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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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同你之于我】

    而且他父母还说过，外界的妖都喜欢听他们鲛人一族唱歌。他小时候一不听话，父母就恐吓说把他丢给天狼一族去管教，然后他就只能没日没夜地给他们唱歌取乐。

    “所以我要怎么回去？”李善音好心情地朝着外面仍然不见变小的雨滴犯愁。

    李善音点点头。

    “音音等我。”黎疾笑了笑，掏出怀里的血化符，使其环绕在李善音周围，然后水一样隐没进她身体里。这样就不会有鲛人敢靠近她了。

    珠夜再次松了口气，这倒不是什么难事。只是他还做不到，等他去找族中

    想想这句，黎疾竟然快要说不出话了，因为从来没有人对他付出的感情有过对等的回报。承载爱意和依恋的天秤总是歪歪扭扭，他站的一端永远在下沉，到尘埃里，把他吞没。直到有一天，有人说她的爱等同于他的爱，他终于知道了原来这盏天秤是能平衡住的。

    他们站在两端，默默相望。

    她拍了拍黎疾。

    “不行。”黎疾语气坚决，“鲛人性格不一，有的生性顽皮，喜欢拖走陌生的游人。在海底，我没有十足把握在他们手中抢人。”黎疾这时候的倔强显露出来了，他站起身，完全不给李善音反驳的机会，后退了几步，脚尖点在凸起的礁石一角。

    “我们要怎么样才能找到鲛人呢？”李善音眉间染上淡淡的忧愁，她是个十足的旱鸭子，而黎疾看起来也不像是游泳的好手。

    李善音忍不住，将手放在他柔软又毛绒绒的脊背上，让一只手掌完全被灰白色的狼毛淹没，又暖又舒服。她不禁感叹，等到了冬天她应该恨不得每天十二个时辰都赖在黎疾的身上。这么顺滑的毛发根本让人摸不够嘛！

    这是李善音第一次亲眼见到海洋。从前她在宫里，听过一些捉妖师讲荒海的美丽传说，听他们讲荒海的那边是一块神秘的、四季长春的杏林，里面住着一个悲悯的神女，守护着杏林周围的百姓。www.yaxiu.me

    “如果有机会，我也想要去看看那片连你都说好看的杏林。或许等我们了结所有事情之后，就可以搬到那里，看花开花落，云卷云舒。”李善音畅想道。

    一阵海水翻腾，本就不是很善战的珠夜被黎疾轻松制服。

    黎疾却是一笑，墨发跟着海风飞扬起来。意气风发的少年极其迤逦诱人，与传说中的能诱骗人灵魂的鲛人并无区别。他微微垂下头，任发梢擦过李善音的眉眼，似乎是故意在挑逗她逐渐低落的情绪。

    接着黎疾向后倒去，恰如那个在望泽山的夜晚里倒下山坡那样。

    潜水符也有时间限制，十二个时辰内只能用两次，且最多用半个时辰，否则就会遭到巨大的反噬。

    “杏林？那应该很美丽。”李善音眺望过海面，似乎要透过一望无际的海平线遥想黎疾口中的杏林。

    天光与虹色之间，两个身影依偎着向远处跑去。山脚下，一间小小的院落是他们的家园。

    黎疾慢慢转过身，靠着锁魂镜的结界处坐下，一腿曲起，手臂搭在上面。

    “那你也给我一个潜水符，我陪你一起去。”李善音忙回应道。

    黎疾加快了速度，朝目的地赶去。

    “你要捉我去给你们天狼一族唱歌吗？”珠夜想起父母曾经对他提起过的天狼一族，顿时欲哭无泪。

    这世上有人爱他，爱他所有。

    “海的那边是什么？”李善音扭头，问靠在她身侧的黎疾。

    晶蓝到不似世界之物的浓密发丝像是海草，飘荡在海水中。与人类无二的健硕上半身裸露在海中，皮肤光滑白皙，小腹处是一道像海陆交界线般的分界，下面是与发同色的鱼鳞覆体，鱼尾闪着蓝色荧光，似是一片星河洒落在上面。

    “会有那一天的。”黎疾不知道历劫之后的李善音会不会还记得与他的种种，不过不记得也没关系。他只想让她早日回归神位，而非在人间忍受日复一日的岁月蹉跎，为此哪怕忘记他也无所谓。无论距离与时间，他都会去到她的身边。她厌恶也好，甚至像从前那样一剑杀了他也好。

    这是她的历劫，他一旦把真相告诉她，她就会前功尽弃。

    “……！！！”

    “那里。”黎疾手一抬。

    锁魂镜中，黎疾停止了一切挣扎。所以——即使是失去三魂的黎疾也可以得到李善音的爱吗？如果是那样，他好像就不用担心了。

    李善音望着，心里既安宁又激动。无际宽阔的大海仿佛可以包容一切，让人的心归到安处，但同时底下也暗藏汹涌，一不留神就会被吞噬殆尽。

    黎疾想起那片已经全部枯萎了的杏林，犹豫着通过神识开口:“里面住着一位神女。她强大而又善良，所有人都很喜欢她。”包括我。

    而李善音以为黎疾在和她嬉闹，于是笑着曲起手指在他额头处点了点，末了又揉搓了好几遍柔软的狼毛才依依不舍地停下。

    长身玉姿，在一片蔚蓝的背景下茕茕孑立。墨发翻飞，与他腰间摇晃的金丹铃同频相映。

    “音音是在担心我吗？”黎疾心里涌起一股别样的情绪——担心失去了三魂的，最被人厌恶的他，而非神智完整的他。

    咸腥的海味和时汹涌时平静的海浪翻涌在李善音身前，她静静地坐在一块硕大的礁石上。天气不算晴朗，远边的灰色天空几乎要与深蓝色的海洋尽头融为一体，真正地像是到了世界尽头，只能看到海天一色。弧形天际线的那边是什么？

