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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抬眸,孟鸢眼里已带了些许不耐,说出的话也有点冲,“一杯水而已,有什么舍不得的?”

    “好呀,谢谢师姐。”

    商厘打起哆嗦来,手控制不住地发抖,酒杯摇摇欲晃,她忙仰头饮尽,浓烈的刺激感侵入五脏六腑,她面上带笑,问:“你就没有什么想说的吗?”

    日暮下垂,最后一抹余晖消失在天际,盛夏暑气在空气中浮动,闷热干燥。

    以后?她们还有以后吗?

    天欲晚,小雨飘零,有人归来,落锁入内。

    本已干涸的双眼又泛起潮湿,商厘失神地看着孟鸢高挑娉伶的背影,浓郁的哀伤气息瞬间席卷了这方天地。

    是因为她,所以孟鸢才……更深的,她不愿再想下去,可疯狂恐怖的念头却一个接一个地冒出来,逼着她,直面现实。

    仰头,辛辣的龙舌兰与咸湿的泪液一同入喉。

    商厘心脏骤停,努力缓解僵硬的脸部,让自己至少看起来正常一点,尽管作用微乎其微。

    似乎也不是一件坏事。

    至于后面又说了什么,商厘已经没有力气再听了。

    孟鸢转过身,叉腰,长发往脑后一撩,轻咬红唇,半天,却只吐出了一个哦字。

    商厘端着酒杯,倚靠在玻璃门框,喊住了她。

    【亲爱的呼啦圈,还记得六年前的今天吗?在那天,我们第一次在此相遇;在那天,您在小精灵的引导下,开垦了第一块土地;在那天,您亲手种下第一朵玫瑰花,送给了您的爱人@鸢飞于厘;在那天……感谢相伴,希望以后的每一年都能与您携手走过。】

    “是吗?”孟鸢低头喃喃,发丝垂落,遮住了她小半张脸,辨不清神色。

    从此,她再也不用挖空心思猜测孟鸢的一举一动,再也不用被孟鸢的一喜一怒所牵动。

    昏沉的光影下,孟鸢的身形一顿,没回头,声音虚无缥缈,“怎么了?”

    商厘全身陡然一松,脚步漂浮,差点瘫软下去,危机解除,迟钝的情绪轮番上涌,心脏一点点下沉,生气失望委屈……

    露天阳台上,绿植被正午阳光晒焉的叶片又恢复了生机。

    转瞬间,脚步声落在了门畔,只差一步,她这副急于躲藏的狼狈面目就会立马公诸于世。

    只要孟鸢开口,说不爱她了,说想分手,她就可以彻底死心。

    “先去你那边对对戏吧。”

    是因为死心了所以没感觉吗?

    明明她和孟鸢才是货真价实的恋人,可为什么现在的她却感觉,自己成了那个多余的第三者呢?

    “呃,也是,毕竟这么多年的感情,分手确实不是件简单的事。”余笙愣了几秒,摸不准孟鸢到底是何意思,她只得强装镇定,诙谐调侃,“据我所知,圈里可有不少小花想要投入孟影后的怀抱,要不我帮师姐……”

    “商老师你不舒服吗?”

    落入商厘耳中,自动翻译成了,所以呢?那又如何?你想怎样?

    时钟在心里走过一个世纪,她始终没听到孟鸢的回答。

    孟鸢爱玩游戏,特别是激烈对抗的游戏,在刚毕业的那两年里尤甚,是她消遣光阴的工具、偶尔发泄郁郁不得志的途径。

    摇摇晃晃走出片场几十米,忽然想起自己的包落在了化妆间,商厘一下定在原地,却迟迟没有折返,她万分不想回到那个令她无比窒息难堪的地方。

    她本以为,在听到她们的对话后,自己会回来大哭一场,可神奇的是,到现在为止,她一滴泪都没掉。

    只是后来……

    这么忙还来……小事情……多年深厚感情,师姐不会拒绝……

    话落,余笙眼里不自觉闪过一丝紧张,有些忐忑地观察着她的反应。

    话落,脚步声倏地转了个弯,径直从她门前经过,渐行渐远。

    如今种种,她所做的,真的有意义吗?

