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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关了灯,房间里依然很亮。透过窗户,雪秀能看到深蓝的夜空上灰白的云彩,还有散布如珠的星星。

    十四英寸的黑白电视机,还是因为前几年,队上各户收缴了两百六十块钱挖沼气窖,不知怎么没挖成,乡里不给退钱,就让搬走一台电视机。

    经过雪秀不断地向内反思,她觉得自己没有一次挨打,会是无缘无故的。“她不过是对自己严厉了些。”雪秀做如是总结。

    冬天,他总要拉木根一起,把附近各村的藕塘盘下几块来。用兰英的话说,一把铲子一个冬天,不但要挖出过年钱来,还得把来年春季开支给挣出来。

    “老偷躲着玩,你们真无趣!”

    因此,到目前为止,家里也就两件家电。

    夏天,为了节省,村里人至今还延续着最古老的歇凉方式:睡在户外。

    陈虎一脸歉疚,忙陪着笑脸说:“你要,回去就给你整理——”

    他郑重喊话村里人,说雪秀是他的亲女儿,不允许有人提雪秀是弃婴的话。还说他的女儿有名字,谁要是乱叫,就撕谁的嘴。

    春秀这一伎俩,用了好多年了。

    “明天我们把板子洗干净吧。”

    从前陈文兄妹也各睡一张宽凳子,尽管第二天通常都是从地上起的“床”,但比睡房间里不知要凉快多少。

    算起来,从分田上户到现在,也就二十来年光景。农村人虽然实现了温饱,但田地就那么多,大家拼命在田地里刨挖着,出息还是很少。

    “哥哥给我书,是不是说明我上中学一点问题都没有?”

    雪秀觉得,他们之间的感情相较于亲兄妹,有过之而无不及。再说,拿陈文哥比王中平,那简直就是在拿珍珠比牛粪。

    至于养母的态度,雪秀更多的是在自己身上找原因。

    她心里暗下决心,一定要随时想养母之所想,把一切能做好的事做好,让她没有下手的理由。

    于是,雪秀长出了一口气。

    落地扇是去年陈爸从镇上扛回来的,这算得上家里第二件电器了。白天,电扇放在厅堂,主要是吃饭的时候用。晚上,陈爸会搬进房间里。由于兰英要省电,很多时候也只是个摆设。

    可即便如此一年到头辛苦不得闲,终究钱在手上也不敢乱花。建房的债务今年有望还清,接下来,未来孩子的学费必须提前有预算。陈文将来可是要上大学的,兰英早问好了,那可是一笔大开支。

    春秀眼看跟不上,索性就不跟,反转身哭回家去向婶婶撒娇。更有甚者,她还会故意编谎,说陈虎欺负她。等到陈虎因此挨骂了,挨揍了,春秀才又灿烂如常。

    村里人家,收入大都差不多。粮食还算够吃,手上余钱却不多,紧着用呗。

    她一时念起了心中的忧虑,情绪不免显得有些低落。www.hailan.me

    陈文不怒反笑。

    雪秀打开家中唯一的电扇,吹了吹头发。当她走进房间,在用木板架着的床上坐下时,陈文出现在间墙下,还把一大摞书本堆在了墙面上。

    当她洗完澡,挽着湿漉漉的头发回到厅堂时,电视里的正片已经播完了。也没见到陈爸,必定去了叔叔家。

    陈文话音未落,春秀兄妹俩突然出现在房间口,吓了陈文兄妹俩一跳。

    小时候,但凡两对兄妹一起出门玩,陈文总会牵着雪秀,甚至还会背她。而陈虎似乎更贪玩些,老自顾自地跑,非但不等春秀,还老嫌她是个累赘。

    他说这些是初中课本,雪秀可以趁着暑假先翻翻。尤其交代上面那几本笔记,是他整理过的。

    “这就热啦?刚起眼呢。”陈文说。

    “笔记我以后也能记的,书以后也会发。”

    春秀立马高声大叫:“妈,哥哥要打我。”

    后来陈虎不得已拉着春秀一起玩,但玩着玩着就把妹妹抛脑后去了……

    这就是整个夏天最凉爽的“床”。

    近一年多来,养母的手就未曾落到自己身上。这让雪秀越来越体会到察言观色的好处来。

    “好热。”雪秀说着,“哗哗”地扇起了烂蒲扇。

    当剩下三人相跟着去时,刚进门,婶婶就训斥起陈虎来:“还有哥哥的样子吗?总共才一个妹妹,怎么就不知道向文仔学学?”

    “哼,谁稀罕?”春秀把嘴厥得老高,愤愤然地说道,“反正,我算是明白了,不是亲兄妹的却像亲兄妹,真正亲兄妹反倒像假的。”

    “你才笨鸟呢!”雪秀立即不服气地翻了他一个大白眼,一面把书端放到床上,一面骄傲地说道,“若论学习,我觉得不会比你差。”

    春秀看陈虎挨了批,昂着头,活像只得胜的小母鸡。

    “我也不稀罕。”春秀说完,独自回了家。

    后来,陈爸出了个主意。

    陈虎一脸怒色地回头,把攥紧的拳头在俩妹妹眼前伸了伸。

    她躺在床上,因为陈文给的一堆书,忍不住要在脑海中幻想起,自己去镇上读中学的样子。光想想,她就兴奋得睡不着觉。

    就像现在,养母一时未回来,雪秀已经麻利地收拾好了厨房里的一切。

    雪秀随手拿起最上面一本,翻看起来。这是一本英语笔记,上面笔迹清晰、整洁。

    故此,到目前为止,村里除了王婶的小儿子偶尔恶作剧地做个嘴型,再就是金柱的爸爸“罗圈拐”,偶然说漏嘴。

    陈文哥更不消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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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粮食也有在增产,但什么公粮,购粮的,还有各种农业税。总之,每年卖了粮后,七除八扣,再还去农药化肥的赊账,最后到手的钱总是非常有限。

    夫妻挤一张竹床。孩子嘛,一张宽凳子就是一张“床”。

    “你看,哥哥给我留的书,还有笔记。”雪秀把春秀拉进房间,指着床上的书说。

    其实,雪秀心里明白,万一养母真不让自己上学,哥哥是一定不会放任不管的。

    陈虎立即上前,握住了亲妹的嘴,无奈地用唇语道:“别叫,我错了还不行吗?”

    水根家一直比其他人家强些,靠得无非是年轻勤劳肯吃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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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于是,好些年,陈文兄妹都会把一块大木板架在门口。

    “可以啊。”陈文答应一声,随后在老雕花床上侧了一个身,压得床板“嘎吱嘎吱”响。

    “干嘛叹气?”陈文清醒的声音从下房传来。

    陈文和雪秀见惯了他们兄妹间的事,从来不劝说,也不掺和。借用陈文的话,这叫不干涉他国内政。

    陈文看她一副懒散的样子,以为她是不愿意学习。于是提高嗓门喊道:“你到底知不知道什么叫笨鸟先飞?”

    雪秀并不介意她的话,说道:“我们可以一起看。”

    “这么多,还都分好了——你怎么什么也没留给我,哼……”春秀一层层扒拉着书,然后回头质问站在门外的陈虎。

    雪秀走过去摽起她的胳膊,两人眼神一交汇,“噗嗤”一声笑,犹如突然拔掉了陈虎的“气门芯”。

    “很好!要的就是这话。”他郑重地说道,“那我们一起努力吧!”

    小时候,有村里人不喊她名字,只叫她“捡来的”。一向好说话的陈爸听到后,大为恼火。

    陈爸是真心把自己当亲生女儿看待的。www.zhuomo.m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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