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 章 王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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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胤禛紧绷着下颌线，小心避开着。冷不妨，男子薄却坚硬的指甲片划伤姑娘小臂，白生生胳膊上，渗出了一长串血珠子。

    身型欣长的男子，略伸展了下肩膀，大踏步往平安居去了，大部分时间，他宿在那儿。

    到了王府，竟全变了。

    浑身像爬满了小蚂蚁。

    茶汤过喉时，那点点刺痛还没过去，脑袋便有些昏沉了。

    胤禛张了张口，欲唤苏培盛进来，将人连着榻上的褥子、被单一并扔出去。

    胤禛与邬先生议事，一下午时间很快便过去了。说话间不觉得有什么，这会儿入了内院，倒有些头昏脑胀起来。

    舒兰眸光柔柔，瞧着满桌子精致膳食，皆是她一早便准备好的。

    可有一天，她失了礼数，挨了嫡额娘的藤条。远远的，她瞧见了亲额娘悄悄抹眼泪。

    他倒不是擒不住个姑娘，只两个人，小小一处空间，动作稍大点，不是碰到了这里，便是挨到了那里。

    她便早一天吊好了高汤，除腥去油，小半宿得守着，澄亮的汤汁中炖着笋丝、豆腐丝、萝卜丝儿。

    胤禛不由分说，摁住了人。待人消停了，他看清露在锦被外的，姑娘的小脸。

    迷迷糊糊间，她瞧了方嬷嬷，年过半百的妇人，一摁一压就迫得吱呀乱叫的青儿，似刚满月的兔子般乖顺。

    可已经晚了。

    这会儿看得清晰，眼前人穿一身石青色长袍，紧束着玉带子，周身一股子若有若无的兰花香味。

    “您多费心思带着，细心调-教。比家里头那些个贴上来的，好拿捏得多。”

    院子银妆素裹。

    茗鸢略想了想，款步挪去了暖炉旁，与青儿、嬷嬷一起照看了炉火。

    便也不做深想了，姐姐既允了她走，先回去再说罢。

    方嬷嬷忙走过去，轻抚着福晋脊背。背上一点肉没有，消瘦得叫人心疼。

    又想及，苏培盛奉了他的命，去福晋屋子里传话去了。

    姐姐专心绣着兰花，似没有管她的意思。

    叫人脱力的迷-药罢，她这会儿手手脚脚都指挥不动了，又热、又渴，还有些许难以言说的——痒！

    一桌子菜，样式精致，却并不合她的口。茗鸢学着姐姐，样样尝了点，撂下了木筷。

    她经历得多了，就不觉得难熬了。寻些事情做着，打发过去罢了。

    四福晋冷着脸看着，心头无名火起，喉头一痒，低低咳了起来。

    端起右手旁的一盏子清茶，小口啜饮着。茶水甫一入口，她便觉出来不对了。

    眼前男子并没有应她，茗鸢心上一慌，呼吸渐不顺畅了，小脸皱成了一团，一时间急晕了头，哭着求道：“姐夫！姐夫，救命！”

    却不妨，里面人儿手脚并用扑腾开了，衣袖滑落至了肘间，露出了白生生小臂，毫无章法挥舞着，险挠花了他一张好脸。

    爷每回过来，偶能用上小半碗。

    缓了好一会儿，四福晋抬起来眼眸，似是自言自语般问：“她便这般不想，做四爷的女人么？”

    胤禛凝神看着，微有些失神。

    她说着，眸光忽潋滟了起来，shi漉漉的，似是要垂泪。

    四阿哥面上的厌烦一闪而过，迈着步子过去，就着褥子胡乱卷起来人。

    园子中发生了什么，她打发个人，略一问问便心中有数了。

    是四阿哥胤禛，这宅子的主人！

    方嬷嬷冷哼了声，拎鸡崽般拎着青儿出了屋子。

    左右是她们心意，辜负不得。渐渐得，他便去后宅少了。

    从前在宅子里，姐姐不过强势且自我了点，并不会做这样害人命的事情。

    并不会登时，便丢了性命。

    就好似，她不是在替她谋前程，而是要她的命。

    说起来，她显贵人家的嫡女儿，除了自己的亲亲丈夫，还从没有为一个人操心成这样过。

    还有幼弟五格，那么小，却那么暖。

    姐姐便是要这般囚禁她、热着她、渴着她，逼她就范？既还活着，茗鸢稍稍安定了些，长松了口气。

    若不是相熟，是瞧不出来端庄妇人刚生气了一场。

    或许，可能，是忘放盐了？！

    胤禛粗粗用了些膳食，饮了半盏子茶水。转去了书房，随手拿了本闲书，边翻着书边往里间去。

    舒兰吩咐完，搁下了绣活，起身净手去了。

    她想着，眼角余光撇见了姐姐动了筷子，便也抄起了木筷，夹了些许笋丝，细细咀嚼着。

    她心上微微慌乱，手手脚脚皆有一瞬的失控。不过须臾，也就镇静了下来。

    想着，茗鸢落下来眼泪，大滴大滴的，停不下来。

    蚂蜂窝似得，还不是着了她们的道。

    偏这个人赶着不走，打着倒退。笑话，宫廷王府不入？若入了小门小户，这辈子就毁了！



    太热、太闷，她扯开了领口，等气了顺了些许，壮起了胆子唤了声，“四爷？”

