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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项委托夏树当然是占了很大便宜的，可以说在很长一段时间里他都是白拿好处不干活。但其实鬼杀队也没有亏到哪里去，成功发布这样的委托，且只付出金钱作为酬劳，鬼杀队当主每每想到都忍不住偷着乐。

    一脚跨过门槛，手已经扬了起来、正准备和鬼杀队当代当主打招呼的夏树霎时愣在了原地，傻眼地看着眼前拥挤得几乎无从落脚的和室：“……怎么这么多？”

    漫长的寿命让离别和思念变得没有尽头，只要夏树还记得，只要夏树还没有遗忘，只要那些记忆依旧存在于他心中，那么那些深刻的情感就将如影随形地伴着他。

    夏树明白，是他自己变了, 是他看待这个世界的观念不同了，是他自己已经与过去的自己处于不同的时间维度。

    簌簌声

    说到后面，鬼杀队当主的情绪有些激动，这让他本就孱弱的身体雪上加霜，一时有些不适，忍不住捂着嘴低低咳了两声，比纸还要苍白的俊美面容上浮出了浅浅的、病态的红晕。

    “这也是诅咒……”精致眉眼间神色黯淡, 夏树轻轻呢喃一句，话未说尽便泯灭于秋风之中。

    随着他的动作, 仿佛披着一层月光、流转着浅浅新月光辉的银发转瞬间染上了墨一般的鸦黑。

    夏树由半妖转变成了人类, 显露出人类的模样面貌来。

    一来，鬼王鬼舞辻无惨这个终极目标躲得太好，夏树完全找不到他的踪影；而其他恶鬼又太弱小，十年来实力高速增长的夏树渐渐对于他来说土鸡瓦狗一般的恶鬼失去兴趣，懒得再“欺凌弱小”。

    远的那些算不上相熟的陌生人不说，便是血脉至亲，夏树也送走过不少。他的父亲宇智波侑李保留全部记忆转世投胎自然情况不同, 可斑和泉奈这两个堂哥, 本也不是只有两兄弟。

    二来，随着呼吸法在鬼杀队剑士当中普及开来，五百年来以凡人之身匹敌恶鬼的鬼杀队终于拥有了正面抗衡恶鬼的力量。

    堆叠在地上的枯黄落叶被踩过时发出嘎吱嘎吱的脆响声，这些声音并没有惊醒夏树，他表情茫然，眼睛没有焦距，像孤魂一样在枯寂的山林中四处徘徊，没有方向，更没有目标。

    鬼杀队当主一脉的早逝是诅咒，夏树由人类变作半妖，被赋予的漫长寿命同样也是诅咒。

    等缘一逝去，夏树更是不会再与这个组织有任何交集。

    不过，夏树也有很久没有接取鬼杀队发布的杀鬼任务了。在离开枫之村，来到西国之前，夏树就已经不再杀鬼了。

    当初夏树接下鬼杀队发布的任务时，他们双方就说好了，只有鬼杀队当主换代时才会联络夏树前来收取资料。前不久鬼杀队主动联系了夏树，这意味着当代当主到了卸任的时候。

    觉醒的半妖血脉，骤然拉长到近乎无限的寿命，将夏树的人生分隔成了极不对等的两半。他隔着漫长而宽广的时间长河回望过去的自己，却怎么也找不回当年的心境。

    换句话说，鬼杀队当代当主就要死了。将鬼杀队历代保存下来的资料托付给夏树，就是他人生中最后的一件事了。

    毕竟鬼杀队当主一脉一直被鬼舞辻无惨追杀，时刻面临着断代的威胁。如今有夏树这个实力强大兼之寿命漫长的半妖替他们保管历代资料，鬼杀队再也不用担心传承遗失。

    花了些时间将所有的资料收拾完毕，夏树理了理略有些凌乱的衣袖，抿着唇神情晦暗地瞄了眼鬼杀队当主，轻声说道：“那…我就先走了。”

