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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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男性和男性的基因，融合发育形成的实验品胚胎，就像马和驴生下的骡子，会有相当严重的残缺。在生理上，通常表现为心肺神经功能紊乱，以及严重的生/殖系统疾病，例如性/功/能障碍以及不孕不育，寿命也不会很长。”

    “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知道他们拒绝出生。”莱克斯似乎是回忆起了当时的惨烈境况，一个又一个婴儿将自己勒死在培养仓中，让参与研究的科研人员都感到毛骨悚然，他顿了顿，然后继续说道，“我认为婴儿死于某种未知的遗传疾病，无法制造出小丑的复制人，根本原因是他的遗传信息有缺陷。所以我需要一段更健康的基因，最好强壮、冷静，又要足够聪明，能够中和遗传信息中的负面影响。”

    蝙蝠侠无言片刻，最后询问道：“那么，小丑他是疯了之后，才能感知到那些东西，还是真的看到了什么，所以才疯了？”

    蝙蝠侠品味了一会儿那句“强壮、聪明、冷静”，一时间觉得有点不对劲，莱克斯一直认为对自己的智力引以为傲，非常不愿意承认蝙蝠侠才是地球上最聪明的人类。于是他问：“既然你想找聪明人，为什么不用你自己的基因？”

    莱克斯做了个手势，示意超人不要在这个问题上刨根究底。很明显，他非常不愿意回忆六年前的旧事，连提都不太愿意多提：“我只能说，感知现象既是一种‘天赋’，又是一种‘污染’。如果你完全不知道某个地方有东西存在，你一辈子都不会感知到；但如果别人告诉了你，你和‘它’之间的壁障就会越来越薄，最后你会越来越容易感知到它，这就是‘污染’。”

    莱克斯沉默了一会儿，忽的打了个冷战，像是回忆起了最深、最深的噩梦。他缓缓说：“是的，你是对的，蝙蝠。‘岗哨’计划被弃置，是因为……我感知到了那种东西，‘它’。”

    “蝙蝠，你对这个年龄的家伙叫‘孩子’？”莱克斯指了指照片上的成年男人，对他的说辞极不赞同。忽然他的目光停在席格的异色瞳孔上，理智告诉他岗哨计划的所有实验体都被摧毁了，根本不可能有婴儿流落在外，而且只用六年就长大成人。但是这双标志性的眼睛让他回忆起了什么，在一众培养仓中，确实有这样一个很特殊的婴儿，但是……

    莱克斯没说的是，将两人基因进行体外融合的“岗哨”计划，更多是为了收集相关实验数据。其事情发展到这一步时，他仍然没有对所谓“感知”现象给予足够重视。

    “你确定‘岗哨’计划的所有试验品都被销毁了？”

    超人默默瞥了蝙蝠侠一眼，拍了拍后者的肩膀，尽量不让同情表现得太明显。虽然两个人都跟宿敌生了个孩子，但跟小丑这种没有良知和底线的家伙比起来，莱克斯算得上一句可爱了。

    “但是什么？”蝙蝠侠逼问道。

    六年前那股击穿一切的恐惧，似乎又重新沿着脊柱一寸寸往上攀爬。也许这是人类历史上第一次，有正常人直面它后仍不发疯的案例，但莱克斯完全不想去回忆，如同人类由于好奇曾短暂地打开了蓝胡子的门，门外深邃无尽的黑暗以寒冰般的漠然投以一瞥，人类像个孩子般恐惧至极地打了个寒战，将那扇门紧紧地关上了。

    这就是莱克斯交代得无比痛快的原因，一个六年前就已经完全废止的计划，实在是无关痛痒，蝙蝠侠再有正义感和同情心，也不至于对着数年前几枚连名字都没有的胚胎散发父爱。倒不如早点交代完毕，让超人把他送回大都会继续喝酒。

    “我不知道。”莱克斯闭了闭眼，“向上帝发誓，我真的不知道。”

    虽然小丑被漂白了全身的皮，但大致长相跟骨骼轮廓没变，蝙蝠侠通过这点推测过他的身世，只得出模糊的结论：小丑的父母至少有一位是凯尔特人，他应该是苏格兰人和美国清教徒的混血。

    他问出了心里一直在想的问题：“小丑后天获得的肤色和发色是可遗传的吗？”

    “你感知到了？”超人惊讶地问，“怎么做到的？”

    未出生的胎儿用脐带把自己勒死，听上去像个恐怖故事。

    “那枚戒指上的宝石，是黑灯戒指的碎片，其他部分应该是魔法侧的东西，作用很模糊，我们猜测是禁锢灵魂，保持□□鲜活。”哈尔·乔丹缓缓说道，“很抱歉，布鲁斯，你的儿子是活着的死者，他是黑灯尸。”

