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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女孩凉飕飕地瞥了他一眼：“怎么，就你高？一米七还加内增高？”
“就问最后一句，”季凡灵迎上她惊疑的目光，秀气的眉毛蹙紧。
她不死心，打了好几次，都是同样的结果。
模糊的镜片像一层薄冰，挡住了男人眼底的情绪，只能看清他瞳孔的颜色。
周穗冷笑：“装谁不好装死人？不怕半夜鬼敲门？！”
周穗似乎在忙什么事，声音停了一会：“……我这边听不清，稍等，”急促的脚步声，伴随着安全通道门吱呀一声响，周遭变得安静、空旷，掺杂着回音。
还有一些人，比如她，拿到的是一盒纯粹的屎，起初微微惊讶，之后习以为常。
毕竟命运就是这样无情的东西，有些人的人生就像一盒巧克力，永远不知道下一颗是什么味道，有些人的人生则是一盒掺着屎的巧克力，时甜时苦，起起伏伏。
季凡灵走出小区，拐进了最近的一家小超市。
女人作势要关门，然而季凡灵动作更快。
放眼望去，一整条街都变得陌生。从前的正新鸡排变成了肉夹馍店，文具店吞并了三个铺面，煲仔饭店改卖中式甜品。
季凡灵看了眼手机，忍不住骂了句脏。
马路空旷，积水倒映着铁灰色的钢筋水泥，红绿灯在雨幕里单调地由红变绿。
季凡灵第二个电话打给了男朋友程嘉礼，提示她拨打的电话暂时无法接通。
季凡灵顺着楼道下楼，烦躁地抓了抓头，接受了现实。
“为什么一直盯着我看？”
她重新拨打电话，周穗挂断。
听筒传来挂断后的一片忙音。
那车一撞，硬生生把她撞出去十年。
“季国梁人呢？”季凡灵往她身后望去。
女孩立在马路中央，茫然地左右看了看，迈步走上人行道，期间男人的视线一直紧紧停在她身上。
“怎么之前没见过你，你科大附中的？”
等他游戏结束，季凡灵接过他的手机。
她抬膝一抵，手掌扒着门框，熟练地把门重新扯开，动作有种和她长相格格不入的痞气。
“我去哪里能借到电话？”
季凡灵怀疑自己是被车撞晕了，也不知道晕了多久，忍不住担心小星星有没有事，顺着来时的路，快步朝江家小面跑去。
“谢谢。”
两人擦肩而过。
……
只一眼，就好像把他钉死在地上。
从前周穗是个不敢吱声的软柿子，被欺负了，只会把头埋在胳膊肘里偷着哭。
再打，她已经被周穗拉黑了。
“你哪只眼睛看到我像初中生？”
季凡灵脑子乱作一团，转头又往家跑去。
她穿着不合身的宽大外套，衬得兜帽下的脸只有巴掌大，被冷雨洗了一遭，白得好像透明，眼睛映着深灰色的天幕，在雨丝里显得格外空濛。
“季凡灵。”
《我死后的第十年》
季凡灵听她吸鼻子吸了半节课，忍无可忍地拎着她追问缘由，她支支吾吾，半天都放不出一个屁。
*
她迟疑了下，开口问道：“你认识我？你是傅应呈……的哥哥？”
“喂？”疲惫低哑的女声，但能辨认出是周穗的声音。
“你冷静一点，我不是骗子，我是你高中同桌。”
真他妈邪门。
现在倒好，晚饭一口没吃上，衣服湿透了，又冷又饿又渴，季凡灵舔了舔嘴唇，她浑身上下只有两元钱，拿来买水有些过分奢侈。
巷口的马路边，停着一辆漆黑的轿车，车边站着一个人。
“你打电话找谁吗？没找到？”大学生不知道她刚刚有没有哭，忍不住蹲下来软声问。
大雨滂沱，在他冰冷的银框眼镜上蒙上一层潮湿的水汽。
“什么季国梁，不认识，找错了吧？”女人不悦地挡住她的视线。
从前季国梁虽然混蛋，但她至少有个遮风避雨的去处，晚上还能有张床睡觉。
季凡灵面无表情：“是他们找不到我。”
家里的陈设全都变了，通宵吵人的牌桌没了，满地乱滚的垃圾也没了，家具布置整洁温馨，和她早上离家时大相径庭。
超市里看店的是个穿着卫衣的男大学生，他瘫在收银柜台后面的椅子上，低着头，在手机上猛打游戏，手机接连发出“Double Kill！”“Triple Kill!”的提示音。
