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 第10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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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太皇太后唇角翘起，“路上、没、没遇到…”

    康熙赶在她前头回道：“一路平安，什么事都没遇到。”

    “好、好…”

    “可曾用过膳？”

    直到他急功近利，好大喜功，险些走错路时，皇祖母又再次出现，点醒他。

    

    可权力和富贵，对于七岁的他而言，也是催命的毒药,他就好似抱着黄金从闹市穿行的孩童。

    “醒过一次，喝完药又睡了。”

    还没进去，就站在殿门口，他便闻到了一股苦涩的药味，让他情不自禁的皱眉。

    蓁蓁看着他熬出血丝的眼睛，心疼不已，“皇上，您已经熬了一整夜，眼睛都熬红，还是歇歇吧。”

    康熙微愣，苏麻喇姑及时上前解释，“皇上，太皇太后的意思是，让您直接拿药碗喂药。”

    他身边的太监都是权臣们的眼线,他受制于权臣的监控和威胁，是皇祖母告诉他要忍耐,也是皇祖母挡在他的面前，同权臣斡旋、交涉，尽全力保护他的性命，保护他身为帝王的尊严,让他跟随真正的名师，掌握真正的才学。

    蓁蓁吩咐宫人将他扶上床，又刻意在房内放了安神香，想叫他多休息一阵。

    中途没人唤醒康熙，故而他这一睡，便是一天一夜，再次睁眼时，船已经了通州。

    安排完，他看向皇太后，“皇额娘回去歇息吧，这里有朕守着。”

    周围的人安静看着，谁也不敢出声打扰。

    *

    这时候再说皇上吉祥，实在有些犯忌讳，皇贵妃便换了种问候。

    再后来，三藩渐渐平息，他在诸多事物中历炼出来，不再冲动，甚至开始打压皇祖母的势力。皇祖母也配合着他，慢慢的隐退。

    太医如蒙大赦，急忙退下。

    那时，四大辅臣身强力壮,权势赫赫，名下门生遍布朝野。

    “皇…皇帝，回、回来了？”

    他要在船上把所有的朝政都处理完，等回宫了就不必再批阅奏折，他要全心全意的给皇祖母侍疾，让皇祖母早些康复。

    皇贵妃思考片刻，也应了一声“是”。

    他摆摆手，“去给太皇太后熬药吧。”

    半个时辰后，马车驶进了皇宫。

    屋内便只剩蓁蓁和康熙了。

    康熙小心扶起她，又在她的身下垫好大迎枕，让她靠得更舒服一些。

    想来皇帝也喂不了几次了，她不想给彼此留下遗憾。

    那里是最温暖最柔软的地方，还能听到她的心跳。

    他看向皇贵妃，“你也回去吧休息，宫里还有许多事情要你料理。”

    他看向太医，“太皇太后的病情如何？”

    说罢，仍是步伐匆匆的赶往内室。

    太皇太后本想说不用的，她吃不出味来，但看着康熙期盼的眼神，还是吃下了。

    他问蓁蓁，“皇祖母可曾醒过？”

    她之所以这么努力的吃药，是因为她现在还不想死，她还有话没有交代完，所以她要把这药喝得干干净净。

    康熙让胤礽回毓庆宫休息，胤礽不肯，反而劝康熙回去休息，自己要代替他守太皇太后。最后父子俩谁也说服不了谁，一起在外面守着。

    康熙摆手让她起来，自己则是大步跨到床前。

    对于康熙来说,这辈子对他影响最大的人，非太皇太后莫属。m.erpingge.com

    康熙将胤礽留下，询问他这些日子的身体和课业情况，解答近日的疑问。

    康熙的心一下被揪紧，猛地加快脚步，却不妨脚一崴，差点跌倒。

    太医心头发苦，太皇太后就是这几天的日子了，但他哪敢说出口？

    康熙捏捏蓁蓁的手，“这些天你也辛苦了，回去好好休息，陪陪孩子们。”

    自责、担忧、懊悔，种种情绪挤满了他的心，使得他根本无法入睡，只能在书案前拼命批阅奏折，让自己置身于繁忙的朝政中。

    康熙伸手接过药碗，用药勺搅拌放凉，再喂到太皇太后面前。

    许久不见众人，康熙心中也生出几分思念，将孩子们唤到跟前，一个个的关切询问，问完话又让妃嫔们把孩子们带回去，以免人多嘈杂，惊扰了太皇太后休养。

    康熙看他那支吾的模样，就知道对方说的话不会是自己期待的，况且这些日子他在船上每日研读病案，也是熟悉病情的，叫太医开口，无非是希望有什么转机。

    下朝后，康熙来不及用午膳，只喝了一盏茶水，就匆匆赶往慈宁宫。

    康熙扫了一眼宫人，见她们面上都带着愁苦色，他的心情也越发沉重。

    听到声音，众人连忙看过来，下跪行礼，“参见皇上。”

