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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像是海市蜃楼一样，甚至不如那些星辰显眼，但埃德文还是毫不犹豫地朝着它走了过去。

    温和的，带着一些自上而下的包容。

    “事实上，你并没有杀了他。”墨菲斯皱起眉头，“而且，这也不是我来这的原因。”

    “你打算怎么做？”

    梦境旋涡隔一段时间就会出现，寄生在人类的身体里，等到成熟后，就会无法控制地破坏整个梦境世界，像是某种不可避免的天灾。

    这也是理所当然的，毕竟……他是

    ……这就是让卡洛斯不清醒的东西？

    “卡尔……”

    神明的语气和声音都和埃德文记忆里一般无二。

    换成以前，他或许会半真半假地责怪几句，再开一些带着讽刺的玩笑，但现在，他一个单词都说不出来。

    “因为你扰乱了梦境世界。”墨菲斯说，“在察觉到梦境间的壁垒被打破的时候，我以为是梦境旋涡重新出现，并且寄生在了你的体内——我本来是来杀你的。”*

    长到最初的那片沙地已经彻底消失在了空寂的黑暗里。

    “是的。”

    “是的，你需要负起一部分责任。”

    曾经因为他的失职，旋涡把所有生灵的梦境吞噬、融汇，最终导致了宇宙的毁灭。

    他跪倒在沙地上大口喘着气，死死地盯着一旁没有半点波澜的黑水。

    埃德文一声不响地抱着他，没有回答。

    埃德文头也不回，敷衍地应了一声后，就迫不及待地进入了卡洛斯的梦境里。

    顶多……再算上复活后失去理智的这半年。

    而唯一终结梦境旋涡的办法，就是宿主的死亡。所以梦境旋涡的宿主，是他唯一有权力夺走的生命。

    但梦境里的情况和他想象中的大不相同。

    埃德文点点头：“你的意思是，我会因为之前造成的混乱，而受到惩罚？”

    “……”

    “……我很快就会超过你的。”卡洛斯比了比身高，不太服气地说，“你看，我们就差一点点！半个头都没有！”

    埃德文心脏蓦地一酸。

    “埃德！！我好想你啊！”

    其实埃德文心底已经隐约有了答案，但他还是这么问了。

    卡洛斯死去的时间，确实只有一个月。

    头顶是只有零星几颗星辰在闪烁的夜空。脚下是反不出半点光芒的黑色水流，才碰到一点，埃德文就几乎再一次感受到理智被撕碎的痛楚，险些整个人栽进去。好在细沙在他脚底汇聚成了一小片陆地。

    现在，卡尔……还能认出他来吗？

    他已经长大了，身高超过了陶德，只比格雷森稍微矮一点，声音也和以前截然不同。

    墨菲斯深渊般的眼睛看着眼前的两个孩子，语气没有丝毫波澜：“我希望，你知道你惹出了什么麻烦。”

    听到这个熟悉的嗓音，埃德文沉下脸回过头，毫不意外地看到一个高大的男人站在那里——

    这么做的效果立竿见影。

    “所以你本就打算毁灭他？”

    “我会收回你身体里不属于你的力量。”

    太久了。

    “对，我们。”埃德文亲了亲他的发顶，“在回去前，你还可以见到陶德、罗根和格雷森他们——只要从这个梦里醒来。”

    “你终于找到我了！其实我更想去找你，但是我不知道怎么出去……”卡洛斯声音一下子轻了下来，讨好地蹭了蹭埃德文的颈侧，忐忑地问，“对不起……你是不是找了我很久啊？”

    现在他十六岁。

    不等他喊出声，卡洛斯就已经毫不犹豫地朝他跑了过来，炮弹似的冲进他怀里，一把抱住了他。

    没一会儿，他就走到了那片陌生的陆地附近。

    不过，现在还有更重要的事。

    和上次不一样的是，这一次，那些把他折磨得不轻的细沙帮了很大的忙。

    和现实里完全不同，小怪物喉咙里发出的咕噜声不再带着威胁的意味，而是和他记忆里的一样，像是什么幼兽发出来的。

    鉴于这位被称为“夺眼者”的杀手柯林斯先生已经活跃了几十年，还有不少信徒，所以这应该是睡魔先生被囚禁之前的烂摊子了。

    脚下一望无际的黑水居然没有发出半点声音，埃德文只能数着脚步声，强迫自己维持住冷静。

    “……睡魔先生。”

    他是梦境世界的主人，是那个曾被凡人囚禁了几十年的神明。

    “……”

    埃德文不禁攥紧了小怪物的爪子：“你是指我杀了‘半个’柯林斯？”

