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Forever You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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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哥哥…哥哥…不要死、不要走…”她一遍又一遍说着。

    “一些客气的话，说青云哥去世他很难过之类的。”

    我不知道那个人叫什么，但是他注视着这一切，眼神是那么的冰冷，像是此刻这个初秋时节冰冷的河水，而自己便是溺死在河流湖泊里的鱼。

    青河和青泽站在草地上等待着青宁，不知过了多久，他们才终于瞥到了青宁的身影，青泽举起手臂冲他挥了挥，青宁看到了青泽挥舞的手，于是向他们的方向走来，刚走了没几步却又忽然又停了下来。

    “妈妈，求求你，不要把哥哥送去森林里，不要让他一个人去那里…”

    为什么不行呢？她在心里想着，可嘴上却说不出来。

    雨水那么冰冷，仿佛要将一切带走一般滑过了他们的脸颊。

    可这就是他。

    “不知道，也许是哥哥的同事，或者父母认识的人。”青宁摸了摸青河颤抖的手安慰她不要害怕，心不在焉地回答青泽。

    林青云的身影彻底消失在了那年初秋微凉的天气里。

    “他不是离开，只是要回去而已，回到我们最终都会回到的地方。”青宁摸了摸青河的头，温柔地对她说“所以青河，不要哭，我们一起和青云哥说再见，好吗？”

    葬礼安排在了三天以后。

    那是个暴雨到临之前难得风和日丽的晴天，第一片枫叶落到了带着夏日余温的水泥地上。打捞队将他从水中捞起，在家人们到来之前就已经用白布裹了起来。

    “他和你说了什么？”

    “那个人为什么要和你说这些？”青泽追问道。

    青河缓缓地蹲下身，伸手拉开了那张盖在他身上的白布。白布下露出一张更加苍白的脸，她松开手，任由那张布重新将他遮盖。明明那样熟悉，可却又觉得无比陌生。这就是他，可这又不是他。我的哥哥是活生生的人，而不是此刻失去灵魂葬身海底的皮囊。

    天是那么阴冷，墓园里放着悲怆的音乐，人们低头哀悼着年轻生命的离去，穿着一袭黑袍的长老诵读着悼

    “据说他成绩很好，家族的工作也做的不错，毕业没多久就在学界崭露头角。可惜，那可是‘守林人’本家的大少爷，八成是没受过挫折，稍微有点事情就经受不住了。”路人们发出带着一丝嘲讽意味的叹息“没有金刚钻，莫揽瓷器活，倒不如当时彻底回家接管‘守林人’的职责。”

    那个人没有动静，大概也再也不会有反应了。由最开始的不敢相信到最后失控地嘶吼，她近乎崩溃地一遍又一遍喊着自己对他的称呼，祈求着他能够睁开这双不可能再睁开的眼。

    最终她被青泽从被窝里拽了出来，她原本想要重新躺回去，却被青河狠狠拽住了肩膀大吼道：“你想要和大哥一起死吗！？”

    青河下意识地把头埋在了青泽的肩膀上，再次抬起头时，那个人的身影已经消失了。

    手被一旁的人抓住了，她回过头，看见青泽就这样死死地抓着她的手腕，轻轻摇了摇头。青河看着他，先是愣了半晌，终于忍不住失控地大哭了出来，后者也只能轻轻抱住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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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是…”青河擦着眼泪，看着面前还未扣上盖子的棺材里青年苍白而安静的脸问道“我们以后再也见不到他了…”

    “别怕，”青泽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我会保护你，无论如何我都会永远保护你。”

    人们说他是因为在研究所的工作不顺利而选择了自杀。纸上冰冷的黑字毫无美感地写着“溺亡”两个字，然后便草草地为那个不久前还活生生的人画上了句号。

    那是与青川的离开截然不同的分离，这一次他们无法带着对重获自由的祝福，而是此生无法再见的遗憾。他们就这样看着人们将棺木的盖子盖上，将他安置在了马车上，然后看着马车消失在了不见天日的森林之中。

    青河点了点头。

    /// ///

    青河把脸埋在冰冷的木头上，像是要用尽全部的力气挽留他一般死死地抱着他的棺椁。青泽和青宁不知所措地站在一旁，不知该如何安慰悲痛不已的小妹妹，更不知道该不该阻拦她。他们此刻也怀抱着与她相似的心情，只是还没有像她那样到达爆发的临界点。

    青河觉得自己的眼圈又红了起来，她把笔捧在胸前，像是感觉到了哥哥的温度一般，她把眼泪擦干，看着母亲故作坚强地点了点头。宇穹终于松了口气，她站起身，把青河拉到了青宁和青泽的身边，冲他们嘱托说“答应我，小男子汉们，好好陪着妹妹，不要让她难过，好吗？”

    葬礼的现场庄严而肃穆，所有人都穿着黑色的丧服前来送这个年轻有为的生命最后一程。许多人哭泣着，无论是真情实感还是虚情假意，至少有人还在为他落泪。

    “青河，听我说、听妈妈的话，你要乖，不可以让青云担心。”宇世伸出手搂住了自己的小女儿，轻轻地拍打着她的背，用唱安眠曲一般好听的声音悠悠地说着“我们不是要把青云独自一人留在森林里，他只是累了，想要休息一下，要睡一下，所以我们要把他放在一个温暖而安静的地方，一个我们都会去的地方。”宇穹不知道自己的话对于一个只有十二岁的孩子而言是否还是过于残酷，只能尽力去和她解释着“我们要让哥哥睡一个好觉，要让他好好地休息一下才行。”