    他有些后悔，为什么这次出巡没有带上皇祖母，明明一路很顺遂。皇祖母这辈子都没来过江南，若是带上她，看着这秀丽的风光，或许皇祖母心情开阔，就不会生病？

    蓁蓁眼疾手快的扶住他，“皇上小心。”

    太皇太后病得极重，说话也颇为艰难，短短几个字就说得她气喘吁吁、断断续续。

    过了一会儿，梁九功将奏折送来，一同过来的还有胤礽。

    他进内室探望一番，太皇太后还未起来，他皱了皱眉，同蓁蓁道：“你在这边守着，朕去上朝。若有什么急事，让人来通知朕。”

    他还不满八岁，阿玛额娘便接连离世,那时他还是一个懵懂的幼童。

    太皇太后还想问些话，但康熙担心她的身体，就朝她摇头，“皇祖母不急，等您养好身子，孙儿再慢慢跟您说。”

    康熙坐在椅子上，把蓁蓁抱在怀里，将自己的脑袋埋在她的胸前。

    太皇太后依旧睡着。

    忽然，里头传来惊呼声，“太皇太后不好了，快快、快请太医！”

    太后四十多岁的人，又守了好几天，身子确实熬不住，嘱咐几句就回去休息。

    太皇太后躺在床上，双目紧闭，两颊消瘦，显出高高的颧骨。

    太皇太后喝药时很专心，一滴不剩的全部喝完，面上也没多的情绪，就放佛她的舌头失灵一般，完全尝不出药的苦涩。

    即便无法阻碍疾病的到来，他也能多陪伴皇祖母一些时日。

    康熙又熬了一个通宵，最后体力不支，趴在书案上昏睡过去。

    今年和往常一样，宫里的人四月份就搬进了畅春园，但前些日子太皇太后觉得身体欠安，觉得自己大限已至，想要落叶归根，便搬回了宫里。

    恰好此时，太医端着药进来。

    康熙连忙照做。

    慈宁宫，她住了三十多年，是一生中呆得最久的地方，也算她的家乡了。

    他不知道，他只知道自己舍不得皇祖母离开，他宁可用自己的寿命去换皇祖母的寿命，只希望皇祖母能多活几年。

    太皇太后摇摇头，“碗、送过来。”

    只有这样，他才觉得自己不是一个人，还有人一直陪着他，能感受到一丝力量和温暖。

    “朕无碍。”

    他少年轻狂，一意孤行的削藩，尽管不赞同,但皇祖母也拿出全部的钱财支持他,也是皇祖母联络草原上的宗亲,安抚他们，没让对方趁火打劫。

    康熙朝她摆摆手，继续投入政务中。

    天亮后，听闻康熙已经回宫，妃嫔们带着一众皇子皇女到慈宁宫请安。

    只有忙碌，才能让他忘记伤痛。

    船靠岸后，众人上了马车。

    旁人都羡慕他,小小年纪就成为九五至尊，是天下间权势最盛、最富有的人。

    “没事，朕睡不着，你进去休息吧。”

    “是，皇祖母，孙儿回来了。”

    慈宁宫的院子里种着一大片翠竹，白日里看着清凉幽静又高雅。但此时夜色沉沉，既没有月亮也没有星星，气氛就有些萧索冷寂。当晚风吹过，竹叶沙沙作响，更让人觉得阴森可怖。

    蓁蓁点头应下，“臣妾晓得，皇上去吧。”

    关于太皇太后的病情，京城每天都有急报传来，康熙一面看着一面懊悔，同时下令，让淑慧公主回京，倘若皇祖母当真…当真不行了，也能让她们母女俩再见最后一遍。

    康熙出了内室，让人将奏折送过来，他要在这里处理政务。

    父子俩有着说不完的话，很快就过了一个时辰。

    是皇祖母的庇佑，让他安然长大，没有成为傀儡，也没有早早夭折。

    蓁蓁确实很想念小十和三格格，遂点头离去。

    皇祖母是他人生路上的指明灯，替他照亮前行的路。他不知道，如果失去皇祖母、失去她的提点，自己会变得怎样？或是放纵或是暴戾或是懈怠？

    许久不上朝，堆积了不少事务，这大朝会开得比平时久了一些，快午时才结束。

    许是他的努力终于有了成效，床上人的眼皮动了动，缓缓睁开。

    好在这是晚间，街道上并没有人，马车一路畅行无阻，速度极快。

    还好还好，皇祖母还在的。

    康熙拿起太皇太后的一只手，有些凉，便用双手握住，轻轻揉搓，希望能将它捂暖。

    吃完药，太皇太后继续靠在枕头上，听康熙说话，没说几句，药效发作，她没了意识，再度陷入昏睡。

    她的呼吸很弱很弱，康熙小心翼翼的伸出手放到鼻前，感受到微微的气流，心下一松。

    喂完药，康熙拿了一盏梨膏过来，“皇祖母，甜甜舌头。”

    蓁蓁无奈摇头，转身去了御膳房，吩咐御厨给康熙做一些提神养气的汤膳。

    她端着熬好的补汤进去，眼巴巴的看着康熙，康熙拗不过她，只好喝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