复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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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怎么现在才回来，我还以为，你今晚要回那边。”开门的是个瘸腿的男子。

    蒋佑瞥了他一眼，“在坐的哪一个不是稳上211。”

    “咚咚咚。”言霁抬手敲门。

    男子接过言霁的手里的东西，若有所思地看着言霁熟门熟路地换鞋，叹了口气，“我不是这个意思，你……”

    言霁下了车，打开手机的手电筒，拐进一条狭窄的小道，小路坑坑洼洼，路边随意堆积的垃圾发酵的气味着实让人难受。

    言霁撇撇嘴，“嗯，那为了庆祝这开学第一天，咱们今儿来个不醉不休？”

    结果，叔侄俩喝完两瓶啤酒，撸完烧烤就各自回房了。

    现在言霁现在倒是没想这些，唯一心疼的是，竟然是刚刚白刷的那一块八的车费。

    言霁屏住呼吸，步伐加快，五分钟后，终于走到小区门口。

    这些年，这个老破小里，来来往往都是些社会底层的人，稍微有点家底的都已经搬走了。

    前面赵北蘅扭过头来，揶揄道：“酱油，你这一连三个同桌都走了，要不，我也搬过来，或许，过两天我们家太后也能放行，让我去上学。”

    样貌跟言霁有几分相似，只是五官更为硬朗，甚至有些凌厉，男人此刻已经换上宽松的灰格子睡衣。

    还能买一串五花肉呢。

    言霁提着行李箱，坐上52路公交车，半个小时的时间，还能再眯一会儿。

    言霁打开另一瓶啤酒，笑着说：“最后一晚了，再不喝都没机会了，而且，就一瓶啤酒，影响不到什么。”

    言霁拐进从门边数的第三栋楼，爬上三楼，温暖的光线从门缝溜出来。

    等言霁回到烧烤摊，已经是半小时后了，老板倒是好心，已经把剩下的烧烤给言霁打包好了。m.baijiawenxue.com

    到学校已经十点半，言霁刚把行李箱放到宿舍就被老赵拉走了。

    -

    还是靠窗的位置，公交车经过繁华的市中心，在破败的老城区停下。

    “不用了，”言霁笑着摇了摇头，“麻烦您了。”

    也不知道是昨天那罐啤酒的原因，还是，这件事终于尘埃落定，言霁竟然破天荒地睡到了九点。

    蒋佑抬眼看着赵北蘅，徐徐道：“我第一任同桌，一心只想去清北，被迫去了上交，第二任同桌，刚来两天就被劝回去上武大，上一任同桌，昨天收到了北师大的录取信息。”

    四监就是夷江四中，毕竟，一旦进去，就得等一个月才能再放一次假，于是乎被四中的学生戏称为四监。

    两边楼房之间支着竹竿，刚洗完的衣服，还滴着水滴，在地上晕成一个个小水窝。

    ‘包子和粥都在电饭锅保温着。’

    到了下一站，言霁起身随着人/流下车，走到对面坐上52路公交车。

    “哦，行吧。”

    正是高考录取结果出来的时候，复读班的流动性特别大，昨天刚来的同桌，可能今天旁边就没人了。

    夷江四中开学不过半月的时间，坐在男生斜前方的蒋佑已经走了三个同桌。

    “你个臭小子想什么呢，还想喝醉，喝了这一瓶，明天早上滚学校学习去。”言喆伸手就是一个爆栗。

    不过，也没理他，只是总感觉哪好像不对，在路上突然遇到一个高三的学生，才发现到底哪不对劲。

    狭窄的石板路上停着旧式的自行车，两边的楼房墙皮已经脱落，露出红砖原本的模样，墙面布满青苔。

    “那你还买啤酒，”言喆拖着步子坐下，接过言霁手中的啤酒，说：“都要上学了，还喝什么酒！”

    言霁用食指勾着拉环，点了点头：“嗯，老赵今天给我发消息了，学费全免，每个月还有一千的生活费。”

    这话一出，言喆到嘴边的话，顺着面筋又给咽了回去，只说了句，“那你下次，长点心。”

    “我昨天也被中南财大录了好吗。”赵北蘅坐在蒋佑的位置，声音明显低了许多。

    从他出门，不，动手的那一刻，他就已经回不去了。

    大门上布满了铁锈，也没有值班室，只在旁边有家小的便利店，言霁拐进去买了两瓶罐装啤酒，才挤过门缝往里走。

    第二天，言霁是被老赵的电话给闹醒的。

    言霁举着买的烧烤和啤酒，像是满不在意，扯了扯嘴角：“想赶我走啊，我偏不，现在可不是以前了，我记路了。”

    还有一句，‘你也好意思。’到了嘴边，想想还是没说。

    “唉，瞧不起人不是。”赵北蘅从座位上起身，看了一眼后面睡觉那人，示意蒋佑往里坐。

    “唔，知道了。”言霁含糊地应了声。

    见老赵穿的比平常讲究许多，言霁拖着漫不经心地步子，打趣道，“老赵，今天什么日子，当时送我们高考都没见你穿这么正式。”

