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不经意的遇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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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吴若飞双手插兜，从外面进来。

    “妈妈，这是我同学陈雪秀。她来学校的时候掉水沟里，我带她来家里烤烤火。”吴若飞如是说道。

    少女都是那刚做好胚，却还未经煅烧的陶瓷，她们多么希冀神妙的命运之笔，能在自己身上，勾出最美的图案。

    如此，脚下的布鞋就成了唯一能穿的了。

    因此，只要不主动靠近她，别人很难看到她的真诚，与纯粹。

    成长本身就够麻烦，够棘手的，还有那么多学习任务，以及繁杂的家务活。雪秀每天忙得饭都顾不上，上学时间更是掐着点去。相比之下，春秀要轻松得多。

    这两姐弟的确很奇怪。他们脸型不同——姐姐圆脸，眼睛大；弟弟脸型瘦长，面容清秀。性情也截然相反——姐姐傲慢尖锐，弟弟友善温和。

    全班只有吴若飞一个人，一直在努力地靠近她。雪秀觉得，这里最大的原因是，他首先与春秀交好。

    人绝不是慢慢长大的，而应该是在某一刻，突然间，就对生活感触深刻了，全面了。突然间，懵懂的目光，如阳光推开云翳般，清明了。

    雪秀本来不愿意，架不住他和春秀一个劲地劝，最主要是确实冷到不行。

    本来他一直在对面，但就在两车距离不过几米的地方，突然别过车头，故意和姐妹俩擦身而过。更甚者，在他即将过去时，突然恶作剧地伸出脚，做出要蹬春秀的假象。

    吃过晚饭，姐妹俩照常去学校。春秀在前面骑，雪秀坐后座上，摇摇晃晃地看着学习笔记。看一眼，心里就默记一回。

    “走，到厨房里来。”她亲切地再次拉起雪秀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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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想去就去。”

    就在他说话的当口，吴妈妈已然把雪秀拉进屋，顺便打量了两眼。

    “手这样冷!”她是那么自然地，把雪秀的手拉到她嘴边，连呵了两口。

    其实在这个班里，吴若芳和雪秀都属于另类。www.feixiang.me

    瞬间，一股热流莫名地冲进了雪秀的心间。

    她把雪秀按到灶下的凳子上坐下。

    水沟不宽，春秀本能地跳到了对面田埂上，而后面的雪秀，尽最大的努力也只能做到，右腿跨上了田埂，左腿踏进了水沟。

    春秀常说：他们怎么会是姐弟？真替吴若飞感到难过。

    春秀有些生气，说：“最受不了你这样子。”

    吴若飞家住镇农贸市场西边。两个店面的三层半楼房，一看就知道他家家境不错。

    等姐妹重新扶着车子上路时，那个不怀好意的家伙，留下一串笑声，唿哨而去。

    春秀不住嘴地骂道：“哼，坏种子，不得好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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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吴妈妈看了眼雪秀脱下的鞋子，走了出去。等她重新进来时，手里拿了一双酒红色的棉鞋。

    “你老这样，我一个人怎么去？”

    那一天，有风无雨。道路两侧的田野，除了秋收后留下的稻茬，一片荒凉。

    雪秀常用一丘之貉来形容他们两个人，春秀听后，非但不生气，反而一副与有荣焉的样子。

    泡沫鞋冷天里硬得脚都塞不进去，但没有选择。后跟撑破了好几回，只能用线缝了一次又一次，针都偷偷戳断过好几根。

    一个过早看懂生活的人，本质上，她已经提前迈进了成人之列。其实她本可以更合群的，但一则实在没有时间，二则她自行选择了独处。这样的自己，最容易被人误会成高冷。

    他问：“怎么啦？”

