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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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蝙蝠侠拿着那卷毛票，心里有些不知道该怎么说的微妙情绪。他本以为席格穿着价格五位数的定制礼服，手指上戴着上万法郎的文物戒指，一定从来不用为了钱发愁，现在他才发现席格好像挺穷的，袭击阿卡姆疯人院那回中途还是坐的地铁。

    在确定席格没有心跳后，他给席格做了人工呼吸和心肺复苏，但毫无用处。他不得不尽快把席格的尸体带回蝙蝠洞，在身体和戒指接近后，席格才缓慢恢复自主呼吸，可意识仍不清醒。

    在这个过程中，他意外发现席格的手指很细，即使带着一层手套，戒指套在他的食指上，还能留出一层空隙。

    果然如他所料，席格惊人的怪力没有发挥作用，他的力量被血亲关系牢牢封印。蝙蝠侠见对方还想挣扎，立刻曲起膝盖，撞击席格的前胸，这个攻击手段可以避开伤处，又能制服对方。

    “你帮小丑贩毒，帮他经营皮肉生意，为他提供犯罪资金。让他一次又一次地袭击学校，炸毁地铁站……”席格用冷淡而平静的口吻低语着，比起指责强尼，更像是在自言自语，“你们总是这样，让他活着，放任他继续伤害别人，令无辜的人痛苦难当……”

    他还没来得及说完，耳边就传来玻璃碎裂的声音，一道耀眼的绿色光芒冲进公寓。

    强尼被诡异到了极点的鸟嘴面具紧紧盯着，忍不住心里一阵发憷，他后退几步，强作镇定地说：“你想知道的我都说了！”

    席格的身体变得僵硬而紧绷，疼痛让他小口而剧烈地吸着气，同时紧咬嘴唇，以免自己昏厥过去。而蝙蝠侠毫不留情，一脚踢在他的膝盖内侧，强迫他跪倒在地上，然后抓着他的手腕，将那枚华丽的权戒摘了下来。

    席格缓缓点点头：“我知道了。”

    席格心头警铃大作，他下意识地往旁边一滚，亮绿色的绳索贴着耳际擦了过去。席格转头去看，一道修长的身影悬浮在半空中，居高临下地望着他，手指上的翡翠色戒指仿佛猫的瞳孔。

    或许“会死”这种表达不太准确，因为席格的表现，比起“死去的生者”，更像是“失去活力的死者”。

    “他让我去订一口棺材。当时我估算了一下尺寸，应该是小孩子用的。”强尼说得很含糊，“棺木打好了后，我就给他送过去了，然后他消失了大概……一两天，时间我记不清，已经是六年前的事了，他总是行踪成谜。他是不是真的埋葬了谁，埋在哪儿，我都不知道。”

    席格大腿被开了个眼，肠子都快流出来了，跟重伤人士动手着实不正义，所以他只用了六分力气。

    蝙蝠侠后腿发力，直接起跳，身体如炮弹般向前冲去，猛的抓住席格的手腕，拉着他往自己怀里撞。

    席格脸色苍白，双眼眯成一条缝，脸上一层又冷又湿的细汗。他的身体软得不像样，手脚和脖颈仿佛只剩下一层皮肉软踏踏地连着，就连胸膛的起伏都消失了。

    蝙蝠侠心头一紧，他脱下手套，去摸席格的颈动脉，没有感到一丝搏动。没有心跳，没有呼吸，一切都静得让人害怕。那双曾经被夜翼说像是波斯猫的异瞳，此刻真的像猫一样又圆又大，涣散到令人不适的程度，瞳孔的对光反应消失了。

    阿尔弗雷德掏空了礼服外侧，又去摸衬衣内侧的口袋，忽的他的动作顿了一下，把口袋中的东西拿出来，蝙蝠侠接过，那是一张边缘发白的旧照片。

    隔着将近三十年时光，画布上的脸，跟照片上的脸惊人的相似，这就是血缘的力量，像诞生时就刻在每一寸血肉和骨髓上的咒文，无可否认，也无可回避。

    情况显而易见了，一旦戒指跟他距离太远，席格就会死。

    “是的。”蝙蝠侠同样语气平静，两人冷淡的口吻如出一辙，“遗传信息筛查的结果已经出来了。”

    席格紧皱着眉，在心里盘算着时间，他跳跃了二十年时间，今年的他应该只有八岁。如果六年前强尼见过的孩子就是自己，那么他两岁时小丑曾经把他带在身边。他立刻询问道：“是什么事？告诉我细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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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手臂一揽，就要把强尼抓过来做人质。就在那一瞬间，一个巨大的亮绿色手铐迎面飞来，就要把他牢牢铐住。席格伸出两只手，各撑在两边，用力张开，竟然让那手铐无法再收拢。绿灯侠惊讶地“咦”了一声，蝙蝠侠跟他模糊说过席格的能力，但没有说得非常明确，现在他才知道席格竟然能对抗绿灯戒指。

    他赶紧把席格放在地板上，让他仰面平躺。

    席格呼吸急促，肌肉痉挛，脸色——蝙蝠侠不知道该不该称之为苍白，小丑和席格不管病没病脸上都没多少血色，就连嘴唇的颜色很淡，眼眶下一圈浅浅的乌青，应该是很久没有睡好了。席格一边说一边呕血，粘稠的血块从鼻腔和嘴角处滑落，这力量果然是有代价的。