    而鬼杀队当代当主提出的委托便是，请求作为半妖、拥有漫长寿命的夏树为他们保存资料，以防鬼杀队在恶鬼的袭击下丢失传承。

    一片枯黄的树叶不堪秋风吹拂, 从树梢脱落, 飘飘荡荡地坠.落，在风中打着卷朝夏树飘飞而来, 最后落在他的肩头。

    夏树有点明白桔梗离开枫之村前为什么交代他跟犬夜叉走了。他已经是半妖，无论他情愿还是不情愿，这都已经是既定的事实。

    他这是回家了。在这个世界，让他觉得安心, 让他可以无忧无虑放下所有担忧所有包袱的地方, 从来都只有枫之村。

保存历代资料的重任。

    尤其在缘一正式加入鬼杀队后，鬼杀队的整体实力暴涨，即使没有外援，他们也有足够的人手退治恶鬼，不像呼吸法普及之前那样，需要靠剑士的命去堆死恶鬼。

    在战火纷飞的忍界，忍者的生命就如同草芥一般短暂又卑微。

    入眼的是熟悉的山林, 夏树微微一怔，立刻反应过来自己身处何地。

    他只是下意识地撕开空间逃走了，等夏树回过神来，他才惊觉自己身处于枫之村后山的树林当中。

    在夏树眼中，鬼杀队当代当主就像一只快要燃尽的蜡烛，虽然橘黄的烛火依然是温暖的光明的，但他这根蜡烛已经烧到了底，距离熄灭只有半步之遥。

    被留下来的人，从来都快乐不到哪里去。

    西国是夏树选择的落脚之地，不是他的家。

    撕开一道裂缝，从空间维度中一步踏出，不过是转瞬之间，夏树就从西国来到了鬼杀队的总部，站在了鬼杀队当主住处的大门前。

    如果不是三年前鬼杀队当代当主突然通过缘一联系夏树，向他提出了灭杀恶鬼之外的另一件委托，那夏树与鬼杀队的渊源也许就到此为止了。

    他并不是没有见过死亡，像鬼杀队当主那样年纪轻轻就要死去的人, 他还在忍界时就见得多了。

    身体羸弱、体不胜衣的鬼杀队当主面色苍白地笑了笑，神情有些遗憾，但很快又振作起来，打起精神道：“不过有了呼吸法，前人留下的剑术手札虽然同样重要，但不再是鬼杀队唯一的修行秘籍了，松了好大一口气呢。”

    目视着夏树，鬼杀队当主极是诚恳地感谢道：“夏树大人，谢谢您，谢谢您愿意接下鬼杀队的委托，为我们保管历代资料。这对鬼杀队来说意义非凡，让我们放下了隐忧，不必再担心传承断代。”

    枯黄多过翠绿的山坡上，正半跪在地上挖掘一株草药的枫若有所悟地抬起头，手上的动作随之停下，突然转过头朝身后看了过去：“……夏树？”

    抬手将借风飞到右肩上的枯黄落叶拂去, 夏树顺手将腮边垂落的碎发别到耳后。

    因为死亡带来的离别和思念不会折磨忍者太久，在动荡不安、战乱不休的战国，死亡很快会让他们与亲朋团聚。忍者们终将在死亡的国度重逢，一同坠入永恒的沉眠。

    不知不觉间，失魂落魄的夏树习惯性地来到了他还在枫之村时惯常采药的地方。

    但同时，夏树也逃过了死亡给予的“恩赐”。

    既然如此，他也只能咬着牙继续走下去——放弃人类的身份，学着作为半妖活下去。

    而夏树逃开了这样的命运。

    忍者为了忍族的生存在血与火之间挣扎，却从不把个人的死亡当一回事，既不为死亡感到痛苦，也不为死亡感到绝望；当死亡真正到来时，忍者们从不痛苦悲哀，他们只是从容且麻木地面对。

    只要夏树还活着，只要鬼杀队历代积累的传承知识和情报资料还储存在夏树手上，那不管鬼杀队被恶鬼袭击多少次，被迫迁移逃亡多少次，都仍有卷土重来的机会、恶鬼灭杀的希望，这也算是鬼杀队当主的一点小心思了。

    拥有着治愈圣光能力的夏树能看得出鬼杀队当主的身体情况非常不好，但他不是受伤，也不是患了重病，他只是……生命走到了尽头而已。

    唇角微扬，鬼杀队当主眉眼弯弯地冲夏树行了一礼，道：“祝您一路顺风，武运昌隆。”

    抬起手很是随意地敲了敲大门，不等屋子里的人应门，夏树就自己推开了大门走了进去，轻车熟路地穿过庭院、经过回廊找到会客的正厅，见到了正在整理历代资料的鬼杀队当代当主。

    他被鬼杀队当主恍若残烛的生命、即将迎来死亡的命运触动，竟下意识地穿越空间来到了这个世界上最让他觉得安心的地方。

    被鬼杀队当主一脉的命运所触动，是夏树自己也始料未及的事情。

    不管夏树承认还是不承认, 他早已把枫之村当做了家。

    从鬼杀队当主的住处离开后，夏树并没有返回西国，也没有去买带给犬夜叉的手信。

    虽然身体孱弱到风吹就倒，但鬼杀队当主的精神却并不颓废。因着呼吸法和夏树的出现，看到了退治鬼王希望的他甚至是坚定的昂扬的，意志前所未有的凝一和专注。

    呼吸微微一窒，夏树失礼地没有给出回应，身影直接在鬼杀队当主面前消失。

    他离开忍界，觉醒半妖血脉，获得漫长寿命，借此逃过了忍界战乱带来的纷争和死亡。

    作为交换，鬼杀队当主承诺只要鬼杀队还存在，在彻底退治鬼王鬼舞辻无惨之前，鬼杀队都会供奉夏树，年年不断，世代不忘——这是一份以百年为时间单位的委托，在鬼王伏诛之前，将会一直持续下去。

    裹挟着丝丝凉意的秋风吹拂而过，满山满林的树叶随之摇曳起来, 发出细碎凌乱的沙沙声。

    “这些就是鬼杀队五百年来积攒下的所有资料，全都在这里了。”鬼杀队当主拭了拭额角的汗水，语气明显带着低落地叹息了一声，“在过往的多次迁徙中，有很多资料遗失了。”

    夏树深深凝视了鬼杀队当主一眼，半晌，他垂下头，抿着嘴默不作声地开始收拾室内堆叠成小山的资料。

    在接下为鬼杀队保存资料的委托后，夏树便掌握着鬼杀队当主住处的空间坐标，这证明了鬼杀队当主对夏树的信任——于鬼杀队当主而言，这同样是一场豪赌，赌夏树的友善，赌夏树不会反戈相向。

    会客用的和室原本十分宽敞，但现在空间几乎要被填满了，室内塞得满满当当的全是各类卷轴文书，几摞叠得高高的书堆快要抵到天花板，像一座座“小山”矗立在室内。

    第229章 229四百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