    通向云水镇的半道上，有一座石桥。上桥即上坡，春秀不得不躬身向前，努力地蹬着自行车。

    对于一向自视很高的春秀而言，吴若芳无疑成了挂在高枝上，无论怎么努力，也够不着的果子。

    “怎么不能去？你们关系那样好。”雪秀低头看着手上的笔记。她长期如此，总是利用一切时间来学习。

    雪秀最怕冬天，因为她只有一双布鞋和一双泡沫鞋。布鞋是婶婶送的，里面有些薄绒，雨天不能穿。

    前面来了个年轻小伙子，正摇头晃脑地骑着二八大杠，迎面驶来。

    姐姐霸道得更像男性，弟弟却反多些女性的柔美。如此互补的性情，并没有造就他们亲密的关系。

    春秀说：“还是回家换掉吧。”

    水沟里虽只有一些积水，但雪秀的半截小腿浸在水中，里外三层裤子都湿了。她用力挤压一阵，脱了袜子，光脚伸进湿鞋里。

    春秀一害怕，车头一别，连人带车，就跌进了路边的水沟里。

    “说什么？”雪秀问。

    因此，每天上学前，她必对雪秀念催命咒语。

    进入冬月就算是严冬。北风肆虐地刮着，也常下冻雨，雨中夹着雪珠。作为走读生，冬天是寒冷又漫长的。

    吴若芳冷漠的原因，雪秀并不清楚。而雪秀冷淡的原因却很明显。

    下桥就下坡，速度很快。雪秀伸手搂住了春秀的腰，风在耳边呼呼地刮过。

    他们虽同在一个班里，却淡漠得像陌生人。姐弟二人几乎不说话，一开口，基本上就是拌嘴。

    “怎么回去？都快到学校了，时间根本来不及。”

    “诶，你到底听没听我说话。”

    春秀总是愤愤不平。因为她和吴若飞的关系极好。

    然而，吴若芳绝对只是个例外。她的冷漠与孤傲，挫伤了春秀的热情。

    吴若飞写得一手漂亮的字，正如人们常说的那样，“人如字，字如人”。他字迹工整俊逸，像极了他的外表。

    坐到座位上，雪秀盘起湿脚压屁股下取暖。春秀站到身旁，一个劲地劝她请假回家。

    有谁会忍心拒绝阳光般的笑容呢？雪秀也不例外。

    然而，她的学习兴趣，却与她生活的松散成反比。

    进入初三后，他们二人完全落进了后排专属生的行列。学习成绩简直一塌糊涂。但吴若飞的语文作业，却是一次不落地上交。他总是笑容可掬地把本子交到雪秀，这个语文课代表手上。并且，每次还都那么郑重。

    日子如指缝间漏出的水，总是那样不经意。

    当雪秀悄悄编织起大学梦时，春秀却秘密地构筑起更为瑰丽的梦。而后知后觉的雪秀，竟丝毫未觉察。

    “今天吴若飞又和我说了，要我们什么时候去他家玩。”风把春秀的话吹得呜呜哇哇的。

    表面上看，似乎一切都跟从前没有什么改变，依然上学，放学，做家务，但雪秀的心境却大不相同了。自然，这和每天必须来回八趟，没多大关系。

    两人同进同出，雪秀总想要帮她，却一点用也没有，最后春秀彻底失去了学习兴趣。人却比从前更快乐了，这源于她和同学良好的人际关系。

    春秀三言两语说清了始末。

    从一楼左面的房间里，走出来一个中年妇女。

    一九九六年秋，雪秀已是个初三的学生了。www.sufen.me

    “哼，总是这样——”

    要用两种完全相反的态度，去对待亲姐弟，确实会令她为难。

    雪秀站在大门口，不肯随他进门。他就冲屋内大声叫“妈”。

    于她而言，中学生活从一开始就紧张，且忙碌。

    灶膛里溶溶的炭火，无比温暖。灶上热气喧腾，空气里飘散着豆香气。雪秀透过灶筐看着厨房里的摆设，悄悄问吴若飞：“你家是做豆腐的？”他笑着点头。

    吴若飞说，三节晚自习，两个多小时，这么冷的天怎么受得了？又说他家近，至少到他家去把裤子烤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