    他想象着席格穿着一身笔挺的礼服，戴着长长的鸟嘴面具，两腿并拢，端端正正地坐在磨得褪色的地铁长椅上，周围乘客大概会偷看这位一生漆黑的瘟疫医生。也许不会，毕竟这里是哥谭，最不缺的就是奇装异服花枝招展的疯子。

    “绿灯侠？还有——蝙蝠侠？”他甩了甩头发，望向那道绿色的影子身后，黑色的骑士从窗台上滑了进来。真的是“滑”，那披风垂坠时无声无息又万分柔软，让他高大的身躯看上去像一团粘稠的黑色流体，或者一只漆黑的大猫。

    虹膜异色症太罕见了，这百分百是席格本人没错，但小时候的席格……

    那真的是一卷零碎的钞票，大多面值在2美元和5美元，最大额的只有20美元，中间还夹杂着两张汉堡店的□□，甚至还有几张地铁票和公交车票。阿尔弗雷德又往桌上倒了倒，倒出几枚25美分的硬币。蝙蝠侠在心里算了算，这一堆零钱加起来不超过50美元。

    蝙蝠侠以为自己下手太重，席格的口鼻都埋在地毯中，强烈的窒息感让他肌肉无力，无法动作。他又拍了拍席格的脸想唤醒他，但很快感觉到了不对。席格既不迎合也不反抗，像人偶似的任他摆弄，这完全是一种病态的瘫软。

    蝙蝠侠此刻才意识到了一个糟糕，且不得不面对的事实。

    阿尔弗雷德看向蝙蝠侠的侧脸，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又在怀念什么，最后五味杂陈，叹息一声：“他确实很像你，布鲁斯少爷。他是你的儿子。”

    他的目光向下移，蝙蝠侠手里拿着一个棕黄色的文件袋，他预料到了什么，沉声说：“下一句话不会是‘找到你妈妈了’吧？”

    他没有对席格说谴责的话，只是按着他的后脑，把他压在软绵绵的厚地毯上，偏头看向对绿灯侠：“你先把戒指带回蝙蝠洞，我随后就来。”

    他慢慢迈开脚步，走近强尼，从神态到动作，都像极了藏在草丛中伏击猎物的狮子。

    席格长久地盯着那个档案袋，喉咙里蹦出几声寒冷的笑：“不，蝙蝠，你别误会。我不在乎我母亲是谁，你以为这个就能拿捏我，是打错算盘了。”

    绿灯侠点点头，带着那枚戒指飞向远方，漆黑的戒指漂浮在他的掌心，仿佛一滴凝固的眼泪。

    席格喘了几口气，看见蝙蝠侠把戒指抛给绿灯侠，后者用能量戒指形成一个绿色的小泡，把他的戒指包裹住。他的眼神随着戒指上下摇动，仿佛那是他的生命线，他咬着嘴唇，气得尾音都在发抖：“蝙蝠侠……！”

    照片上，父子二人都身穿礼服，父亲坐在年幼的儿子身后，尽管他戴着礼帽，帽檐压得很低，但蝙蝠侠仍然能认出来，照片上就是小丑本人，而且是被化学池漂白后的小丑。男孩抱着一束盛开的苹果花，满脸局促和拘束，嘴唇抿得很紧，看上去只有七八岁，十分瘦弱，脸颊上没有多少肉，显得下巴尖尖，眼睛像猫一样大而圆。

    布鲁斯观察了一会儿，忍不住伸手摸了一把。那黑色的长发细软且浓密，像最好的中国丝绸一样光滑轻薄，带着微微的凉。

    “没问题吗？”阿尔弗雷德站在一边，手里拿着席格脱下来的礼服。

    黄昏将至，天空是漂亮的樱红色。丝缀般的流云断裂在暮色里，一层层荡漾着水波般的光晕。

    席格躺在床上，双眼紧闭，戴着呼吸面罩，像是彻底睡着了，柔软的长发被灯光染成金色，脸上、手上和头发上，都滚着一道毛茸茸的亮边。在他面前，放置着一个巴掌大小的小立方体，十二道边框散发着乳白色的荧光，那枚漆黑的戒指悬浮在立方体中心，宛如猫的瞳孔。

    蝙蝠侠和阿尔弗雷德的目光不约而同地转向一面墙壁，那里悬挂着韦恩夫妇与幼子的家庭油画。画布上，母亲玛莎坐在椅子上，穿着一身翠绿色的天鹅绒鱼尾裙，戴着一串漂亮的钻石项链。欧式黑樱桃木椅的旁边，身着礼服的父亲托马斯站得端正笔直，一只手虚虚搭在椅背上，而他们的儿子，年幼的布鲁斯，正抱着一束娇艳的石榴花，站在母亲和父亲前方。

    蝙蝠侠正在思考，忽的阿尔弗雷德叫住了他，要递给他什么东西。他伸出手，阿尔弗雷德从席格脱下来的礼服口袋中，掏出了……一卷毛票。

    六年前？

    席格没有回答他，他静静地趴在地板上，全身的肌肉都放松下来。

    蝙蝠侠的回应是直接扯下他的面具。强尼在绿灯侠冲进来时就跑了，没有看见席格的脸。

    蝙蝠侠留在原地，把席格的双手背在身后，戴上手铐。做完这一切后，他犹豫了一会，摸了摸席格的头发，不太自然地说：“乖一点。”

    “没问题，心跳、血压和呼吸都开始恢复了。”蝙蝠侠站在原地，心电图机传来极有规律的滴滴声，明亮的折线在显示屏中一上一下。

    席格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