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将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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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吴瑕大惊失色，阿法芙涅丝精神极不稳定，自己这一走，难保不会刺激到她，加上身体本就不好，万一复发，可怎么是好？

    “……”

    她凝视着远方，直到鹤影彻底消失不见。

    然而，当吴瑕望去时，她只是被前后忙碌的滚滚人群吸引了全部的注意力，担忧起阿法芙涅丝和赛瑞德的力量是否足够，更加焦急地加紧了步伐。

    “回来了？”

    只是阿法芙涅丝家，赛瑞德被派出干体力活，阿法芙涅丝负责掌勺，吴瑕自然而然被冷落在一旁，阿法芙涅丝向她眨眨眼，表示她的任务是负责陪几家的孩子们玩耍。

    她早早就到了艾利的帐篷前，果然，艾利也一早就迎了出来，这位一贯温柔的翠发青年依然微笑着。

    她摇了摇头，将心中的万千思绪按捺而下，今晚的明月和那天她眺望时别无二致，只是她再也不会因无可抑制的孤独和想念而落泪。一日难再晨，太阳每日都会升起，但昨日无论如何都不会再回来了……

    许多家的门户前已经开始准备了，男人们围着厚厚垒起的木柴，拔起周围的青草制作隔离带，防止狂欢之下的火势蔓延。女人们进进出出，忙前忙后，将新做好的食物不断填满大瓮，将最下方已经放冷的肉重新热好。

    “好的。”忽然，吴瑕像是想起了什么，顿时喜笑颜开，应允不迭。

    “伊萨哥，好人做到底，麻烦帮我清点一下包裹里的东西是否齐备，我要去艾利大人的帐篷那边读书，真是麻烦你了。”

    在得到艾利的应允后，他们走到树荫下低首闭目等待着的仙鹤旁。吴瑕正思索着还有些什么重要之事需要着重强调，钟离开口，说的却不是任务相关。

    “以后若有机缘，自然会知晓。”钟离点点头，不再赘述。

    当他讲起云端山顶的日出，峻岭小径出没的仙兽，以及越过重重关障后目光所及的繁华城镇，总是能让听得入迷的孩子们发出一阵阵惊呼。

    艾利当然自始至终都没有改变，但吴瑕仍然在此时忍不住想到，这个时候性情温和的青年，相比之前同钟离交涉、以及平日里发号施令的威严

    她按照两个孩子的性格安排任务，让吴瑕前去和邻居们交涉，赛瑞德负责具体的实行。钟离是客人，只需要在一旁等待。

    再想起之前自己一脸沉痛地觉得对方单纯好骗，伊萨不由得一阵默然。

    赛瑞德点头，毫不拖泥带水地起身离开，临走前，他将一封布帛的信件塞给了吴瑕。

    也许是时间流逝掩埋一切的缘由，抑或是笼罩在真相上本就笼罩着层层迷雾，并非世间所有的疑问都会得到解答。

    钟离乘鹤而去，飘然远逝，只留下吴瑕伫立于此，思绪万千。

    “数日之后，你也将踏上前路，是否仍心有所忧？”

    吴瑕同样在一旁默默聆听着。

    虽然艾利没有要求，但吴瑕相信他一定会知道她要前去，因为这是她离开前最后的一次机会。

    “当然。”赛瑞德郑重颔首：“虽说使者大人，相信你的能力，但你尚且年幼，难免缺少野外生活经历。伊萨送你两日，我们既能放心，你也省些麻烦。”

    钟离难得地露出微笑，鼓励一般：“身为魔神，我等生命之途如同大江东流，前途未卜，一切仍未可知。只是，当面对未知时，切勿畏惧，反之，应以坚定之心应对。”

    虽然吴瑕并不对此感到意外，但看着赛瑞德略显苦闷的神情，她还是笑了笑，宽慰赛瑞德每个人都有不擅长的事情。

    挥了挥手，吴瑕笑眯眯地离开了。

    但若非必要，他们一定不愿提起，唤起尘封的旧事并不符合他们想要迎接明天的心愿。

    正当吴瑕组织了一上午语言，觉得总算是考虑到一些可能的基本情况，并对可能发生的紧急情况做好应对措施，赛瑞德中午时从她面前走过，轻飘飘丢下一句：“不必担心，已经说了，母亲也理解了。”

    她将那些已经到嘴边的客套话咽了回去，抬起头，注视着对方眼中那难得温柔的神色，点头说道：“确实还有些不安……这一路不知会遇到怎样的事情。”

    等她像一只横冲直撞的小鹿一般奔回帐篷前时，赛瑞德正大马金刀坐在帐篷前的大瓮旁，门前冷落、秋风萧瑟。

    艾赫麦德无法解答关于神明的疑问，他太过年轻，尚无掌握许多秘密的资格。但他有着善于思考的资质，在思索半晌后，他得出结论——唯有艾利大人和他的祖父迈哈穆德，有可能掌握相关的情况。

    她一坐下，便在这片独属于她的小小领域中自有威严，即使是天神下凡也不能动摇她在料理家事上的尊严和决心。

    其实，悠闲地泡一杯花茶看木板书的悠闲时间，几乎称得上是她这段忙碌日子里的高光时刻。即使很久以后，她仍会不时地怀念在阿法芙涅丝的帐篷里读书的悠闲时光，一段清澈、温暖而充满希望的时光。