    只是这种破败感，却让言霁有种亲切感，一种久违的亲切感，这里是他本就应该生活的地方，只是发生了些小插曲，如今又回归正轨。

    日光透过玻璃照进房间，有些刺眼，言霁挣扎着适应了好一会儿才从床上起来。

    还没到十点，好多人都还没下班，仅有几户人家还亮着灯，微弱灯光穿透夜色倾泻而出，勉强能看清楼房的分布。

    不过，那烧烤已经凉透了，老板拿着打包好的烧烤说，“小帅哥，要不再给你加热一下。”

    蒋佑摇了摇头，突然对赵北蘅笑了笑，“要不，你去问问？”

    赵青松瞅着言霁一身白衣黑裤，皱眉问道:“你小子怎么没穿校服啊。”

    言喆在附近开了家快递驿站，基本能够维持平常开支，在大型的电商节甚至收入还比较可观，经常一大早就出门了。

    言霁洗漱完，从书架上挑了些教材跟教辅书放进行李箱，临走前盯着那本教材看了好一会儿，最终还是把这本书塞进了书包。

    “今晚喝一杯吧，小叔，”言霁打断男子的话，“庆祝我明天又要进四监了。”

    赵青松看言霁贫嘴的样子，倒是松了口气，至少从面上看，言霁的心态还不错。

    这话老赵从高一说到高三，这套说辞一直没改，言霁随便敷衍了几句，便挂了电话。

    看着沿途熟悉的风景，言霁拧眉，散漫的神情敛去被烦躁取而代之。

    言喆面上不显，心理也不是滋味，拍了拍言霁的肩膀说：“你啊，就当是放了个暑假，明天就是开学第一天。”

    总共有8栋，大门两侧各四栋，中间有个长长的花坛，将两边隔开，连个像样的花园都没有。

    走出小巷，言霁晃晃悠悠走到公交站，25路公交车恰好驶来，言霁没做他想，刷了公交卡，在后排找了个靠窗的位置。

    昨天晚上的小桌子已经被言喆收拾干净了，上边放了数张百元大钞和一张纸条：

    阳光下，一切破败和腐朽都掩藏不住，赤裸裸地彰显着贫民区的破落。

    四中对复读班的管理算不上严格，虽然给他们发了高三的校服，但是，也从来不怎么管他们，所以，复读班基本没几个人穿校服。

    老赵应该是猜到他还没起，又念叨：“你小子竟然还没起，赶紧的，都是上高四的人了，哪还能像高三一样懒散。”

    卧室的陈设非常简单，十平米的小房间，就放了一张床，床边是一个陈旧的小书桌，桌上摆满了各类教材书籍。

    赵北蘅显然是想到了后面那位，下巴往后指了指，低声问:“后面那位也是？”

    老赵的声音，立马通过手机传来，“言霁，你小子怎么还没来报道呢，赶紧的，我都到半天了。”

    其实一点也不疼，言霁满不在意地回：“行了，知道了。”

    况且，这还得是碰上了点事，否则，连烧烤也没有，就啤酒了。

    正值课间，教室里谈笑声，嬉闹声交织。

    “坐公交车，坐反了，”言霁说，“习惯性地坐上25路了。”

    靠近墙角的位置，桌上摊着一个少年，只能看见黑色短发，整个头都埋在弯曲的臂弯里。

    “等会儿有空调，就半小时。”

    吃完饭，言霁拖着行李箱离开，桌上的钱却一分没拿。

    但是，今天不一样啊，赵青松中途又拐到办公室拿了件高三的外套，让言霁套上。

    “嗯。”

    言霁进门把墙边折叠的小桌子摆放好，又拎着两把椅子过来，一副不醉不休的架势。

    “复读班不是不用穿校服吗？”言霁说。

    不得不说，这位置确实不错，外面有一颗百年榕树，即便靠着窗，阳光也被大片绿叶遮挡，不会被灼热的日光晒得睡不着。

    言喆打开烧烤袋子，翻了一圈，半点儿肉腥没见到，言霁早料到他会是这个反应，“别想了，今天坐公交车多刷了一块八，要不，还能给你再买串鸡柳。”

    “你钱多烧的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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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么热的天气，老赵，你这是要热死我啊。”言霁扯了扯衣领，脸上显而易见的不满。

    第三个电话打来，言霁伸出长臂，拇指划过屏幕接起电话。

    摊在桌上的是一本大学计算机的教材，不过，现在已经完全都用不上了。

    与此同时，赵青松带的复读班5班倒是挺热闹。

    “你是说，要回去复读了？”言喆的语气有些激动，“想好了？”

    言霁看完，笑了笑，昨天晚上还为一块八说他，今天早上又大方地留了一千块给他。

    这两个方向，一个通向夷江的富人区，一个通向最底层的贫民区，几乎是截然不同的人生境遇。

    说是小区，其实只是几栋破旧的楼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