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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样……”信息不流通的年代，人们往往对异域之人有不切实际的期待和认知。小兵有些唏嘘地点了点头，看了看他们，又朝旁边的另一个士兵递了个眼色。那人会意，走到牛车前，便被那刺鼻的臭味激得一凛。
他们重新返回车上，但没谁敢有什么大动作，
换作平时吴瑕可能会在心底叹息于他的鲁莽，此刻她却感动地看着普特尼，心想这简直是舍己为人，他对辛西娅的心情实在真挚，连那鲁莽都顺眼多了。她可没这么幸运，又对气味过于敏感，此时已经快要吐了。
很快就轮到了他们进城，伫立在城门口查验的士兵脸色不佳，最近不太平，人心浮动，他们的工作量也比以往多出几倍，一天下来难免心情疲惫。于是他们不耐烦地伸出手，想要查验来人的过关凭引。
接笏语出惊人，其余的所有人，甚至包括一向总是温柔地接受一切安排的辛西娅，都不可置信地看向他。可能是他们控诉的目光太过强烈，他啧了一声。
“不瞒您说，车上坐着的是我们此次采买而来的婢女和侍卫……”
临别时，接笏垂下眼睑，低声凑到船家耳边说了些什么，一时令对方脸色煞白。随即，接笏又将一个小而厚重的香囊递给了船家，笑着表示这熏着香用整齐金线封口的小玩意，孩子们一定喜欢——即便那香囊捏上去的触感十分坚硬，和“玩具”毫不相称。船家惶恐至极，忙千恩万谢地把他们送走了。
“我们把车放到太阳下晒一晒，过一阵就坐着这辆牛车进城。”
那几乎算得上一句箴言了，吴瑕不由得心底一惊。
出于一路辛勤的习惯，辛西娅和普特尼反射般地振作精神，立刻站了起来。
他们接下来该去哪？所有人的目光都不约而同地投向接笏，接笏却不着急，只是做了个让他们少安毋躁的手势，将众人带到一处僻静的角落，叮嘱他们不要紧张，就当自己是路过的旅人，随即开始细心地观察街道上的景象。
“我们是东域人，不会害这种病。”接笏微笑着说道。
“麻风？好家伙，你就不怕他们把病传给你们？”
“我有非这么做不可的理由。”
“婢女和侍卫？他们坐在车上，倒是你们下来？”
“它绝对刚载过一整车馊掉的咸鱼……”普特尼眼疾手快捂住了一旁辛西娅的嘴鼻，虚弱地说道。
他巧妙地穿过人群，像一只灵巧的轻雀一般，不费吹灰之力就径直抵达了目的地。即使相隔甚远，吴瑕也能看清他脸上的表情——又是那副彬彬有礼的表情，和她初见他时没什么区别。
吴瑕和接笏都有着一副东域之人的面容，细看之下虽有不同，但一届教域的小兵自然没有那般超凡的眼力。他来回打量了两人几番，又看了看他们朴素的装扮，点了点头，算是接受了这个解释。
沿街叫卖的小贩、鳞次栉比的街道、喧嚷热闹的港口，本该是令人兴奋的场景，可他们每个人却不约而同都露出谨慎的表情。
城门近在眼前，但进城的队伍排得极长。他们在近在咫尺的煎熬中徘徊了半天，终于等到了命运的审判。
上车前，他说了最后一句话：“毕竟，即将流淌毒血之地，又何以护育绕蕊之彩蝶。”
她的手柔软，温热，如果吴瑕没有感知到那双手不动声色地些微颤抖，她的心也许会多些安慰，却会缺少最重要的感动。
接笏双手恭敬地将凭引奉上，看守的小兵漫不经心地看了看，点了点头，却又奇怪地抬头看了他们一眼：“不是本地人？”
他们将遮挡车厢的布帘掀起，打开车窗，又将牛车赶远，不顾寒冷地停到了一处贯穿着清凉海风的地方，盼望着海风能吹遍车厢的每一个角落。
这一等花去了不少时间，他们从清晨等到上午，直到普特尼都露出些不耐烦的神色时，接笏忽然目光一亮，很快锁定了目标，安顿吴瑕他们稍等片刻，便一个人走上前去。