“七八年？”
“我都在这住七八年了。”女人不耐烦道，“你就是找错了，去别的楼层看看吧。”
季凡灵等了一会，不耐烦地戴上兜帽，转身低骂：“神经病。”
学校后面的小吃巷总是热闹非凡，一到夜晚，烤串麻辣烫铁板烧烤冷面的香气交织，热气腾腾。
季凡灵最后打给了同桌周穗。
男人薄唇紧抿，并不开口。
是她的错，上来就自爆，多少是有点操之过急了。
“没找错，季国梁就住在这。”
季凡灵还打。
季凡灵：“……”
“滚！”
那人身高腿长，一身深色西装，气质清贵冷漠，撑着一把骨架挺括的黑色大伞，像是在吊唁。
“——今年是哪一年？”
深秋的夜晚，气温骤降，雨还没停，如透明的细珠串从屋檐上垂落。
电话那边声音嘈杂，伴随着小孩子此起彼伏的啼哭声。
季凡灵放下手机，垂眼盯着拨号界面，低声嘟囔道：“搞什么……我还活着呢。”
“您好！您所拨打的号码是空号，请核对后再拨。Sorry……”
没来由的，让人觉得像个走丢的小孩。
“固定电话？那都哪一年的东西？”大学生头也不抬。
听到响声，伞沿微微上移，男人无意中朝这边瞥了一眼。
季凡灵走到他身边，忍不住歪头看了两眼。
对面沉默了。
原本门帘上挂着的天蓝色牌匾，变成了木质的日式漆红鸟居，上面还悬着“草莓可丽饼”的旗帜，在风里飘来荡去。
大学生红着脸抻脖子：“……一七五！我赤脚一七五！！”感觉
她一个人，突兀地立在空旷的斑马线上。
罕见的纯黑，宛如用硬质石墨在浅灰色水墨纸上狠狠刮出的一笔。
她背不出第四个电话，也找不出第四个可以打电话的人，只好将手机还了回去。
“什么你家？”女人的表情莫名其妙。
“周穗，是我，季凡灵。”
楼还是那个楼，路还是那个路，叫人说不出哪里变了，放眼之处就是哪哪都不一样，处处都透着违和。
“等等周穗，周穗！ 周穗！！……草！”
周穗接起电话，语气很冲：“你个诈骗的有病啊？再打一个试试，我要报警了！”
“你等我这盘打完，拿我手机打吧，没事儿，我每个月套餐用不完。”
季凡灵觉得男人的面孔面熟得过分，尤其是眼睛。
相比之下，“江家小面”位置偏僻，店面又太小，其实并没有什么人去，胜在便宜，江姨一家人又很好，所以季凡灵几乎天天都去。
季凡灵翻了翻口袋，浑身上下只有早上从季国梁外套里偷的两元钱。
“来了来了。”开门的是个陌生的中年女人，睡衣外披着外套，皱眉打量着她，“催命啊？你找谁？”
她住的出租房在一片以脏乱差著称的老式小区里，斑驳的居民楼墙上爬满青苔，长久无人清理的窨井盖堵塞，上涨的雨水很快淹没了路面。
她把硬币放在柜台上：“能让我用下固定电话吗？”
周穗问：“您刚刚说是哪位？”
然而，隔着半条巷子，她就已经看见，片刻前还坐了客人的“江家小面”，此时闭门歇业，卷闸门紧锁。
季凡灵语速很快：“之前你还帮我把学费带回家，记得吗？你拿本子帮我记了账，加起来九……”
回到家门口，季凡灵掏出钥匙，手急得发抖，试了几次，都捅不进锁眼，索性抬手砸门。
铃声响了一会，这下总算是通了。
雨水顺着伞骨淅淅沥沥地落下，遮住他近乎失控的目光。
2022年。
十年过去，脾气见长。
她再打，周穗再挂。
“咚咚咚咚咚”一连串急响。
季凡灵先是打给季国梁。
“我是看你这个子……”
“你是谁？为什么会在我家！”季凡灵撑着膝盖喘气，抬手抹去下巴上的雨水。
大学生打完游戏，起身左右抻了抻腰，一低头，发现女孩竟然还没走。
十年后手机屏幕大得惊人，而且一个按钮也没有。
不仅如此。
“你做什么！”女人呵斥。
男人长得近乎难以接近的英俊，眉眼深邃，挺鼻薄唇，路灯的光被伞面遮住，昏暗的光线中轮廓略显薄情疏冷。
十年间，季国梁搬了家，换了号码，倒也正常。江婉病逝后，他赌瘾变本加厉，就没正经上过一天班，根本不管自己还在上小学的女儿，天天通宵赌牌，欠了一屁股债，在亲戚朋友间臭名远扬，动不动就换号搬家跑路一条龙。
下一秒，周穗强硬地挂断了电话。