    茗鸢心“突突”跳着，一脑袋雾水，一时间琢磨不出姐姐是真心，还是假意了。

    说起来，何止是精明呢。一饮一食，皆是看着福晋用过了才用，不知道存了多少个心眼。

    若不是嫌动静太大，闹了笑话。他简直想叫人拆了架子chuang，重打一张。

    茗鸢身上疼着，脑袋倒清明了一瞬。

    是了，也就是前后脚的功夫，四爷身旁的侍从过来传了口信。

    姐姐拢了拢垂在鬓边的落发，柔柔的眼眸中，闪现过杀伐决断的狠厉与坚定。

    “以后，也不用过来王府了。”舒兰道。

    便是这略略失神的工夫，榻上的人儿不老实起来了，娇软的身躯轻轻挣扎着，许是见着了成效，姑娘动作更大了些。

    只她这口气还没吐完，便有一双有力大手，落在了她腰上，那力道好似要掐断她腰肢一般。

    茗鸢不做深想，拼命挣扎了起来。

    舒兰想着，眸光便不觉间多看了两眼。一旁侍奉布菜的小丫头，眼疾手快端起了福晋面前净白的瓷碗，小心撇开了碧绿葱花。

    说是午膳，午时已经过去了好久。

    胤禛脚步骤停，刀子般的眸光落在了他榻上，似虫子一样不安蠕动的人儿。

    胤禛脸冷得不能再冷了。

    封建王朝，生活太不容易了！

    早知道是这个样子，她不会愣愣说不，周旋周旋，最差便是入了王府。

    眼前骤然一黑，身体再没有知觉了。

    他不过来了。

    舒兰招呼着茗鸢坐下，声音依旧柔柔得，道：“不瞒你说，姐姐原是想着留你几日，打发时光。”

    她昏过去了，又醒来。似饮多了酒般，脑袋不甚清明，却也大抵琢磨明白了，姐姐哄她喝下的，并不是什么要人性命的毒药。

    葱花一类的，四爷是吃的，只舒兰一点沾不得。

    方嬷嬷宽慰道：“福晋心安，这丫头是个精明的，就是精明的不是地方，少了人点拨。”

    盛了小半碗，轻轻搁回了福晋眼前。

    等她扶着姐姐入了座，舒兰长吐了口浊气，眸光转也不转看着茗鸢，略略沉吟了会儿，似下定了大决心般道：“你既不愿意多待便罢了，用过了午膳，姐姐差人送你回去。”

    一生气就晾着人这点，姐姐与嫡额娘，十分相似了。

    姐姐舒兰似才想起了她一般，扯了个苍白笑容，侧过脸同方嬷嬷道：“爷既不过来了，传膳，咱们自己用罢。”

    ............

    图个清静罢了。他喜欢美人，却不喜美人们似照顾幼崽般照顾着他。

    每逢初一、十五，但凡四爷在府上，雷打不动是要过来福晋屋中的。

    敢爬他的chuang，大抵是安排好了后事的。

    到了这时候，她没有选择了。茗鸢眼眶忽就热了，大滴大滴落着泪珠子。

    并不做什么，只说会儿话，用些膳食。既合了礼制，又全了她福晋的体面。

    寒夜寂寥，几声微不可觉的“嘤咛”入耳，须臾，又一声低低轻咳。

    到底是她深爱的男人。

    清俊的面容，一下了沉了起来。

    离得很近，女子的肌肤比院中的落雪还要白皙，两颊绯红着，一双秋水剪瞳，分外勾人。

    与腊梅树下，他只瞧得见她低垂着眉眼不同。小姑娘这会儿梗着脖子，眸光转也不转，看向了她。

    只这些，着了姐姐道的茗鸢并不知晓。

    四爷喜用清淡的素食，可爷正值盛年，正养身体的时候，怎么能没有荤腥呢？

    茗鸢面上惊慌了起来，手足无措看着姐姐，做出个没了主意的傻样子。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暖炉上“咕嘟”的汤罐子渐偃旗息鼓了。

    时间一寸寸前挪着，眨眼天便黑了。乌沉沉的天空，明月高悬，雪花扑簌簌落着。

    不消一会儿，方嬷嬷领着丫鬟鱼贯而入，一桌子酒菜很快齐备了。

    她稍想想，就气得肝疼。

    ............

    短短一会儿，茗鸢回忆了很多。亲额娘总是凶巴巴的，不许这样，不许那样……封建礼教，她就听听，从不放在心上。

    ...............

    这些，茗鸢看在眼中，心中百感交集起来。自小被嫡额娘宠着长大的姐姐，嫁做人妇，竟过得这样子委屈。

    小丫头那模样，她稍一想想，便又气得肝颤。

    除高汤的香味，就没有别的味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