他注视着来往的牛车，目光逡巡，只偶尔在那些正在卸载货物的拥有封闭车厢的牛车上停歇一瞬，又很快离开。在摸清他的观察对象的规律后，吴瑕也开始帮忙留意起了相同类型的牛车，他们站在前方，正好不动声色地挡住了后面的辛西娅和普特尼。
他又看了一眼他们身后的牛车：“车上放着什么？商品吗？”
看来他还是有正常的嗅觉的，她欣慰地想。
于是，他们就这样有惊无险地进了城。
“走吧。”小兵挥挥手，算是给他们放行了。
这还是他头一遭在和别人交涉时提出需要配合，吴瑕有些受宠若惊，指了指自己，却见对方已经放下了车帘，准备下车了，又只得将疑问咽了回去，赶忙越过辛西娅和普特尼，掀帘下车。
“我对这里很熟悉，吴瑕，别担心。”辛西娅轻声说道。
这次，接笏露出了欲言又止的表情，像是有些为难，最终长长地叹了口气。
上车后，大家都显得无精打采，耷拉着脑袋不说话。在他们之中，显露出的不适感最少，也表现得最为沉着的当属在前方赶车的接笏。他一边赶车，一边观察着周围的情状。很快，牛车已经驶到了城门口，
那远处的士兵应了一声，匆忙地拉开帘子向里瞥了一眼，顿时被那腐烂的臭味呛了一下，里面辛西娅和普特尼的身影都是病人打扮，形容并不分明，却能看出并非东域之人。那士兵生怕自己也染上病，基本确认了一下就退了回来。
他的话不容置疑，于是他们只得败下阵来。
命运就在前方，他们经过漫长的赶路后终于抵达了教团地繁华的边陲城市的城门，吴瑕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连那致命般的气味都浑然不觉了。
她的话没有恶意，只是单纯地悲叹，她身后接笏，竟然也叹了口气：“战争已经开始了，故步自封没有好处。”很快那气味也飘到了他跟前，吴瑕发誓，那瞬间他的表情也是一僵。
“虽说是东域人，来做生意，还知道帮家奴看病，倒还算厚道……”小兵掂了掂纸封，点了点头，又看了看已然不早的天色，朝着远处挥了挥手：“看上一眼就回来吧！别染上病了！”
按照以往的习惯，她下意识觉得辛西娅会伸手过来，于是想要握紧对方的手给予力量。但这次她刚伸出手，却被对方反握在手心，她这才意识到自己的手原来是如此冰冷。
接笏在一旁赶忙不失时机地补充道：“您们小心些，他们病得厉害，虽说我们不会害这种病，可您们毕竟体质不同……”说着，他看了一眼吴瑕，吴瑕会意，将纸封递了上去。
时间到了下午，辛西娅和普特尼两人吹着寒冷的海风昏昏欲睡，为了取暖靠在一处，头歪着，像两只小鸡在前后啄米。吴瑕正看着这有趣的场景尽量转移注意力时，接笏看了看日头，忽然说道：“时间差不多了，我们出发吧。”
接笏脸上微笑不变：“大人好眼力，我们是前来此处做点小生意的商旅，这是舍妹。”
接笏说得十分恳切：“原本是想着他们有当地生活的经历，能帮我们省去不少麻烦，可没想到他们身上不干净，来了没几天就害了麻风病……买的时候也算是花了大价钱，总不好就这么不管了。我怕他们影响生意，就没让他们跟着货物一块来，单独让他们和我们一同过来了。”
经过漫长而痛苦的磨合，加上海风的助力，他们终于被这淡去的味道熏得习惯了些。虽然还是有些介意，但他们还是陆续地上了牛车，吴瑕和普特尼两人断后。
接笏像是对此浑然不觉一般，面不改色地赶着那辆由一只瘦骨嶙峋的老牛拉着的封闭牛车向他们而来。被那气味裹挟着，吴瑕忍不住后退了一步，心想究竟会是怎样奇葩的车主，才会选择把这样的一辆牛车的车厢封闭起来！
行驶到队伍最后，接笏停下了赶着的牛车。掀开车帘，朝里面使了个眼色，辛西娅和普特尼会意地点了点头。于是，一场好戏就这样在吴瑕的眼前上演了。辛西娅熟练地将麻风病人需要缠好的黑布一圈圈缠了回去，普特尼也裹着绷带，直挺挺躺了下去。接笏点了点头，又抬头对吴瑕说道：“吴瑕，你和我一同下去。”