    黎疾这回知道李善音要开始办正事了，只能化成人形，站在礁石之上。

    沉睡着的人鱼感受到强大的气息，睁开眼睛，但是入目的是已经游到他身边的黎疾。

    李善音一时心揪起来，不太认同黎疾的主意。

    他神色迷茫而又庆幸。

    黎疾将头抵在李善音的另一只手心中，用神识与她沟通。因为他察觉到李善音似乎很喜欢天狼形态的他，所以他先不变回来，以她喜欢的样子陪着她。

    渐渐的，本来模糊不清的海底远处出现了一个散发着蓝色幽光的小点。他思量几分，发现那地方正是海中央礁石的所在地。

    设下这个陷阱的人目的是什么？既然不是让他丧命，那无非就是要让他在重要的人面前暴露本性，想看他被厌弃，痛不欲生。也许在百年前也有妖对黎疾用过这一招，黎疾的痛苦成了他复仇的工具。只是这回他要失望了。

    黎疾一直保持着天狼的形态载着李善音到荒海，没有立刻变回人形。

    “鲛人喜欢在夜晚跃出海面坐在海中央的礁石上吟唱，所以一般那样的礁石之下都会有鲛人的巢穴。”黎疾解释道。

    黎疾慢慢解释道:“我可以化一个潜水符，这样我在海中也不会窒息。”

    李善音闻言满头黑线，看来他是根本没注意她刚才在说什么。不过李善音也没生气，反而有一种很奇异的类似于甜蜜的感觉丝丝缕缕地如同春雨一般浸润入她的心田——黎疾他真的很在乎她方才的话。

    黎疾晕晕乎乎的，也不知听没听清问题就答道:“我载着音音去，以天狼的行进速度，不出一天就能到荒海。”

    黎疾一下子变得不知所措。www.xianya.me想要扬起一抹笑意，却又被心里猛烈的情感而给撞得七荤八素，导致他的笑容僵硬极了，看起来有些滑稽。

    黎疾顺着一个方向闷声游去。

    灵珠蚌开合，中央的硕大珍珠已经逐渐成灵，发出莹白柔和的光，在暗流潮涌的海底像是幻梦一般不真实，但却照亮了四周。就在光线的正前方，那抹蓝色渐渐变得清晰。

    于是黎疾没有再说下去。

    “那你？”李善音略瞪大眼睛，“你要一个人去捉鲛人？会不会太危险了？”她看着宽阔到难以形容的大海，心中难免升起一种不安来。任何人在这样的自然面前都显得太过渺小了，如果黎疾被吞噬了去，她要如何去救他呢？

    “音音先等在这里。”黎疾十分轻松地道。

    据他们说天狼是妖界最强大不可触犯的妖族，历代妖王都出于此。如果不是他们一生都生活在荒海，他们也要臣服于统领百妖的天狼。

    海面后浪推开前浪，一遍遍周而复始。

    “不会有事的。”黎疾蹲下身，与李善音平视。溢出黑眸的温柔恰似拍打着礁石的浪花，一点点侵蚀上来，转瞬又觉得突兀，退回汇入无尽的海中，同无边的汪洋一起，永不消散。

    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李善音望见一块凸起在海中央的石头。上面布满青苔，看起来湿滑不可攀。

    只要能陪在她身边。

    “是一片杏林。”

    李善音眼睁睁地瞧着他消失在视线里，激起的一点水花也复归于平静。

    黎疾轻轻抬眼去看李善音，发现她仍旧在看向远方。

    珠夜眼里顿时盛满泪水，和海水混合在一起。

    洗去纤尘的天空碧蓝广阔，明媚的阳光穿透每颗雨滴，闪出晶莹的微光。东边翠绿欲滴的山林立起了一道彩虹，为一眼望去有些单调的青山增添了别样的光彩。

    *

    珠夜松了口气。

    李善音不加犹豫地点点头，“当然！”

    黎疾想着，将自己的头往她手心撞了撞，代表着一种认定。

    现在最重要的事是找到鲛人招魂，至于给黎疾顺毛……咳咳，等回家了她可以顺个够。

    “要你去招魂。”黎疾接着道。

    “不是。”黎疾冷冷道。

    所以他最好能在这半个时辰里找到鲛人。

    黎疾潜入深不见底的海中，刚开始太阳光还能透过海面，穿射进海水中，带来一点光亮。但随着他的潜入，四周变得越来越黑。一些从来没有游出过海面见过灿烂阳光的鱼儿长得奇形怪状，慢慢从黎疾身侧滑过。他无心欣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