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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蝉轻轻喘了一会儿,支起身, 抬起发热通红的脸, 看着谢嘉琅。

    柔软,滚热,潮湿,呼吸、药味和香气交融在一起, 一点点沁入彼此的心脾。

    在京师时,谢嘉琅从范七口中得知谢蝉有了意中人,从那时候开始,他就在践行六叔的承诺和从此远离谢蝉当中反反复复。

    她软硬兼施逼迫山贼帮忙,是因为担心再也见不到他。

    两人都没有动,感受着彼此的温度,任心潮起伏。

    “谢嘉琅,你刚才说了,意中人是我,不能抵赖。”

    谢蝉蜷缩在他怀里,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了,迷迷糊糊中碰到了他的伤口。

    谢蝉扣住他的手不放,俯身又在他唇上亲了下。

    他没有出声,扯开被子盖住她,在黑暗中默默地看着她。

    油灯突然闪了几下,灭了,屋子陷入黑暗。

    谢蝉没见过他失态成这样,不由得一阵懊恼,她不想吓着谢嘉琅,分别了几个月,这是他们第一次交谈, 她还没和他解释自己怎么会出现在渡口,想在他知道张鸿的事情前先告诉他自己为什么进京,让他明白自己的心意,可是他似乎已经知道她进京的原因,而且产生了误会,她干脆用这种方式打断他。

    屋子里,油灯发出的光熹微黯淡, 只隐约照亮床边的轮廓。

    谢嘉琅止住谢蝉的动作,反应过来后,又立刻收回了手。

    “我不知道张鸿和你说了什么,也不知道你从别人口中听到了什么……”谢蝉左手轻轻抚摸谢嘉琅的脸,摩挲他下颌的胡茬,“谢嘉琅,你离京以后,我看到了那盏灯,看到了书里的柳枝。我要找的人是你,怕你知道了会分心,没有告诉你。路过嘉县时,因为渡口封闭,我找不到船,又遇到范四哥他们,耽搁了下来……”

    谢蝉含泪说,双眸凝视着谢嘉琅,明亮,执拗,坚定。

    然而在渡口见到谢蝉的那一刻,谢嘉琅发现自己可能做不到。

    当张鸿坐在他面前,以一种自信、飞扬的姿态立下保证,说会好好照顾谢蝉时,谢嘉琅闷得透不过气,许久说不出话。

    “听说你和张鸿被困的时候,我怕再也见不到你,怕来不及告诉你我的心意……”

    “你的亲近不会伤害我,我喜欢和你待一起。”

    他垂目。

    一开始,总是理智占据上风,谢嘉琅以为自己可以和从前一样,以亲人的身份祝福谢蝉。

    她很累。

    模糊的雨声里,她耳语般的声音像重霄的轰雷,一声接着一声,在谢嘉琅头顶打下。

    她面色绯红,抬起右手,避开谢嘉琅受伤的地方,手指戳他的胸膛,轻声说。

    谢蝉怕压着他肩上的伤口,迟疑了一下,他双臂收得更紧。她依偎过去,和他紧紧挨在一起。

    为伤者临时搭起的床微微摇晃,发出吱呀声, 被窗外的雨声掩住了。

    谢蝉手指继续,指尖忽然一紧,被谢嘉琅一把握住。

    他忍不住想谢蝉的意中人是谁,是不是品行端正,是不是家世清白,是不是尊重她。

    他怔怔地看着谢蝉。

    她松开谢嘉琅的手,捧着他的脸,嘴角慢慢翘起,眼神柔和,泪光里带了笑意,一字字道:“我再和你说一遍,你听好了,我喜欢你,我的意中人是你,我想见的人是你。”

    她温柔呢喃,被泪水打湿的睫毛拂过他的手心。

    谢蝉抓住他的手腕,脸贴上来,柔软温暖的面庞在他有一层茧子的手心轻轻地蹭。

    她喜欢谢嘉琅,那就要告诉他。在平州城不敢流露,是因为担心自己会成为谢嘉琅和他心上人之间的阻碍。看到那盏灯后,她可以放下顾虑了。

    她柔软的唇落下来,她调皮的手指在他身上划动,她的眼泪一颗颗掉落,她碰到哪里,他哪里跟着发烫。

    谢蝉却说,她进京是为了见他。

    他现在一定很后悔。

    身体相依,唇舌轻触。

    冷是他的理智,让他冷静,而热深埋在心底,随着谢蝉的话涌上来,澎湃奔腾,在四肢百骸游走。

    谢嘉琅肩上一痛。

    指头划过的地方都紧紧绷着,隐隐战栗。

    夜色深深, 雨水砸在墙上,噼里啪啦响。www.wangzaishuwu.com

    想到谢嘉琅的那封绝笔信,谢蝉眼里再次溅出泪光。

    他的动作很慢,很小心,有些呆滞,仿佛在担心会吓着她。

    “谢嘉琅,现在我们有了肌肤之亲,你躲不开了。”

    谢嘉琅自嘲地想,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谢蝉喜欢——喜欢到了主动告诉范家她有意中人的地步。

    手指和手指相扣,温度,气息,急促的心跳在两人之间传递。

    每一次看到李恒,想起前世身不由己的一生,谢蝉就更加热切地想见到谢嘉琅。

    听见孙宗用谄媚的语气说谢蝉和张鸿之间患难与共的深情,看到张鸿和谢蝉的相处,意识到这样的场景会一次次发生在眼前,谢蝉将成为别人的妻子后,谢嘉琅更加确定,他的理智迟早会被击溃。

    窗外的雨声渐渐小了,嘈杂人声也停了下来,寂静宁谧。

    谢嘉琅漆黑的眸子看着她,抬起手。

    他知道谢蝉就是这样的性子,小时候,她因为他被所有人孤立,还是每天笑着来见他,完全不在意别人的嘲讽和异样的眼光,温柔又热烈。

    谢蝉想起小时候,她和人打架,被谢嘉琅看到,觉得害臊,担心他讨厌自己,对他说自己是举止文雅、端庄温婉的窈窕淑女。

    她不管。

    她不是。

    “我是不是吓着你了?”她轻笑,再亲一下,直起身,“你现在后悔也晚了,我就是这样的人,我不矜持,不端庄,不文雅,不够温柔顺从,我不是窈窕淑女。”

    “后来,我知道皇上派你去嘉县,就在官道驿站那里等你,结果来的人是八皇子……”

    听到孙宗说谢蝉为张鸿进京、为他辛苦跋涉、以身犯险时,谢嘉琅不觉得惊讶。

    他竟然说自己没有遗憾。

    他脸色苍白, 眉眼轮廓锋利,双唇微微张开,下颌冒出的胡茬显得憔悴, 衣襟敞开了,肩上的伤口透出血渍, 胸口微微起伏,一言不发地望着她, 目光沉沉,还没从震惊中回过神。

    他知道,必须做出决断了。

    让谢嘉琅感到错愕的是,谢蝉的意中人不是张鸿,是他。

    她艰苦跋涉,是为了他。

    谢嘉琅漆黑的眸子凝视着谢蝉,还是不作声。

    她的意中人不是张鸿,是他。

    谢嘉琅停下来,注视着她,然后,松开她的脸庞,收紧双臂,搂住了她。

    在绵绵不断的雨声中,她缓缓说出自己这段时间的经历,包括遇到李恒,被迫以张鸿的名号自保的事情。

    他宁愿从此被谢蝉疏远厌恶,也不想做出伤害她的事。

    湿润的唇分开。

    她为他哭,眼泪一颗一颗砸在他脸上,狠狠地灼伤了他,身体发僵,冷热交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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