夕阳时分，人影散乱，进城的人已不多了。吴瑕乖巧地站在接笏身边，接笏交给了她一个纸封，让她等会儿听他安排。她点了点头，尽量装得若无其事，双拳却不由自主攥紧，手心里都是汗。
在等待着这刺骨的恶臭散去的过程中，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中午时分，接笏还是没有出发的打算——吴瑕甚至不知道是该对此表示失望还是庆幸。总之，他们退到了一个尽量远离，但又能确保牛车还在视线之中的位置，索然无味地填饱肚子，又不情不愿地挪回原地。
吴瑕掀开车帘，气味再一次浓烈了起来。经历了这一切，她顿感沧桑，忍不住压低声音，用着只有她和接笏两个人能听见的音量说道：“……这实在不像是仙人的做派。”
那牛车的主人表情先是惊疑不定，眼神胆怯地游移着，可在接笏的一再劝说下，最终还是好奇和贪婪占了上风，最终点了点头。
他们一行人从船上走下，和船家告别。一贯只和接笏熟稔，却总是对他们沉默的船家显露出几分羞涩的拘谨，看得出无论是出于恐惧还是出于生存的智慧，他都想尽量摆出合乎礼仪的姿态，只为送走这几位身份不明、出现时几乎像是拦路打劫般的贵客。
他们已经在荒野上前行了太久，几乎都快要忘记了真正的人类社会的模样。那艘渔船上，他们每个人都闲适而松散，性格各异；而现在他们却几乎团作一团，试图抵御未知的恐惧。
很快，接笏牵着牛车走了过来。随着他渐渐走近，吴瑕几人纷纷皱紧了眉头。
何止是咸鱼，她一边捂紧鼻子一边痛苦地想着，真心希望自己不要对气味这样敏感——那整辆车闻起来简直是腐烂的鱼、贝壳、海藻混合起来，再经过发酵后变成垃圾后堆放了整整几天无人处置的味道！
] “这样……”信息不流通的年代，人们往往对异域之人有不切实际的期待和认知。小兵有些唏嘘地点了点头，看了看他们，又朝旁边的另一个士兵递了个眼色。那人会意，走到牛车前，便被那刺鼻的臭味激得一凛。
他们重新返回车上，但没谁敢有什么大动作，
换作平时吴瑕可能会在心底叹息于他的鲁莽，此刻她却感动地看着普特尼，心想这简直是舍己为人，他对辛西娅的心情实在真挚，连那鲁莽都顺眼多了。她可没这么幸运，又对气味过于敏感，此时已经快要吐了。
很快就轮到了他们进城，伫立在城门口查验的士兵脸色不佳，最近不太平，人心浮动，他们的工作量也比以往多出几倍，一天下来难免心情疲惫。于是他们不耐烦地伸出手，想要查验来人的过关凭引。
接笏语出惊人，其余的所有人，甚至包括一向总是温柔地接受一切安排的辛西娅，都不可置信地看向他。可能是他们控诉的目光太过强烈，他啧了一声。
“不瞒您说，车上坐着的是我们此次采买而来的婢女和侍卫……”
临别时，接笏垂下眼睑，低声凑到船家耳边说了些什么，一时令对方脸色煞白。随即，接笏又将一个小而厚重的香囊递给了船家，笑着表示这熏着香用整齐金线封口的小玩意，孩子们一定喜欢——即便那香囊捏上去的触感十分坚硬，和“玩具”毫不相称。船家惶恐至极，忙千恩万谢地把他们送走了。
“我们把车放到太阳下晒一晒，过一阵就坐着这辆牛车进城。”
那几乎算得上一句箴言了，吴瑕不由得心底一惊。
出于一路辛勤的习惯，辛西娅和普特尼反射般地振作精神，立刻站了起来。
他们接下来该去哪？所有人的目光都不约而同地投向接笏，接笏却不着急，只是做了个让他们少安毋躁的手势，将众人带到一处僻静的角落，叮嘱他们不要紧张，就当自己是路过的旅人，随即开始细心地观察街道上的景象。
“我们是东域人，不会害这种病。”接笏微笑着说道。
