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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胃里难受得厉害,脑袋又晕又涨,她匆忙找了棵树,一阵撕心裂肺的干呕。

    林嘉的朋友圈三天可见,他用的背                                                景图是一家开在路灯下的热闹小饭馆。

    再然后,是一个人被摔到地上,发出哀嚎。

    姜喜畏惧做梦,进而,畏惧睡眠。

    有一瞬间,姜喜怀疑这男的是搞推销,卖保险的。不过都到这个份上了,她也不得不配合一下他。

    女孩做贼心虚,以为是自己的敲打发出了

    起风时,风发出的声音很小。

    男人没走,正坐在沙发那儿直勾勾地看着她。

    姜喜的直白令他反应不及,男人被噎住,磕磕巴巴地回答。

    “非要吃这个饭啊?”她挤出一个做作又轻浮的笑容。棉被从肩头滑落,底下的春色若隐若现:“你是不是想吃完饭,跟我再睡一次?”

    姜喜走在前面,男人亦步亦趋地跟在她后面。

    这是一个矮矮的年纪很小的女孩。

    在姜喜的青年时期,姜小婵死了。

    过量的悲伤无法处理,姜喜大病一场,脑子选择把“姜小婵”相关的记忆封存。

    酒店内,身边的男人睡得很沉。

    姜小婵疯狂爱着的那个人,他叫林嘉。

    司机一脚油门踩出去,她错过了他此刻的表情。

    要不是身体还疼着,姜喜真当他是被调戏被欺负的那一方了。

    *

    她轻咳一声,婉拒了:“我不行,下午要上班。这顿饭,留到下回吧。”

    “好。”他立刻答应:“那我们加个微信。”

    姜喜看向那里,见到更加怪异的一幕。

    付完车钱,姜喜魂不守舍地下了车。

    她自欺欺人地否认,点进他的朋友圈想找到更多信息。

    他的语调甜甜的,像掺了蜜。俊朗的外貌在充足的光线下好看得更加鲜明,他双眼含笑,长睫忽闪,眼里盛着一抹明媚的情意。

    正值她无限快乐的档口,瓶子敲向一户人家的窗沿,发出一声小小的“砰”。宛如小石头掉进平静的水潭,激起千层涟漪。细小的“砰”声之后,屋内的物件突然一波一波,接连倒地。

    她忘了妹妹,却没有完全忘记。

    并不奇怪,酒吧勾搭上的男人,醒了自己走掉是应该的。昨晚的体验很愉快,姜喜浑身酸软,翻了个身打算再睡一会儿。

    空气湿度大,黏住所有可以黏住的东西,一切都难以散去。

    后来是大件的,柜子。

    阳光晒到手臂,姜喜抬起眼皮,发现身边的位置空了。

    姜喜想起来了。

    妈妈似乎又说了什么,姜喜没有听清。她看向被风吹鼓的窗帘,宛如一个被吹大的梦幻泡泡。泡泡裂开的那一瞬,妈妈的身影越过窗户,在她的眼前,直直坠落。

    嗅觉最快苏醒,她恍惚间,回忆起那股果子烂熟后的气味。

    汗水在无止尽地挥洒,小女孩好似踩着棉花,脚步渐渐虚浮。

    可惜,姜喜没能做到,一股凶猛的力量冲上前,将她重重撞开。

    姜喜盯着那张饭馆的图看了一路,越看越心虚。

    匆忙之间,她抬眸望向他。

    她拼命的回想,印象中,姜小婵夏天常常中暑;印象中,姜小婵有个特别喜欢的男人,是她在城市里认识的。那人的名字是,是……

    这是噩梦,也是现实的无数次重演。

    姜喜跟他说了个“拜拜”,转身往酒店外走。

    这一翻身,眼角余光瞥到沙发上坐着个大活人,姜喜被吓了一跳。

    姜小婵,他叫的甚至不是“姜婵”,是姜小婵。

    做了鬼的姜小婵本来就恨她,这下还不得要了她的命。姜喜感觉自己的血突突地往脑门涌。

    脑内仿佛有个大音响,重复播放着他的话。

    “没事,我不饿。你继续睡,我等你,你醒了我带你吃好吃的。”他说着话,重新坐回小沙发。有分寸、懂礼貌,他也不吵着她睡觉,安安静静地坐在那里。

    先是小件的,碗碟。

    他的微信头像是一个手绘的汉堡包。姜喜手指有点抖,点开他的资料页,他的地区填的是“茂城”,正是姜小婵的老家。

    关于姜小婵,姜喜本就不太了解,再病了一场之后,能记得的东西简直少得可怜。

    雨后,太阳被添了一把柴火,烧得更加火热。

    拉开车门的刹那,被阻断的夏天一下子倾巢而出。

    “我不知道手机掉哪里了。”姜喜懒洋洋的,一点儿都不想动弹。

    她关上车门,见到那男人竟然不依不饶地又追了过来。

    在一楼办完退房手续,她的车也到门口了。

    飞快解锁手机,姜喜打开微信,最上面的聊天框有一条打招呼消息。

    “我知道,你不记得我了。”

