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哥哥不是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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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雪秀去过最远的地方就是五里外的镇上。于她而言，集镇就是远方，还带着梦想的诗意。
“哈哈哈——”陈文笑得在地上直打滚。
“我敢求她吗？她能答应吗？肯定不会。”因为她是如此毫无道理地讨厌自己，简直达到了憎恨的地步。
“唉！我该拿你怎么办呢？”陈文却忧伤地叹了口气。随即——恶作剧地把雪秀平整的头发，揉成了翻毛鸡。
“上了中学，她再也不会把我从课堂上拽走了吧？”
尽管十多年前的那个凄寒的清晨里，它不曾给过雪秀温暖与安慰，但她仍觉着这里亲切得像是真正的娘家。也许因为自己的人生是从这里开始书写的。
雪秀回过神来，问他：“你说什么？”
雪秀其实更希望通过自己的乖巧，懂事，去释解养母心中的结。事实证明，她的方法是有效的。至少，养母从来不无缘无故为难自己。www.ningrui.me
接踵而至的只会是狂风暴雨般的辱骂，甚至殴打。可雪秀不能恨她，原因很简单：她没有生自己，却养着自己。
“她会让我继续读下去吗？”
于是她从地上用力扯过一根牛筋草，一本正经地对陈文说：“把你的手给我。”
雪秀从小就喜欢树，大概因为发自心底里讨厌不确定的东西吧。
雪秀感觉自己的心事，又一次被哥哥看透了。内心很感动，脸上却装作什么事也没有，冲陈文展眉一笑。
养母兰英的面容只要在脑海中一闪而过，一切美好的思绪无不瞬间消逝。
老水牛在不远处“沙沙”地吃着草，头顶上鸟儿们有在“扑哧哧”扇着翅的，有在“啾啾”欢闹的，还有陈文哥在身边。
夏日的天空明洁高阔，一如洗净。云彩纷扬，绒毛似地能把人心牵引到远方。
“陈雪秀，你算计我。”
在这个家里，她一直以愧疚之心在活着。如果陈文哥与养母还因自己而生分，那她只会更愧疚。
雪秀把牛筋草在陈文的中指上绕了两圈，说：“这根手指头刚刚弹的时候可用力了，我估计它骨折了。让我给它上点药吧。”
“然而，我的亲母在哪里？她是谁？既然不能养我，为什么还要生下我？”
真的，她觉得自己没有任何权利，给他人带去困扰，包括她亲爱的陈文哥和陈爸。
只有这种时候，雪秀才会对自己的身世心怀怨恨。
“相信我是吧。那我告诉你——”陈文把手搭在雪秀的头顶，严肃地说道，“从此以后，你不必为任何事情烦恼。因为你是有哥哥的人。”
她紧抿着发干的唇，双眼紧盯着面前的草地，像是想用意念去点燃它似的。
“里正爷爷说，这草最能治跌打损伤。”
再后来，雪秀就时常在正常上学期间被迫请假。www.fengchen.me因为让老师和同学们看着自己被攥着头发拖出教室，这样的奇耻大辱，人生一次就够。
在她身边生活了十几年的经验，告诉雪秀：这辈子都将得不到养母的爱。
反正有些话说与不说于事情毫无改变，雪秀便选择不说。好比伤心，一个人默默地消化会更单纯些。
陈文脾气很倔，他说不读书就真不去读。
这个山嘴，这片矮山群，长条型从北面向西延展包抄了半个村庄。冬天里，它像条长围巾一样，无私地给村里乡民拦挡着凛冽的北风。
初夏时节，地莓还没有完全成熟，但只要愿意去寻找，还是可以提前品尝到它酸甜发紫的浆果。也可以寻几茎茅根，撕了外皮放口里甜津津地?着。
尔后，雪秀便在心里仔细地搜寻起来：她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讨厌我的呢？也许是在陈武死后，或许更早，从走进陈家那天就开始了吧。
第二天一大早牵了牛就出门，多少人来劝也不行。后来硬是水根再三保证，以后不会上课期间把雪秀叫走，陈文终究还是放了两天的牛才做罢。
因此，关于升学，她几乎可以肯定养母的决定。比大白天里看不见月亮还要肯定。
“为什么总要为难她？需要人手，我也可以。从今天开始，我不读书了，这样总可以了吧。”
“欸欸——”陈文用脚拨了拨雪秀竖起的双腿，不满地问道：“眼睛怎么又直啦？”
小考结束后，她的心里只专注这一件事，且越想越沮丧。
闹，是因为心中无忧吗？静,是因为心中有虑吧？谁知道呢。
“当然相信你啦。”
她喜欢在脑海中静静地描画着自己的未来。她觉得自己最好的未来，就是能长成邻居家赛梅姐的样子：鼻梁上架着一副眼镜，穿着漂亮的裙子，踩着高跟鞋，拖着行旅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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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美梦向来短暂。
