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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冒险,只是因为我只有这样,才能活下去罢了。”

    就如同她还会不自觉地走近农户的院子,像父亲那样去看家禽家畜的数量与长势,看看农户的屋子是否需要修葺,看家里是否有要读书的孩子,或者行动不便的老人。

    “世子曾经特意找过我。”织绿道,“在你假死后,他来细细问过,之前你与我说过什么、这些日子有没有联系过我。直到世子去厉州之前,他时不时便会来问我有没有听到你的消息。”

    念亦安一般都只笑着回一句,都过去了。

    她既不爱参与过多贵族宴会,也不似其他男子那般能够有个一官半职,又碍于身份,不可能像在同县那几年那样经商,成日里除了读书抚琴,偶尔趁着马场没有太多人时去骑骑马,便没有什么事情可做。

    她不是没见过那些烂在家中的贵族子弟。她从未希望自己会变成他们那样。

    念亦安感到肩上很快被织绿的泪浸湿。她默默地抱着,挥手让所有仆从都离开,任由织绿哭下去,自己却闭着眼,将眼角的泪水全都憋回去。

    “呃,那……”

    念亦安换了轻便出行的衣裳,叫仆从都不必跟着,在田埂上吹着风,看远处的耕牛慢悠悠地走着,尾巴一甩一甩。

    “楚玺与同县知县勾结,碰巧发现了我。为了不被他先下手,我特意传了些风言风语让同县附近的山贼听见,让他们来抢走我,卖到厉州城里最好的青楼里去。”

    “织绿!真的是你!”

    念亦安抬起头,在目光触及来者时笑容凝固在脸上。

    “侯爷……是女的?”

    念亦安听见他们小声嘀咕着。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去。

    “这片地,以前是何人的?”

    直屋里的大人惊慌地站起身喊家主,念亦安才意识到,如今她的身边早已没了父母,而她也不是什么需要为民谋福的知县知州。

    “亦安姐姐,你为何不愿做他的正室了?”织绿问,“他离开厉州前最后几次找我问起你时,便隐隐约约有了休弃楚妍后扶你为妻的意思。”

    念亦安扔下书,声音颤抖着,走过去的脚步又慢变快,又渐渐慢下来,直到最后看清来者容貌,便猛地加速,飞扑了上去。

    《侯府通房不干了》

    念亦安笑笑,别过头去:“竟还有这事。”

    只是沈瑾逸实在是太过出名。前来拜谒的,总有那么几个看不清事的来打听她和沈瑾逸的事。

    念亦安有时会觉得,父母离她并不远。

    庄头立刻满脸堆笑:“回侯爷——”

    她余光瞥见那人在门口停下了脚步。

    或许是离皇城很近,宫中妃嫔、皇子公主,甚至皇帝本人有时都会来此处拜上一拜,因此整座寺庙占地较广,装潢也比寻常寺庙精致许多。念亦安每回来与父母讲话,都会顺势在寺中逛一逛,或是与修行之人聊上半日,或是独自赏景。

    一听侯爷来了,四周的农户惊慌失措地跑过来要作揖,却在念亦安面前愣住。

    “‘劝’?”织绿不可置信地摇摇头,“亦安姐姐,我可不信你说的话。”

    可很快,庄上来了个不速之客。

    “亦安姐姐,我以为我再也见不到你了。你这些年究竟去了哪里呀?”

    “你可真厉害,不过几个年头,便已做上庄头了。”念亦安轻声道。

    走累了,便在路边坐下来,折一根狗尾巴草,放在嘴里,抿着转圈。

    听庄头说,是另一个侯爷家的庄头,听闻了念亦安治庄之事,想来讨教打理的法子。

    三年时间足以改变很多。

    “来了?进来坐便是——”

    “亦安姐姐,你曾经说他爱赌,为了达到目的不惜冒险。”

    在这一刻,念亦安才意识到,小时随着父亲在田间漫步时留下的小习惯,竟到了现在还能下意识做出来。

    这是她第一回来皇帝赐给她的良田处。

    织绿缓了口气,才又重新站直身子,看向念亦安,把她上上下下仔细瞧了一遍。

    念亦安一时无言。

    可这并不意味着她只能继续跟随在他的身后。

    于是念亦安选择出城去。

    能闯入皇帝殿内的人,果真能只是随意说上几句,便得到封赏吗?

    而对于那些想通过她引荐自家女子,给沈瑾逸做妻室的,念亦安只能一次次表示爱莫能助。

    不过,能趁着这个机会更深地摸透京内权贵的底,倒也是不错。

    见庄头喝出声,农户都吓得脸色惨白,连忙弯腰要行礼问安。

    “好了,都起来吧。”念亦安站起身,做出一个让他们都直起身的手势。

    念亦安有些发愣:“你怎知……我不在府上?”

    “是你?”