] 女孩凉飕飕地瞥了他一眼：“怎么，就你高？一米七还加内增高？”
“就问最后一句，”季凡灵迎上她惊疑的目光，秀气的眉毛蹙紧。
她不死心，打了好几次，都是同样的结果。
模糊的镜片像一层薄冰，挡住了男人眼底的情绪，只能看清他瞳孔的颜色。
周穗冷笑：“装谁不好装死人？不怕半夜鬼敲门？！”
周穗似乎在忙什么事，声音停了一会：“……我这边听不清，稍等，”急促的脚步声，伴随着安全通道门吱呀一声响，周遭变得安静、空旷，掺杂着回音。
还有一些人，比如她，拿到的是一盒纯粹的屎，起初微微惊讶，之后习以为常。
毕竟命运就是这样无情的东西，有些人的人生就像一盒巧克力，永远不知道下一颗是什么味道，有些人的人生则是一盒掺着屎的巧克力，时甜时苦，起起伏伏。
季凡灵走出小区，拐进了最近的一家小超市。
女人作势要关门，然而季凡灵动作更快。
放眼望去，一整条街都变得陌生。从前的正新鸡排变成了肉夹馍店，文具店吞并了三个铺面，煲仔饭店改卖中式甜品。
季凡灵看了眼手机，忍不住骂了句脏。
马路空旷，积水倒映着铁灰色的钢筋水泥，红绿灯在雨幕里单调地由红变绿。
季凡灵第二个电话打给了男朋友程嘉礼，提示她拨打的电话暂时无法接通。
季凡灵顺着楼道下楼，烦躁地抓了抓头，接受了现实。
“为什么一直盯着我看？”
她重新拨打电话，周穗挂断。
听筒传来挂断后的一片忙音。
那车一撞，硬生生把她撞出去十年。
“季国梁人呢？”季凡灵往她身后望去。
女孩立在马路中央，茫然地左右看了看，迈步走上人行道，期间男人的视线一直紧紧停在她身上。
“怎么之前没见过你，你科大附中的？”
等他游戏结束，季凡灵接过他的手机。
她抬膝一抵，手掌扒着门框，熟练地把门重新扯开，动作有种和她长相格格不入的痞气。
“我去哪里能借到电话？”
季凡灵怀疑自己是被车撞晕了，也不知道晕了多久，忍不住担心小星星有没有事，顺着来时的路，快步朝江家小面跑去。
“谢谢。”
两人擦肩而过。
……
只一眼，就好像把他钉死在地上。
从前周穗是个不敢吱声的软柿子，被欺负了，只会把头埋在胳膊肘里偷着哭。
再打，她已经被周穗拉黑了。
“你哪只眼睛看到我像初中生？”
季凡灵脑子乱作一团，转头又往家跑去。
她穿着不合身的宽大外套，衬得兜帽下的脸只有巴掌大，被冷雨洗了一遭，白得好像透明，眼睛映着深灰色的天幕，在雨丝里显得格外空濛。
“季凡灵。”
《我死后的第十年》
季凡灵听她吸鼻子吸了半节课，忍无可忍地拎着她追问缘由，她支支吾吾，半天都放不出一个屁。
*
她迟疑了下，开口问道：“你认识我？你是傅应呈……的哥哥？”
“喂？”疲惫低哑的女声，但能辨认出是周穗的声音。
“你冷静一点，我不是骗子，我是你高中同桌。”
真他妈邪门。
现在倒好，晚饭一口没吃上，衣服湿透了，又冷又饿又渴，季凡灵舔了舔嘴唇，她浑身上下只有两元钱，拿来买水有些过分奢侈。
巷口的马路边，停着一辆漆黑的轿车，车边站着一个人。
“你打电话找谁吗？没找到？”大学生不知道她刚刚有没有哭，忍不住蹲下来软声问。
大雨滂沱，在他冰冷的银框眼镜上蒙上一层潮湿的水汽。
“什么季国梁，不认识，找错了吧？”女人不悦地挡住她的视线。
从前季国梁虽然混蛋，但她至少有个遮风避雨的去处，晚上还能有张床睡觉。
季凡灵面无表情：“是他们找不到我。”
家里的陈设全都变了，通宵吵人的牌桌没了，满地乱滚的垃圾也没了，家具布置整洁温馨，和她早上离家时大相径庭。
超市里看店的是个穿着卫衣的男大学生，他瘫在收银柜台后面的椅子上，低着头，在手机上猛打游戏，手机接连发出“Double Kill！”“Triple Kill!”的提示音。
“七八年？”
“我都在这住七八年了。”女人不耐烦道，“你就是找错了，去别的楼层看看吧。”
季凡灵等了一会，不耐烦地戴上兜帽，转身低骂：“神经病。”
学校后面的小吃巷总是热闹非凡，一到夜晚，烤串麻辣烫铁板烧烤冷面的香气交织，热气腾腾。
