧道观的罪人啊!”

    女婴茫然吃着手指,骤然间憨笑起来,伸出短胖的小手摸向她的脸。

    宿玄沉默,城墙后是妖界的子民,聚集在街道之上仰头望着自己的尊主。

    桑黛落地来到华盈身前。

    她一剑便捅穿了那魔修的心口。

    通天镜只有渡劫可以打开,桑黛去了瑶山郡,那么这里的渡劫只剩下宿玄一人。

    宿玄又如何不知晓?

    “夫人,夫人不要!”

    只能感受到沉重的杀意和威压。

    若不是柳离雪瞧见他背在身后紧攥的拳头,还真以为这人如过去那般淡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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