“麻风？好家伙，你就不怕他们把病传给你们？”
“我有非这么做不可的理由。”
“婢女和侍卫？他们坐在车上，倒是你们下来？”
“它绝对刚载过一整车馊掉的咸鱼……”普特尼眼疾手快捂住了一旁辛西娅的嘴鼻，虚弱地说道。
他巧妙地穿过人群，像一只灵巧的轻雀一般，不费吹灰之力就径直抵达了目的地。即使相隔甚远，吴瑕也能看清他脸上的表情——又是那副彬彬有礼的表情，和她初见他时没什么区别。
吴瑕和接笏都有着一副东域之人的面容，细看之下虽有不同，但一届教域的小兵自然没有那般超凡的眼力。他来回打量了两人几番，又看了看他们朴素的装扮，点了点头，算是接受了这个解释。
沿街叫卖的小贩、鳞次栉比的街道、喧嚷热闹的港口，本该是令人兴奋的场景，可他们每个人却不约而同都露出谨慎的表情。
城门近在眼前，但进城的队伍排得极长。他们在近在咫尺的煎熬中徘徊了半天，终于等到了命运的审判。
上车前，他说了最后一句话：“毕竟，即将流淌毒血之地，又何以护育绕蕊之彩蝶。”
她的手柔软，温热，如果吴瑕没有感知到那双手不动声色地些微颤抖，她的心也许会多些安慰，却会缺少最重要的感动。
接笏双手恭敬地将凭引奉上，看守的小兵漫不经心地看了看，点了点头，却又奇怪地抬头看了他们一眼：“不是本地人？”
他们将遮挡车厢的布帘掀起，打开车窗，又将牛车赶远，不顾寒冷地停到了一处贯穿着清凉海风的地方，盼望着海风能吹遍车厢的每一个角落。
这一等花去了不少时间，他们从清晨等到上午，直到普特尼都露出些不耐烦的神色时，接笏忽然目光一亮，很快锁定了目标，安顿吴瑕他们稍等片刻，便一个人走上前去。
他注视着来往的牛车，目光逡巡，只偶尔在那些正在卸载货物的拥有封闭车厢的牛车上停歇一瞬，又很快离开。在摸清他的观察对象的规律后，吴瑕也开始帮忙留意起了相同类型的牛车，他们站在前方，正好不动声色地挡住了后面的辛西娅和普特尼。
他又看了一眼他们身后的牛车：“车上放着什么？商品吗？”
看来他还是有正常的嗅觉的，她欣慰地想。
于是，他们就这样有惊无险地进了城。
“走吧。”小兵挥挥手，算是给他们放行了。
这还是他头一遭在和别人交涉时提出需要配合，吴瑕有些受宠若惊，指了指自己，却见对方已经放下了车帘，准备下车了，又只得将疑问咽了回去，赶忙越过辛西娅和普特尼，掀帘下车。
“我对这里很熟悉，吴瑕，别担心。”辛西娅轻声说道。
这次，接笏露出了欲言又止的表情，像是有些为难，最终长长地叹了口气。
上车后，大家都显得无精打采，耷拉着脑袋不说话。在他们之中，显露出的不适感最少，也表现得最为沉着的当属在前方赶车的接笏。他一边赶车，一边观察着周围的情状。很快，牛车已经驶到了城门口，
那远处的士兵应了一声，匆忙地拉开帘子向里瞥了一眼，顿时被那腐烂的臭味呛了一下，里面辛西娅和普特尼的身影都是病人打扮，形容并不分明，却能看出并非东域之人。那士兵生怕自己也染上病，基本确认了一下就退了回来。
他的话不容置疑，于是他们只得败下阵来。
命运就在前方，他们经过漫长的赶路后终于抵达了教团地繁华的边陲城市的城门，吴瑕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连那致命般的气味都浑然不觉了。
她的话没有恶意，只是单纯地悲叹，她身后接笏，竟然也叹了口气：“战争已经开始了，故步自封没有好处。”很快那气味也飘到了他跟前，吴瑕发誓，那瞬间他的表情也是一僵。
“虽说是东域人，来做生意，还知道帮家奴看病，倒还算厚道……”小兵掂了掂纸封，点了点头，又看了看已然不早的天色，朝着远处挥了挥手：“看上一眼就回来吧！别染上病了！”