    拥抱之人早已泣不成声:“亦安姐姐,果然……我就知道会是你……”

    念亦安不反感这种交流。她没有犹豫,便叫庄头把来者请进来。

    “什么?”织绿有些不敢相信念亦安的话,“亦安姐姐,你可知每一步都有极大的概率让你丧命,或者再也无法逃脱?”

    “我闯入圣上歇息的殿内,劝了他几句罢了。”念亦安只笑着道。

    “别叫我侯爷,换个称呼吧。”念亦安听不得这个称呼。这总让她想起以前在沈府的日子。

    按理来说,沈瑾逸既要确保念亦安逃走之事不被外人知晓,他定不会告诉远在乡下庄中的任何人。

    曾经随着沈瑾逸认识的权贵们,有的已乞骸骨回乡,有的已被贬出京,横竖是见不到了。也有许多像念亦安这样的新贵,令念亦安不得不用了一整日的时间,才将脑海中的名单换成了最新的。

    一想起父母便能去看他们,曾经的念亦安想都不敢多想上一阵。

    织绿顿了顿,又接着道,“我明白他在之前让你吃了一些苦,可我看得出来,他眼下是真心的。等你坐上正妻之位,自然和随时会被拿来牺牲的

    念亦安的笑容便消了下去。

    那人来时,念亦安正整理着桌案上的书册。

    倒不是她不想让沈瑾逸赶紧再娶。只是她知道这些人的身世注定是不会得到沈瑾逸青眼的。她去引荐,既是白费力气,还要白白多与他见面——还正好是因他婚事相关之事见面。念亦安不会相信他能放弃让她做他正室的想法、不会相信他会放弃这个机会来从各种方面劝她。

    但念亦安并不是很喜欢过于“闲适”的日子。

    “不,你不是。起码说,并不总是。”织绿摇头,“若是我,在平安回到京城之后,知道自己有机会安安稳稳做个侯府少夫人,便不会再拿命去赌什么了。”

    良久,她垂下眼:“亦安姐姐,我还是觉得,你和……很是相似。”

    可那下意识的行为还是改变了这些农户。

    织绿依然怔怔地看着她。

    她在沈瑾逸身边那么多年,的确学了很多处事之道。无论是刻意去学,还是潜移默化,都让她更加像他。

    她看向别处,没有开口否认什么

    如同手臂上永远无法抹去的箭伤一样,他在她身上打下的烙印,也永远不会被抹除。

    她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我才没怎么受苦呢!”念亦安一想起那段在同县的日子,便笑意盈盈,止不住将在那儿的三年一股脑告诉织绿。

    “哦,好,好,家主。”庄头连忙点头,又对下面的农户吆喝着,“听到了吗?日后要叫家主!”

    他们渐渐地不再惧怕她,同时在她分明的赏罚机制下不会钻空子、耍无赖地偷懒。一些孩童见到她,甚至会喊着姐姐,跑过来抱住她的腿要她教他们识字读书;老人咧开掉了牙的嘴,邀请她去尝尝自家的饭菜。

    “大胆!”旁边的庄头大喝,“还不快给侯爷行礼?!”

    看着眼前一片农户对她点头哈腰的模样,念亦安不禁有些心下不适。

    织绿呆呆地看着她,脑子急速转着,好一会儿,才又小心翼翼地问道:“那你如今能被圣上册封侯爵,是因为……?”

    于是没有多说什么,便将他们放了回去。

    她织绿虽没能见过什么太大的世面,这些还是懂的。

    回去的农户大都又回到田上耕地。

    京城人趋炎附势的特性,叫念亦安几日不得安宁。

    譬如京城名贵,早已进行了几轮新陈代谢。

    念亦安一瞬间便明白她吞掉的是哪几个字。

    织绿道,“可你又何尝不是?我光是听你这一些经历,便已心惊得不行了。”

    见她并不愿提起沈瑾逸,织绿便道:“亦安姐姐,你这三年变了好多。你有没有受苦?”

    看,女儿长大了,能一个人做你们做过的事了。

    “那也比坐在原地等死好。”念亦安平静地说。

    念亦安会想,若是这辈子就这样慢慢过去,想必会是极好的。

    织绿认真地听着,最后问道:“那……你最后为何会回来呢?”

    “好了,如今都过去了。”念亦安看织绿还在为她心有余悸,便安慰道,“我不好端端地站在这儿吗?”

    每当庄头欣喜地来说哪家又生了几只鸡、哪家又得了几头猪时,她总会望向天,想要得到父母的回应。

    她去皇城后最近的寺里给父母求了两块牌位供奉好,告诉他们自己如今已了却万事,平安顺遂。

    而后总归是清净下来。

    念亦安这几个月几乎不怎么回城,就住在乡下庄上。每日除了读书,便是骑着驴去田上晃悠。

    “家主吧。我们在府里都这么称呼。”念亦安身后的侍女紫怜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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