    阿法芙涅丝在帐篷里休息，据赛瑞德所说，早上这里还门庭若市，只是后来等他接手，就不知不觉变成了这样。

    至于艾利，他的身份更加复杂，也更加谨慎而敏锐——秘密，一个甘甜的词语，唯有执掌权柄之人能分辨那甜蜜中的剧毒。

    很快，天色尽黑，篝火点燃，人们围坐成一圈，高歌而舞。她却心不在焉，向一道长久笼罩的影子一般坐在角落，看着年轻男女们载歌载舞，思绪却已经飘向远方，甚至都没注意到一旁同样和她坐在篝火旁的钟离，正默默注视着她。

    她心中似有所感，点了点头，微微颔首道：“愿您一路顺风。”

    然而，即便是这样的任务，她也被更招孩子们喜欢的钟离比了下去，这位云游四方的魔神的口中总是能冒出一个又一个神奇的故事，辞藻华丽，嗓音动听，不知不觉便让人听得出神。

    看她急得差点一跃而起，赛瑞德赶忙解释，让她不用担心。

    吴瑕和钟离对视一眼。迈哈穆德自不必说，无论是吴瑕还是钟离，都没有这份能让倔强的老人不得不开口的交情。

    之前阿法芙涅丝精神失常，完全是由于格丽斯妲死亡的缘故，如今她只是外出任务，加之赛瑞德为她说了不少好话，又有伊萨相送，阿法芙涅丝虽然担心不已，精神上却并没有受到太大刺激。

    一个月的时间，说长不长，节日的庆典散去，钟离也已离开，吴瑕立刻着手准备出发事宜。

    她有要务在身，艾利自然不会强求她必须按时出现，只是经常让赛瑞德捎一些木板书给她，他相信她的自觉，而他也的确没有看错。

    于是，数日后的上午，当伊萨如同往常一般掀开阿法芙涅丝家帐篷的帘子，准备如同往常一般散漫地度过这没有任务的一天时，一个巨大的包裹忽然从天而降，砸了他一个措手不及。

    “队伍中不止你一人，众人各司其职，充有异同。正所谓，宁乐其行，弗忧其险。”

    唯有一位长老——不是别人，正是艾赫麦德的祖父——表达了强烈的反对，但毕竟只有一人反对，事情也就这么通过了。

    走出帐篷，原本笑眯眯的吴瑕在暗地处笑容一滞，她深吸了口深秋时节沁凉的空气，向着艾利的帐篷走去，恍然察觉到自己已经很久没有前去了。

    首先，也是最为麻烦的，就是如何将这件事说与阿法芙涅丝。

    几人纷纷向他道别，艾利首当其冲，最后才轮到吴瑕。钟离表示还有些任务的事情要叮嘱，两人需借一步说话。

    天色渐晚，人们纷纷向着家的方向涌去。大大小小的篝火将在邻里之间升起，吴瑕辞别了艾赫麦德，和钟离一同走最后一段回家的路。

    原本吴瑕听着不停点头附和，可听到伊萨名字的时候，不由一顿：“伊萨哥……送我？”

    隐隐从帐篷里传来声音，一片黄昏与黑夜交接的黛青色中，阿法芙涅丝掌灯前来。

    次日清晨，天蒙蒙亮时，钟离便已动身离开了。

    过去就像一团阴郁的迷梦，她已经清醒地在这片大陆上踽踽前行了太久，庄周梦蝶，曾经的日日夜夜，如今也不过仿若梦中的惊鸿一瞥，只剩吉光片羽可供回味咀嚼。

    抱着沉重包裹的伊萨面色复杂，应该不是自己的错觉，这孩子笑得简直和之前自己捉弄她时，露出的笑容一模一样。

    很快，吴瑕便带着周边四、五位邻居的同意回返，大家将剩下的食物凑作一处，具体要做的事情和吴瑕钟离之前路过的那处没什么不同。

    孩子们在四周模仿着青年们起舞，正值妙龄的男女跳起舞来是那么的优美而庄严，生命的美在他们身上体现得淋漓尽致，让孩童明目张胆地羡慕他们的沉稳，成年人暗地里嫉妒他们的朝阳般的青春。

    如今，当她真切地用自己的脚步丈量这片坚实的土地时，她才恍然发现时间和空间的沉重，竟是如此的不可挽回。

    临别时，除了吴瑕外，艾利作为村子的代表，赛瑞德和伊萨负责护送，也都起了个大早。黑夜仍未散去，点点疏星挂在天幕，钟离向几人挥手告别，一只仙鹤早已在树荫下等待。

    “务须过多挂怀。”仙鹤振翅，他的声音在风中变弱不少，但依旧稳稳地传到了她的耳中：“有朝一日，我们还会再见。”

    他们此刻位于一处寂静河谷之中，喧闹的节日过后，失去了人群的热闹，清风拂过发丝的微声都显得异常寂寞，极目远眺，远处崇山峻岭，云雾缭绕。

    而伊萨原本打算在将赛瑞德送回后就返回去找她，奈何忽然收到了艾利大人的一个临时任务，于是只得半路折返。

    钟离走后，艾利便在一次和村中耆老的聚会上宣布了她的任务。她人小式微，几乎所有的耆老都不屑于关注这位外族的女孩。

    吴瑕震撼之余不禁感慨，这就是人狠话不多的境界吗。不过，比说了没更重要的是——到底是怎么说的。赛瑞德云淡风轻表示，照实了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