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裂口女

[    【作者石斧君提示：如果章节内容错乱的话，关掉阅读模式,关闭广告拦截即可正常】

]    “那您是怎么操控它们的？” 千代子又问。

    “不要，离我远点！” 千代子闭上眼睛，大喊了起来。霎时间，一股冷风裹挟着冰冷的碎屑扑面而来。千代子抬起手臂阻挡，无防护的肌肤被冰碴子打得阵阵发疼。等她再睁开眼时，刚才的鬼怪已经消失不见了。她打了一个寒战，室内的温度不知何时变得极低。地板，桌子，讲台，乃至于天花板上都覆着一层薄冰。苍白的灯光下，冰面反射出冷艳的光辉。

    千代子听过的裂口女传说并不是如今的都市怪谈，而是一个更为古老的版本。故事里的裂口女原本是一个容貌姣好的女性。因婚后与武士偷情，她的丈夫便剪开她的嘴角以示惩罚。女子死后，她的痛苦幽怨之气便令她的灵魂在人间久久徘徊不去。当旅人路过女子的葬身之地时，便会出现一个以扇遮面，身姿曼妙的女人。

    “我可以。” 千代子的目光从怪物们的背影上移开，落在男生脸上。这会儿她才注意到男生的额前有一缕头发硬茬茬地支了出去，挡在眼前。若是不看这簇突兀的刘海，男生的长相倒是分外英秀。眉若新月，鼻梁俊挺，尤其一双狭长凤目，其中温柔平和之意，颇有观音神韵。男孩比千代子高了一头不止。千代子直视他的眼睛时，只能微微抬头，像望一株生得挺拔的树。

    小时候，千代子常去祖母居住的宅院玩耍。那是一栋坐落在草坪中央，有着深蓝色屋顶，墙壁雪白的小洋楼。从郊外的山顶下望，玲珑的小屋便像极了放在绿绒布上的象牙宝匣。洋楼旁边是一个巨大的玻璃花房，里面花开不断，四季长春，是为祖母插花取材特意搭建的。小楼共有三层，里面有八位保姆负责祖母的生活起居。因为祖母喜爱西洋乐，父亲为讨她开心，便安排千代子学习了大提琴。等千代子能弹奏出旋律后，祖母常把她叫过去拉曲子，为她解闷。

    保守的教育让千代子并不习惯与异性有过近的接触。假如母亲知道，必然要狠狠批评她一顿。这是比成绩不好更严厉的责备。但男生眼中的善意让千代子不忍拒绝，她抿抿嘴，露出了恰到好处的感激的眼神。

    “是的，已经暖和过来了。” 千代子颔首道，“实在是感激不尽。”

    千代子来不及思考发生在自己身上的异事。她毫不犹豫地跑到冰堆附近，开始挖刨起来。湿漉漉的手指很快就冻得通红，传来阵阵针扎似的痛感。千代子一边对着手指哈气，一边用另一只手拨动冰碎。她已经顾不得周围，眼下只有救人一个念头。是以，她完全未发觉，一个盘着头发，穿着肥大灯笼裤的男生走到了她旁边蹲了下来。

    “这也是您的咒灵？” 她问男生。

    鬼怪对于这样的回答显然是不满意的。于是它摘下了口罩，几乎是脸贴脸地询问千代子：“我美吗？” 它开口时，嘴里的腥臭味便扑面而来。尽管千代子屏住呼吸，可那股腐败的气息还是钻进了鼻腔。眩晕之际，千代子隐约嗅闻出一缕鲜花腐败时特有的异香。这香气让她想起祖母手中被握出汁水的花枝。百合，郁金香，蔷薇，薰衣草……各样的鲜花被剪裁成合意的形状，插在古雅的容器里，供人赏玩。

    “别怕，这是我的咒灵。” 男生露出了一个安抚的微笑，转而对怪物说：“山童，帮我把冰清掉，再把伤员带到辅助监督那里。”

    “谢谢。” 千代子说着，小心翼翼把外套披在肩上。男生的外套很沉重，像熊皮一样热烘烘的。千代子轻轻捏着衣领的边角，努力不让自己的湿衣沾到更多的布料。

    《[咒回] 逃家大小姐的咒术世界生存记》

    “是咒灵。更具体来说，是人类负面情绪凝成的实质。负面情绪凝聚得多，则成诅咒，而诅咒再凝聚，便会具现化成为咒灵。如你所见，实体化的诅咒会对人类造成致命的伤害。” 男生解释道。

    “这是燕鸾。” 男生用手指蹭了蹭燕鸾的肚皮。咒灵顿时如浪花一般起伏了起来，嘴里发出了一连串鸡鸣似的叫声。“它怎么了？” 这声音把千代子吓了一跳。

    她抬腿向外走去。不过雨丝并没有落在她身上。千代子看着头顶飘浮的亮粉色的鳐鱼，心里暗暗叹了口气。

    “我美吗？”

    “不，是相当于警察一类的角色。” 男生和气地说，“别担心，这些都是流程。等你处理完伤口，会有人拜访你的。”

    “我们千代子以后一定会成为一个好媳妇的。” 祖母见到千代子，总是眯着眼，很慈爱地笑着。

    若是回答不美，女子手中的利刃便会把对方切成肉碎。而若是回答美，女子则移开扇子，露出裂至耳根的嘴角和森白的尖齿。再一次询问：“我美吗？”