    在他们的注视下，木质的棺椁被平放在草地上，在肃穆的音乐声中人们将青云的躯壳平放了下去。青河看着那张熟悉的脸，忽然问出了一个模棱两可的问题“他要去哪？”

    青河站在岸边，周围是起哄的人群，她忽然觉得溺死的人其实是自己，焦虑不安到无法呼吸。她看着穿着黑衣服的打捞队，像是送葬的鬼魂一般围着那个被放在白布上的人。原本晴朗的天空再一次下起了雨，早秋冰冷的雨水顺着她的脸颊缓缓流淌到了身上，打湿了她的线衣。青河却觉得感觉不到寒冷，她摇摇晃晃地挤过人群走到了那个人的身边，他像是睡着了一样，脸颊如同纸一般苍白。

    “谁知道呢，也许只是恰好看到了我。”青宁拍了拍青泽的肩膀像是在转移话题一般说“别疑神疑鬼了，青泽，葬礼就要开始了，我们要送大哥离开了。”

    “青河，我的青河…不要这样，不要这样，这样会让青云难过，会让父亲难过、也会让所有爱你的人难过。”宇穹死死搂着青河，即使坚强如她也终于忍不住掉下了积攒数年的眼泪，却还是强忍着悲伤用尽量平和的方式告诉青河”我知道你舍不得青云，我也舍不得，可是没办法啊，没有什么是永恒的，所有东西都有消失的那一天，你必须要学会放手。”她用沙哑的声音说道“‘守林人’终究还要回到森林的，只是早晚而已，你必须要学会放手。”

    青河努力不让自己继续流泪，她搂了搂母亲的脖子以便让母亲放心，宇穹这才终于踏下心来，她从包中掏出一个录音笔递给青河，亲了亲她因为悲伤而变得红扑扑的脸颊“青河，这是哥哥的录音笔，里面有他想对你，想对你们说的话。记住了，不管今后遇到什么困难都不要害怕，青云会和父亲一起，永远在身边看着你们。”

    “好冷…青泽…我好冷…”她终于还是张口说道“带青云哥一起回家吧…”

    青河看着青宁，强忍着眼泪点了点头，又拼命地摇了摇头。

    “不要、不要这样…”她忽然一把推开了青宁和青泽，扑在了青云漆黑的棺椁上哭着说“不要把哥哥送去森林里，那里很黑很冷…他会很孤单的…不要留他一个人…”

    青河的余光瞥到不远处站着一个穿着黑西装的青年，我见过他，我认识他，在毕业典礼寄来的相册里，他们一同笑着站在绿茵草地上，那个人理应是他的同学，他的友人，他的知己；本应该是这样的。

    “哥哥…哥哥……”她颤抖着将手伸向了那个人的脸的方向想要再一次抱抱他，可这次却没能触碰到他的皮肤。

    “他要返回森林了，这就是每一个‘守林人’最终的宿命。”青泽被包裹在黑色的西服中，稚气未脱的男孩带着发红的眼圈，死死咬着下唇说道“森林会包容一切。”

    “就连妈妈和哥哥们也会吗…”青河带着哭腔问道。

    “哥…？”她不知道自己究竟有没有掉眼泪，巨大的雨声让她的声音淹没在了嘈杂的人群里“哥哥、你醒醒，我是青河啊…”

    青河接过录音笔，那是他们最喜欢的大哥曾经一直带在身边的物品，如今它还是这样保存得完好无损，可是那个它曾经跟随着的人却躺在幽深孤寂的棺椁里，永远地闭上了眼睛。

    听到他的话，青河又转头看向那个人的方向，恰好那个人也在看她，如同毒蛇一般带着诡异的笑意，她害怕地将头转了回来，死死地抱着青宁的胳膊发抖。

    一个黑衣服的男人拉住了青宁，少年回头看了他一眼，那个人男人带着不怀好意的微笑，弯下身和他说了些什么。青宁的脸上是一如既往的平淡，他冲那人鞠了一躬，便接着向青泽和青河走了过来。

    “是啊，妈妈也会，哥哥们也会，就连青河你有一天也会，”宇穹用手指擦了擦眼角的泪水，扶着青河的肩膀说“可是我们要好好生活，要为了还活着的人努力活下去”

    男孩们点了点头，拉过了妹妹的手。从今以后那个把他们挡在身后的大哥哥不会再醒来了，三个孩子在那一天突然明白了这个道理，就像甜甜圈和冰激凌会吃完，喝光的可乐瓶不会再涌出新的可乐一样，哥哥去了很遥远的地方，再也不会回来了。

    “他是谁？”青泽问道“给人感觉真不舒服。”

    听到了女孩的哭声，痛失爱子、同时又经历连续多天的忙碌，疲惫于葬礼事宜的宇穹走了过来，她看向了两个不知所措的儿子，又看了看跪在地上哭泣的女儿，缓缓在她身旁蹲下了身。

    从那天之后，青河就像是一具在人间游荡的行尸走肉一般。她将自己整日包裹在床榻里，不吃也不喝，就好像这场葬礼是将要为她而举办的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