按照以往的习惯，她下意识觉得辛西娅会伸手过来，于是想要握紧对方的手给予力量。但这次她刚伸出手，却被对方反握在手心，她这才意识到自己的手原来是如此冰冷。
接笏在一旁赶忙不失时机地补充道：“您们小心些，他们病得厉害，虽说我们不会害这种病，可您们毕竟体质不同……”说着，他看了一眼吴瑕，吴瑕会意，将纸封递了上去。
时间到了下午，辛西娅和普特尼两人吹着寒冷的海风昏昏欲睡，为了取暖靠在一处，头歪着，像两只小鸡在前后啄米。吴瑕正看着这有趣的场景尽量转移注意力时，接笏看了看日头，忽然说道：“时间差不多了，我们出发吧。”
接笏脸上微笑不变：“大人好眼力，我们是前来此处做点小生意的商旅，这是舍妹。”
接笏说得十分恳切：“原本是想着他们有当地生活的经历，能帮我们省去不少麻烦，可没想到他们身上不干净，来了没几天就害了麻风病……买的时候也算是花了大价钱，总不好就这么不管了。我怕他们影响生意，就没让他们跟着货物一块来，单独让他们和我们一同过来了。”
经过漫长而痛苦的磨合，加上海风的助力，他们终于被这淡去的味道熏得习惯了些。虽然还是有些介意，但他们还是陆续地上了牛车，吴瑕和普特尼两人断后。
接笏像是对此浑然不觉一般，面不改色地赶着那辆由一只瘦骨嶙峋的老牛拉着的封闭牛车向他们而来。被那气味裹挟着，吴瑕忍不住后退了一步，心想究竟会是怎样奇葩的车主，才会选择把这样的一辆牛车的车厢封闭起来！
行驶到队伍最后，接笏停下了赶着的牛车。掀开车帘，朝里面使了个眼色，辛西娅和普特尼会意地点了点头。于是，一场好戏就这样在吴瑕的眼前上演了。辛西娅熟练地将麻风病人需要缠好的黑布一圈圈缠了回去，普特尼也裹着绷带，直挺挺躺了下去。接笏点了点头，又抬头对吴瑕说道：“吴瑕，你和我一同下去。”
夕阳时分，人影散乱，进城的人已不多了。吴瑕乖巧地站在接笏身边，接笏交给了她一个纸封，让她等会儿听他安排。她点了点头，尽量装得若无其事，双拳却不由自主攥紧，手心里都是汗。
在等待着这刺骨的恶臭散去的过程中，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中午时分，接笏还是没有出发的打算——吴瑕甚至不知道是该对此表示失望还是庆幸。总之，他们退到了一个尽量远离，但又能确保牛车还在视线之中的位置，索然无味地填饱肚子，又不情不愿地挪回原地。
吴瑕掀开车帘，气味再一次浓烈了起来。经历了这一切，她顿感沧桑，忍不住压低声音，用着只有她和接笏两个人能听见的音量说道：“……这实在不像是仙人的做派。”
那牛车的主人表情先是惊疑不定，眼神胆怯地游移着，可在接笏的一再劝说下，最终还是好奇和贪婪占了上风，最终点了点头。
他们一行人从船上走下，和船家告别。一贯只和接笏熟稔，却总是对他们沉默的船家显露出几分羞涩的拘谨，看得出无论是出于恐惧还是出于生存的智慧，他都想尽量摆出合乎礼仪的姿态，只为送走这几位身份不明、出现时几乎像是拦路打劫般的贵客。
他们已经在荒野上前行了太久，几乎都快要忘记了真正的人类社会的模样。那艘渔船上，他们每个人都闲适而松散，性格各异；而现在他们却几乎团作一团，试图抵御未知的恐惧。
很快，接笏牵着牛车走了过来。随着他渐渐走近，吴瑕几人纷纷皱紧了眉头。
何止是咸鱼，她一边捂紧鼻子一边痛苦地想着，真心希望自己不要对气味这样敏感——那整辆车闻起来简直是腐烂的鱼、贝壳、海藻混合起来，再经过发酵后变成垃圾后堆放了整整几天无人处置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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