    怪物依言行事，不消片刻就将两个女生抱了出来。男生又召出了一个生着肉翅，赤面长鼻的怪物和一个戴着能面，身着戏服的幽灵，叫它们带着另外两个伤员跟上山童。

    在楼梯的拐角处，赫然站立着一个巨大的冰雕。里面是一个约莫三米高，通体漆黑，遍身生满了疣子的可怖怪物。怪物像一座阴森的狱塔那般耸峙着，左前爪倒提着一个女孩的脚踝，右前爪则抓着另一个女孩的腰部往嘴里送。半空中的女孩像是两条僵冷的死鱼。一个双腿和腰腹都暴露在半空中，倒垂着手臂，脸庞被垂坠的裙摆兜头罩住，悄无声息。被抓着腰部的女孩，她的头则已经进入了怪物的口中，两只架起的胳膊无力地抵在怪物的齿间。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我美吗？”

    走廊里也是这个样子吗？当千代子的手掌触碰在门扉上时，教室的门哗啦一声，变成无数细小的碎屑，像瀑布一般坠落在地。千代子的手臂，脸颊都溅上了冰屑，很快鲜红的血珠就凝在了皮肤上。不过当她看清走廊里的景象时，脸上的痛楚便显得微不足道了。

    “你怎么样，还能走吗？” 男生低头询问千代子。

    但比起这句话，千代子印象更深刻的则是祖母嗓音沙哑的告诫。

    “不需要了吗？”

    千代子狠狠掐了一下自己的脸。脸颊的痛楚说明她现在不是在梦里。她愣愣地抬起头，发现刚才那只滴溜溜转个不停的眼睛竟然也如同标本一样，被封在了冰中。

    在教学楼门口，千代子远远地望见了校外警车转动的彩灯，还有管家田边先生那把醒目的黑伞。千代子看着门外的雨帘，把外套脱下，递还给男生。

    而不远处的地面上，两个女生面朝下伏在地上，不知是生是死。

    “我不知道。” 千代子目视着前方，极力抑制着嗓音的颤抖。在生死攸关的时刻，她竟燃起无限求生的渴望。

    “别担心，它只要一被人挠痒痒就这样。” 男生哈哈笑了起来。千代子扯了扯嘴角，心想这真是一个怪人。她抬头看着鳐鱼粉红肚皮上的笑脸，竟觉得这只咒灵有几分可爱。不过下一刻，鳐鱼嘴下的缝隙便裂开了，露出一只血红的眼球。眼球在缝隙里咕叽咕叽地转动着，直直地盯着千代子。被锁定的瞬间，千代子的心脏仿佛一脚踩空了。她倒吸了一口凉气，紧紧揪住了湿漉漉的衣领。

    “也是和您一样的人？”

    “有的人觉醒得早，有的人觉醒得晚。” 男生点了点头，用一副过来人的口吻说，“不过会有人给你解释这些东西的。”

    “放心，救护车在来的路上了。” 男生的语气很柔和。他讲话的方式有一种老派的文雅，与非主流的打扮形成了强烈的反差。

    “帮忙——” 千代子愣了一下，说：“是的，帮忙——请帮我报警，还有叫救护车。”

    “得想办法把她们放下来。” 千代子的脑中刚浮现出这个想法，手臂就不受控制地抬了起来。一股熟悉的冷意在她体内流窜着。只听咔嚓一声，怪物的身上出现了大小不一，深浅各异的裂缝。伴随着哗啦啦的声响，怪物缓缓地倒塌了下来，形成了一堆小山坡似的碎冰，将两个姑娘掩埋了起来。

    见此，千代子不自觉地后退一步，戒备地看着男生。

    无论如何，眼前的生物并非自然的造物，而是可怕的，同妖鬼

    “要帮忙吗？” 男生问了两遍，千代子才停下动作，呆呆地看着他。

    “这个嘛，怎么说，是一件很复杂的事情。” 男生挠了挠脸，做出一副苦恼的表情。他指着自己，笑眯眯地说：“硬要说的话，这是我的术式，和你能够控制冰雪一样，都是天赋的本领。”

    喜欢阅读妖怪故事的千代子见过裂口女的插画，但因为画家的笔触太细腻可怖，千代子的注意力总落在妖怪狰狞的面目上。“这有什么可怕的呀。” 千代子的保姆笑着用炭笔把妖怪的脸涂黑了。可纸上的一团漆黑，更让人陷入深不可测的遐想了。

    千代子跟在男生身侧，小心翼翼地往楼下走。见二楼和一楼的走廊都维持着原貌，她抱                                                着胳膊，暗暗松了口气。

    “怎么会——这些都是我做的？” 千代子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的狼藉。水滴不断地从她指尖落下，而她的鞋袜已经被融化的冰水濡湿了。可她忘不了那些不由自主的动作。刚才的一切就像是有人躲在她体内，操纵着她的肢体。

    “那些东西是什么？” 她问。

    “劳驾，请你退后几步。” 男生扶住千代子的胳膊，把她带起身。见千代子站稳，男生啪地打了一个响指。伴随着一股迅疾的狂风，一个身形庞大，生着灰白皮毛，形象颇类猿猴的独眼妖怪便出现在千代子眼前。

    “你要听你妈妈的话。如果不听话，会变成裂口女哟。” 祖母一边说着，一边用指尖在千代子的嘴角来回比划。那时候，千代子还以为祖母在与她玩乐。所以当祖母的手指在她脸上挑起一抹微笑时，还是个孩子的千代子总发出咯咯的笑声。等千代子明白裂口女的含义时，那些与祖母相处的时光便蒙上了一层灰暗的滤镜。

    “给。” 这时候，男生把外套递了过来。他冲千代子笑了笑，说：“很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