    “喂，布鲁斯，你让我调查的事已经有确定的消息了。”哈尔·乔丹在通讯另一头斟酌着措辞，宛如将噩耗告知病人家属的医生，他正尽力将减少糟糕的消息给布鲁斯带来的伤害，“结果可能有一些残忍，我希望你能做好心理准备。我要先告诉你，这不是你的错。”

    长大后的席格，身上还有些凯尔特人的影子，他鼻梁高挺，眼窝很深，五官非常立体，骨架高、细而瘦。可是照片上的他是标准的美国小孩，没有太多混血感，肤色很正常，压根不是那种病态的白

    莱克斯双手交叠，十指扣拢，满脸从容不迫，丝毫不觉得把孩子当工具这件事值得羞耻。蝙蝠侠缓慢地上前两步，上身前倾，真的像极了一只黑色的猎豹。他面罩下的湛蓝瞳孔中，跳跃着磷火般寒冷的光，比猫科动物的瞳孔更明亮：“不是这个原因，即使他寿命短暂，依然是称手的工具，你不会因为这种事放弃的。”

    蝙蝠侠钝钝地回答：“说吧。我已经有预感了。”

    蝙蝠侠陷入沉思，照片上席格稚嫩的脸与他长大后的苍白模样交替闪过。

    小丑的视线长期停留的部分，确实跟猴子的绘画内容有所重合，但他不认为是小丑和猴子一起感知到了什么东西，更有可能是受到不明暗示后产生了群体性癔病症。至于小丑为什么会跟猴子看到一样的幻觉——他可是在病理意义上无任何夸张与贬义的疯子，要是卢瑟能完全理解疯子的逻辑思维，那他也得去阿卡姆疯人院蹲几年。

    他眉头紧皱，喃喃说道：“等一等，好像是有这么一个孩子，但是……”

    莱克斯挑了挑眉，上下打量蝙蝠侠，确定蝙蝠侠真的不了解之后，他才挺直腰背往椅背上一躺，双眼盯着天花板：“原来你不知道？‘岗哨’计划在六年前就终止了，所有实验体都被销毁，没有任何胚胎顺利发育为成熟个体，最成功的实验品也只有二十一个月大。”

    十五分钟后，蝙蝠侠接通了绿灯侠哈尔·乔丹的通讯。

    蝙蝠侠，他把一个棕黄色的文件袋丢到莱克斯面前，档案带上别着席格的照片，莱克斯的目光接触到那张跟小丑相似的脸，愣了一下：“这是什么？”

    蝙蝠侠：“……”

    “但是那个孩子已经死了，他死的时候我就在现场。”莱克斯用一种奇异的语气说道，像是亲眼看见死人从坟墓里爬出来一样，“小丑在我面前，亲手射杀了他。”

    莱克斯耸耸肩：“是的，所以可以放我回去了吗？我来之前刚醒了一瓶葡萄酒。”

    那你用我的基因？

    “不是，他又不是生来就满头绿光。”莱克斯说，“而且我们对胚胎进行过基因筛查，理论上来说，实验体会更像你，而不是小丑。”

    莱克斯张口就来：“那不行，跟小丑亲亲蜜蜜的，多恶心啊。”

    莱克斯仍然摇头，他将手背抵在唇边，眼神逐渐下移：“我不知道。当时我只有一个感觉……恐惧。强烈的恐惧，无法冷静，无法思考，无法保持理智……不是恐惧死亡，我害怕的是更深层次的东西，我恐惧……”

    他伸出双手，在半空中描摹了一个微妙的形状，最后他失神地说：“……也许是恐惧疯狂。”

    一时间，所有人都沉默了。莱克斯逐渐从回忆中挣扎出来，仍然摇头：“我意识到我不能利用那种东西，我们在面对它的时候，根本无法保持理智，人类现有已知的文明，都建立在理智和逻辑上，利用它等于抽掉高塔的砖块。”

    “你制造了我和小丑的基因融合体，那一批实验品现在处于什么状态？”蝙蝠侠面无表情地把超人的手拍掉。

    “你的‘岗哨’计划的成品。”蝙蝠侠抱着双臂，“这个孩子跟我和小丑确认了亲缘关系，我想知道他是‘岗哨’计划的几号实验品。”

    莱克斯做实验的时候确实有私心，尽管这个继承了布鲁斯血脉的孩子不会在蝙蝠侠身边呆一天，但蝙蝠侠的责任心让他很难把这个孩子弃之不顾。让孩子的长相更贴近他本人，多少能牵制他和他的家族。

    毕竟“感知”现象实在太玄妙了，除了大脑在刺激后产生的类似于催眠的幻觉，再也没有任何科学手段能够证明它确实存在。莱克斯的思维很唯物：任何物体只要存在，就一定会对其他物体产生干涉，如果没有，那它就不存在。

    “你感知到了什么？”

    “你为什么废止这项计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