季凡灵最后打给了同桌周穗。
男人薄唇紧抿，并不开口。
是她的错，上来就自爆，多少是有点操之过急了。
“没找错，季国梁就住在这。”
季凡灵还打。
季凡灵：“……”
“滚！”
那人身高腿长，一身深色西装，气质清贵冷漠，撑着一把骨架挺括的黑色大伞，像是在吊唁。
“——今年是哪一年？”
深秋的夜晚，气温骤降，雨还没停，如透明的细珠串从屋檐上垂落。
电话那边声音嘈杂，伴随着小孩子此起彼伏的啼哭声。
季凡灵放下手机，垂眼盯着拨号界面，低声嘟囔道：“搞什么……我还活着呢。”
“您好！您所拨打的号码是空号，请核对后再拨。Sorry……”
没来由的，让人觉得像个走丢的小孩。
“固定电话？那都哪一年的东西？”大学生头也不抬。
听到响声，伞沿微微上移，男人无意中朝这边瞥了一眼。
季凡灵走到他身边，忍不住歪头看了两眼。
对面沉默了。
原本门帘上挂着的天蓝色牌匾，变成了木质的日式漆红鸟居，上面还悬着“草莓可丽饼”的旗帜，在风里飘来荡去。
大学生红着脸抻脖子：“……一七五！我赤脚一七五！！”感觉
她一个人，突兀地立在空旷的斑马线上。
罕见的纯黑，宛如用硬质石墨在浅灰色水墨纸上狠狠刮出的一笔。
她背不出第四个电话，也找不出第四个可以打电话的人，只好将手机还了回去。
“什么你家？”女人的表情莫名其妙。
“周穗，是我，季凡灵。”
楼还是那个楼，路还是那个路，叫人说不出哪里变了，放眼之处就是哪哪都不一样，处处都透着违和。
“等等周穗，周穗！ 周穗！！……草！”
周穗接起电话，语气很冲：“你个诈骗的有病啊？再打一个试试，我要报警了！”
“你等我这盘打完，拿我手机打吧，没事儿，我每个月套餐用不完。”
季凡灵觉得男人的面孔面熟得过分，尤其是眼睛。
相比之下，“江家小面”位置偏僻，店面又太小，其实并没有什么人去，胜在便宜，江姨一家人又很好，所以季凡灵几乎天天都去。
季凡灵翻了翻口袋，浑身上下只有早上从季国梁外套里偷的两元钱。
“来了来了。”开门的是个陌生的中年女人，睡衣外披着外套，皱眉打量着她，“催命啊？你找谁？”
她住的出租房在一片以脏乱差著称的老式小区里，斑驳的居民楼墙上爬满青苔，长久无人清理的窨井盖堵塞，上涨的雨水很快淹没了路面。
她把硬币放在柜台上：“能让我用下固定电话吗？”
周穗问：“您刚刚说是哪位？”
然而，隔着半条巷子，她就已经看见，片刻前还坐了客人的“江家小面”，此时闭门歇业，卷闸门紧锁。
季凡灵语速很快：“之前你还帮我把学费带回家，记得吗？你拿本子帮我记了账，加起来九……”
回到家门口，季凡灵掏出钥匙，手急得发抖，试了几次，都捅不进锁眼，索性抬手砸门。
铃声响了一会，这下总算是通了。
雨水顺着伞骨淅淅沥沥地落下，遮住他近乎失控的目光。
2022年。
十年过去，脾气见长。
她再打，周穗再挂。
“咚咚咚咚咚”一连串急响。
季凡灵先是打给季国梁。
“我是看你这个子……”
“你是谁？为什么会在我家！”季凡灵撑着膝盖喘气，抬手抹去下巴上的雨水。
大学生打完游戏，起身左右抻了抻腰，一低头，发现女孩竟然还没走。
十年后手机屏幕大得惊人，而且一个按钮也没有。
不仅如此。
“你做什么！”女人呵斥。
男人长得近乎难以接近的英俊，眉眼深邃，挺鼻薄唇，路灯的光被伞面遮住，昏暗的光线中轮廓略显薄情疏冷。
十年间，季国梁搬了家，换了号码，倒也正常。江婉病逝后，他赌瘾变本加厉，就没正经上过一天班，根本不管自己还在上小学的女儿，天天通宵赌牌，欠了一屁股债，在亲戚朋友间臭名远扬，动不动就换号搬家跑路一条龙。
下一秒，周穗强硬地挂断了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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