    一注意到有人靠近，毫无理智的小怪物就龇牙咧嘴的，还发出了威胁的低吼声。

    虽然知道小怪物没在安慰他，但一些纠缠在心底的烦躁，还是被轻而易举地抚平了。

    ——就是那。

    “我想你不能这么做。”

    他苍白的身躯上披着黑色长袍，袍角在不知从何而起的风里飞舞，像是午夜的碎片。

    他失去他的时间，几乎已经和得到他的时间持平了。

    他九岁得到小怪物，然后又在十三岁失去了他。

子有点不对劲，他下意识扶了一把。

    越是接近，这个想法越是坚定。

    就像以前一样，他得在这个一无所知，完全找不到方向的梦境里把卡洛斯找出来。

    埃德文闭了闭眼。

    很久吗？

    然后清楚地看到了陆地中央……那个白头发的小怪物。

    看着怀里已经比自己矮了好一截的小怪物，他抬起手，小心翼翼地揉了揉那个乱糟糟的白毛脑袋。

    “……卡尔。”

    只不过，即便如此，也还是花了他很长时间。

    埃德文拍了拍他的脑袋：“因为我是哥哥，亲爱的，你问了个蠢问题。”

    这是事实。

    “……”

    卡洛斯没注意到埃德文情绪微妙的变化，依然是那副对他的话全然信任的样子。

    直到进了蝙蝠洞，看到玻璃隔离室里的卡洛斯，他脸上的表情才微微一松。

    埃德文直到现在才发现，原来自己一直很怀念和卡洛斯的这些毫无意义的闲聊。

    埃德文手贴在玻璃上，没有进去，而是让细沙穿过气孔，轻拂过卡洛斯的脸。

    从这位睡魔先生之前说的话，还有曾经那次短暂的交集就能看出来，他的行为始终维持着某种“公正”。

    墨菲斯接下来的话，也证实了他的推测：

    他的余光瞥了眼周围的黑水，在心底暗暗做下了一个决定——他会让卡洛斯醒来，然后把这些黑色的水流引入自己的梦境。

    只见他一下子就睁大了眼睛，非人的黄眼珠里迸发出光芒，接着就一咧嘴，露出了埃德文熟悉的笑脸来。

    埃德文一个眼神制止了想说话的卡洛斯，并把他拉到自己身后。

    “不过现在，我发现你不是。”

    第94章 第 94 章

    进去后他才一睁眼，就看到了一片几乎要把人吞没的漆黑。

    一个声音突然从他身后响起。

    “卡……”

    他最好编个谎，让卡尔乖乖听话……

    然而，等到几乎能够看到上面那个人影的时候，埃德文却慢慢停了下来。

    埃德文下意识屏住了呼吸。

    “那是因为什么？”

    埃德文手指蜷了蜷，继续往前走。

    然后才重新看向墨菲斯，话语里升起些警惕：“我不太明白您想表达的意思。”

    两只爪子也都本能似的控制好了力气，完全不会让他感觉到疼痛。

    很快，卡洛斯就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站在一旁的杰森看到这一切，没有阻止，只扯了埃德文一把，皱着眉一脸认真地要求道：“我不知道你打算做什么，但……我是说，你最好跟我保证这不出任何差错，我可不想这里再关一个人进去。”

    即便知道了会发生什么，埃德文的心情依旧没有太大起伏。

    “……”

    埃德文愣了下，随即反应过来他没了这力量，连出去都做不到——这才是睡魔先生指的惩罚。

    “柯林斯……虽然是我的造物，我曾经也对他抱有很高的期待，希望他能揭示人性的本质，于噩梦中给予灵感和启迪，但是他背离了这一点，私自行走在清醒世界，还以杀人取乐。”

    一听到“家”这个单词，卡洛斯下意识地想皱眉，但听到后面的单词，他的眉头一下子就松开了，眼珠子直勾勾地看着埃德文：“‘我们’？”

    埃德文嘴巴张合了几下，还没把想好的措辞说出口，注意到脚步声的卡洛斯已经回过了头。

    “你来到梦境世界没有经过审核，也没得到我的允许，作为一个入侵者，你需要为此付出代价。但这一切追根溯源，是因为我的失误，才让柯林斯对你造成了伤害，所以我不会追究这件事。”

    “不。”埃德文平静地松开手，说，“只有一个月而已。”

    埃德文了然。

    等卡洛斯目光看过来，埃德文的声音才继续响起，“我得先送你离开这。不过别担心，我过会儿就会去找到你，然后就回家，我们一起……”

    他傻傻地笑了笑，惊叹道：“噢！你怎么长得那么快！”

    埃德文没吱声，始终沉默着。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才终于远远地望见了一小点异色。

    稍微缓了缓后，他就站起身，选了个方向走去。随着他的前行，细沙在他脚下汇聚成了一条细长的道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