雪秀可不想让养母更恨自己。除非她不想在陈家呆下去，但这却是不可能的事。
只要雪秀不是傻瓜，她就会明白，陈文哥虽然一心维护自己，但他不可能随时随地跟在自己身边。只要养母有心为难她，实在有太多机会。
总而言之，想象是一桌丰盛的筵席。雪秀贪婪地沉浸在美梦中，不愿醒来。
话音刚落，一咬牙，两手交错一用力，勒得陈文“啊——”地怪叫起来。
“她从不拿正眼瞧我。”雪秀悲哀地想着，眼底幽暗。
看哥哥那一脸小人得志的样子，雪秀决定反击。
这，才是雪秀心结的关键点。
“讨厌——”
雪秀把目光投到陈文身上。此时，他正双手枕着头，嘴里叼着一根长长的茅草，闭上眼，翘着的腿在空中划着圈，样子看上去十分惬意。
雪秀却已笑得不行。
她觉得树是最忠诚的朋友。抚摸着，仰望着，围着它们转圈。它们从不会厌弃她，也不会远离，更不会让她等待，叫她苦寻。它们呆在可以随时找到的地方，这样的熟悉感足以令她心安。
算啦，不瞧也罢。因为一旦有幸被瞧上，那面容和眼神必定如坚冰一样，又冷又硬，令人心悸。
陈雪秀根本想象不到，这种被称为“岁月静好”的日子，往后只会越来越少。
……
堂姐春秀因特别闹腾，大家说她没有女孩样，倒像个假小子。而雪秀喜好安静，似乎也同样不对人胃口。
“可惜，哥哥不是树。”雪秀心想。
这件事以后，全家人都明白一点，那便是只要陈文强硬起来，父母只有妥协的份。但陈文不知道的是，他越这样维护雪秀，他亲母对雪秀的讨厌就会多增一分。养母越讨厌雪秀，雪秀的日子就会越难过。
当树林深处的角落里，传来野鸽子“上声、平声、去声”，一长两短的“咕咕咕”的叫声时，红日距离山头还有一尺多远，兄妹俩已赶着牛下了山。
相比这些事，雪秀更愿意斜靠大树坐着，或躺下，任凭脑海里掀起温柔的海浪。
养母老把“女孩子读再多书也是人家的人”这句话挂在嘴边，还用这句话反驳过邻居的劝解。她曾许雪秀读满三年，如今虽磕磕绊绊，但终究是读完了小学。
“我的远方在何处？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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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秀至今犹记得陈文哥和养母吵架的情形，也记得养母当时痛恨、怨毒的眼神。
故此，从那以后，凡有碍陈文哥母子关系的事，她能不说就不说。并且，她也这样要求春秀。
陈文坐起身来，一本正经地看着雪秀的眼睛，问：“你相信我吗？”
陈文把手伸过来，问：“干什么？”
] 雪秀去过最远的地方就是五里外的镇上。于她而言，集镇就是远方，还带着梦想的诗意。
“哈哈哈——”陈文笑得在地上直打滚。
“我敢求她吗？她能答应吗？肯定不会。”因为她是如此毫无道理地讨厌自己，简直达到了憎恨的地步。
“唉！我该拿你怎么办呢？”陈文却忧伤地叹了口气。随即——恶作剧地把雪秀平整的头发，揉成了翻毛鸡。
“上了中学，她再也不会把我从课堂上拽走了吧？”
尽管十多年前的那个凄寒的清晨里，它不曾给过雪秀温暖与安慰，但她仍觉着这里亲切得像是真正的娘家。也许因为自己的人生是从这里开始书写的。
雪秀回过神来，问他：“你说什么？”
雪秀其实更希望通过自己的乖巧，懂事，去释解养母心中的结。事实证明，她的方法是有效的。至少，养母从来不无缘无故为难自己。www.ningrui.me
接踵而至的只会是狂风暴雨般的辱骂，甚至殴打。可雪秀不能恨她，原因很简单：她没有生自己，却养着自己。
“她会让我继续读下去吗？”
于是她从地上用力扯过一根牛筋草，一本正经地对陈文说：“把你的手给我。”
雪秀从小就喜欢树，大概因为发自心底里讨厌不确定的东西吧。
雪秀感觉自己的心事，又一次被哥哥看透了。内心很感动，脸上却装作什么事也没有，冲陈文展眉一笑。
养母兰英的面容只要在脑海中一闪而过，一切美好的思绪无不瞬间消逝。
老水牛在不远处“沙沙”地吃着草，头顶上鸟儿们有在“扑哧哧”扇着翅的，有在“啾啾”欢闹的，还有陈文哥在身边。
夏日的天空明洁高阔，一如洗净。云彩纷扬，绒毛似地能把人心牵引到远方。
“陈雪秀，你算计我。”
在这个家里，她一直以愧疚之心在活着。如果陈文哥与养母还因自己而生分，那她只会更愧疚。
雪秀把牛筋草在陈文的中指上绕了两圈，说：“这根手指头刚刚弹的时候可用力了，我估计它骨折了。让我给它上点药吧。”
“然而，我的亲母在哪里？她是谁？既然不能养我，为什么还要生下我？”