    姐姐姜大喜自由散漫,只会闯祸;妹妹姜小婵从小展现出惊人的聪明,乖巧伶俐。作为全家人的希望,姜小婵不大的时候就被一个有钱的叔叔带走了,寄养在他家。去了城市的小婵,只在夏天放暑假时回来。

    他积极地拿出自己的手机:“还有手机号,再留一个手机号。”

    如他所愿,男人拿到了姜喜的联系方式。

    床尾那道冰冷刺骨的视线阴森无望地跟随着她。姜喜强迫自己不要多想,她闭上眼,拿被子蒙住头,痛苦地蜷起身体。

    姜喜的嗓子发紧,喉咙干得快烧起来,她想喝水。

    “别假惺惺的!要不是你,她也不会死!”妈妈厉声责难,天空乌云压境,世界暗了。

    “你醒啦?”男人从沙发起来,坐到她床边,神色温柔:“想吃点什么吗?”

    树、墙壁、砖块、石头,她用瓶子敲击着路过的所有东西。她跳得好高好高,仿佛要一路迎着正午的日光,蹦跶到太阳上去。

    隔夜的酒在胃里反出一股酸,姜喜皱眉道。

    他们只是睡过一觉的陌生人,这突兀的等待非但不浪漫,甚至可以说非常的诡异。姜喜摸不透他想做什么,她也懒得猜,直接问出口。

    姜喜说不出具体哪里难受,细究起来,似乎哪里都不舒服。

    女孩晃着装满水的塑料瓶,一蹦一跳地行走在小镇的土路。

    天旋地转,中暑的姜喜如灵魂出窍一般,栽倒在树丛。

    美丽的少女一袭白裙,躺在冰棺里。乌黑湿漉的长发如细密的蛛丝缠住她的脸与脖颈,姜喜走上前,想帮妹妹拨开那些复杂的发丝。

    姜婵是姜喜的妹妹。

    不可能这么巧,同名同姓的人很多,况且是林嘉这么大众的名字。

    “可以,都可以。”

    至此,不论梦境还是现实,姜喜永远不得安宁。

    两人一起出的门。

    夏天人燥,世界是失真的。

    消息里赫然写着:“我是林嘉”。

    她的衣服裙子乃至内衣都被整齐叠好了,放在床头。手机就摆在那堆豆腐块的旁边。

    那道鬼影,从她的噩梦的溢出。姜喜开始在睁眼时见鬼。

    出租车驶出一大段距离,她胳膊上的鸡皮疙瘩始终没有消下去。男人最后的话,让姜喜陷入巨大的混乱。

    烈日仿佛铆足了劲要将人晒化,晒透。她直起腰,妄图平复呼吸,理智却在中途被崩腾的暑气生生地折断了。

    遗忘是姜喜的自救手段。

    这人是谁?

    正午,日头正盛。

    酒店外,激烈的雨落在窗玻璃,像有人在用指节敲打窗户。

    在老家,大家管这对姐妹叫“姜小婵”,“姜大喜”。

    “这儿。”男人指了指床头柜。

    她的手上就拿着水,一整罐。

    他的行为、眼神,让姜喜迅速地联想到了床尾的鬼影。

    次日。

    “干嘛那样看我?”不适感立刻升腾而起,她语气不善。

    每天,她只敢睡很少的觉,把自己活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即便如此,她也没能摆脱姜小婵的纠缠。

    ——妹妹去世后,妈妈无法接受,也跟着姜小婵一起去了。

    塑料瓶长长的,她的手短短的。她在跑步,脚上穿着透蓝色的水晶凉鞋。

    做完这一切,她以为他要走了。那人却是端着手机,重新坐回了沙发上。

    姜喜脚步迈得太急,没做心理准备便一脚踩进了热浪,像一块被扔进熔岩的冰。

    多年来,姜喜只要睡着,就会反复地做同一个噩梦:

    被这么一搅合,姜喜早没有睡意了,索性起床,换衣服离开。

    姜喜和小女孩共用同一双眼睛。

    太阳太大,晃眼睛。

    《一年一度中暑事件》

    他顿了顿,声音突然哑了,似乎压抑着许多情绪:“那,那……你还记得姜小婵吗?”

    “我不想吃,你自己去吃吧。”

    出租车行驶到她家附近。

    不可能吧,自己昨天睡的人难道是……姜小婵的林嘉?

    姜喜琢磨这事,琢磨了一路。

    乱七八糟的情绪淹没了她,额头冒出一层层虚浮的汗。

    但凡有些眼力见,他都不会选择跟她同个时间出门,姜喜觉得尴尬,却也不想耗费脑力找话题跟他聊天。

    等电梯时,她已经叫好了车;坐电梯,她全程低头玩手机。

    眯起眼睛,姜喜三步并两步走向自己叫的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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