    【欢迎您,用户25911……】

    短短几分钟,身体仿佛经历了一场浩劫,虚脱不已,踉踉跄跄地走出化妆间,像条三魂丢了七魄的游鬼一般。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何会是这样的反应。

    那时候,她们乐此不疲地重复着这些琐碎零细,在清苦无名的岁月里,幼稚也能称得上浪漫。

    后来她一个人种花一个人看花,依然每天去折那朵玫瑰,却再无人认领。

    闻言,孟鸢抬起头扫了眼,“没胃口,不想喝。”

    她的小鸟飞走了,从某天消失后,再没回来过。

    余笙掀开眼皮打量她一眼,试探着问:“怎么?师姐跟商厘姐吵架了?”

    她玩不来那些刺激的,孟鸢就专门找来一款日常向田园风的游戏,一同下载、注册账号、绑定情侣关系……

    届时,她该如何自处?

    但不管什么时候,孟鸢都想要她陪她。

    明明犯错的那个人不是她,可商厘却恐慌得犹如吞下了一头野兽,浑身止不住地颤抖。

    “嗯哼。”余笙语调轻轻上扬,“都这样了,师姐就没想过分手吗?”

    游戏启动的音乐响起,商厘将目光重新落回到手机屏幕上,一封邮件吸引了她的注意力。

    一股莫名的冲动又驱使着她,去看看吧,就看一眼,看一眼就走。

    商厘闭上眼,内心是一片荒废的原野,只有冷风冽冽吹过。

    她不知道,脑子一团乱麻,如临大敌。

    玫瑰无价,情义千金,每天仅限一支,播种、浇水、折枝,唯赠有情人。

    孟鸢淡淡嗯了声,脸上没有太多表情,“随你。”

    殊不知,隔着一条门缝,还有个人也在等着孟鸢的答案。

    孟鸢却没给她时间,几不可查地偏了偏头,分给她半分余光,“包我给你带回来了,没事的话早点睡吧。”

    化妆间内。

    余笙耸耸肩,身子前倾,十分理解地点了点头,“很正常,情侣在一起久了都这样,更何况是在娱乐圈这个乱花迷人眼的地方呢。”

    【游戏id:呼啦圈】

    “是吗?”余笙饶有兴致地挑了下眉,“现在连架都不想吵了?”

    在虚拟的世界里,她们依然爱得浓烈,春来赏花,冬来扫雪,种地施肥,养鸡放牛,看夕阳漫天,向星空许愿……

    “我看到了!你和余笙!”

    “孟鸢。”

    各式问候充斥在耳旁,商厘弯着嘴角,回以点头摇头,脑子里全是孟鸢和余笙方才的对话。

    商厘乐观地想着,竟不由自主地笑了起来,直到嘴角的肌肉僵硬发酸。

    看着看着,字迹忽然模糊了起来,心脏绞痛,来得毫无防备,商厘紧紧攥着高脚杯的杯挺,指节因过度用力而泛起白意。

    六年前的那天已经太遥远了。

    商厘蜷缩在竹藤编制的躺椅上,伴着夏风,轻轻摇晃。

    不用照镜子,也知道自己此刻的表情有多难看,简直跟条可怜虫没两样。

    下一秒,余笙的话戛然而止。

    *

    可那里有孟鸢。

    “这么好的东西,你不喝我可喝咯。”

    孟鸢可以在百忙之中帮她,可以陪她对戏,会对着她笑,会答应她的要求……

    也许,从一开始,孟鸢来到她的世界,就只为经过,而非驻留。

    醉意上头,商厘望向远方归巢的鸟,迷离朦胧,指尖摩挲着挂在颈间的戒指,一圈又一圈,绕不到起点。

    “没找着人吗?孟鸢刚从这边过去……商厘你怎么了?”

    她不能凭借自己的臆想就给孟鸢定罪,她们说好了的,不能让误解离间她们的感情。

    曾经的孟鸢,也是这么对她的呢。

    孟鸢不置可否。

    那样,头上的紧箍咒就可以失效作废,她就能心安理得地离开,不用背负临阵脱逃的罪责。

    商厘嗓子发紧,像有什么东西扼住了喉咙,她努力地张开嘴,想要找回自己的声音。

    突然蹦出的一声高呼,成功拌住了孟鸢向前的步子,同时也点燃了躁动烦乱的焰火。

    “哇,是金桔雪梨汤耶,好香,一看就是商厘姐专门给你做的。”余笙打开桌上的保温杯,用手扇着闻了闻,“师姐你嗓子不是不舒服嘛,快喝了吧。”

    “这可是商厘姐亲手给你做的,师姐舍得割爱?”余笙笑了下,带着打趣的口吻问。

    “我跟她有什么好吵的。”孟鸢勾起唇角,极轻地嗤了声,点点不满被引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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