真的，她觉得自己没有任何权利，给他人带去困扰，包括她亲爱的陈文哥和陈爸。
只有这种时候，雪秀才会对自己的身世心怀怨恨。
“相信我是吧。那我告诉你——”陈文把手搭在雪秀的头顶，严肃地说道，“从此以后，你不必为任何事情烦恼。因为你是有哥哥的人。”
她紧抿着发干的唇，双眼紧盯着面前的草地，像是想用意念去点燃它似的。
“里正爷爷说，这草最能治跌打损伤。”
再后来，雪秀就时常在正常上学期间被迫请假。www.fengchen.me因为让老师和同学们看着自己被攥着头发拖出教室，这样的奇耻大辱，人生一次就够。
在她身边生活了十几年的经验，告诉雪秀：这辈子都将得不到养母的爱。
反正有些话说与不说于事情毫无改变，雪秀便选择不说。好比伤心，一个人默默地消化会更单纯些。
陈文脾气很倔，他说不读书就真不去读。
这个山嘴，这片矮山群，长条型从北面向西延展包抄了半个村庄。冬天里，它像条长围巾一样，无私地给村里乡民拦挡着凛冽的北风。
初夏时节，地莓还没有完全成熟，但只要愿意去寻找，还是可以提前品尝到它酸甜发紫的浆果。也可以寻几茎茅根，撕了外皮放口里甜津津地?着。
尔后，雪秀便在心里仔细地搜寻起来：她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讨厌我的呢？也许是在陈武死后，或许更早，从走进陈家那天就开始了吧。
第二天一大早牵了牛就出门，多少人来劝也不行。后来硬是水根再三保证，以后不会上课期间把雪秀叫走，陈文终究还是放了两天的牛才做罢。
因此，关于升学，她几乎可以肯定养母的决定。比大白天里看不见月亮还要肯定。
“为什么总要为难她？需要人手，我也可以。从今天开始，我不读书了，这样总可以了吧。”
“欸欸——”陈文用脚拨了拨雪秀竖起的双腿，不满地问道：“眼睛怎么又直啦？”
小考结束后，她的心里只专注这一件事，且越想越沮丧。
闹，是因为心中无忧吗？静,是因为心中有虑吧？谁知道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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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哥哥那一脸小人得志的样子，雪秀决定反击。
这，才是雪秀心结的关键点。
“讨厌——”
雪秀把目光投到陈文身上。此时，他正双手枕着头，嘴里叼着一根长长的茅草，闭上眼，翘着的腿在空中划着圈，样子看上去十分惬意。
雪秀却已笑得不行。
她觉得树是最忠诚的朋友。抚摸着，仰望着，围着它们转圈。它们从不会厌弃她，也不会远离，更不会让她等待，叫她苦寻。它们呆在可以随时找到的地方，这样的熟悉感足以令她心安。
算啦，不瞧也罢。因为一旦有幸被瞧上，那面容和眼神必定如坚冰一样，又冷又硬，令人心悸。
陈雪秀根本想象不到，这种被称为“岁月静好”的日子，往后只会越来越少。
……
堂姐春秀因特别闹腾，大家说她没有女孩样，倒像个假小子。而雪秀喜好安静，似乎也同样不对人胃口。
“可惜，哥哥不是树。”雪秀心想。
这件事以后，全家人都明白一点，那便是只要陈文强硬起来，父母只有妥协的份。但陈文不知道的是，他越这样维护雪秀，他亲母对雪秀的讨厌就会多增一分。养母越讨厌雪秀，雪秀的日子就会越难过。
当树林深处的角落里，传来野鸽子“上声、平声、去声”，一长两短的“咕咕咕”的叫声时，红日距离山头还有一尺多远，兄妹俩已赶着牛下了山。
相比这些事，雪秀更愿意斜靠大树坐着，或躺下，任凭脑海里掀起温柔的海浪。
养母老把“女孩子读再多书也是人家的人”这句话挂在嘴边，还用这句话反驳过邻居的劝解。她曾许雪秀读满三年，如今虽磕磕绊绊，但终究是读完了小学。
“我的远方在何处？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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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秀至今犹记得陈文哥和养母吵架的情形，也记得养母当时痛恨、怨毒的眼神。
故此，从那以后，凡有碍陈文哥母子关系的事，她能不说就不说。并且，她也这样要求春秀。
陈文坐起身来，一本正经地看着雪秀的眼睛，问：“你相信我吗？”
陈文把手伸过来，问：“干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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