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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指甲扣进手心的软肉里,他听到自己的声音飘忽轻灵,好似悬在头顶。

    常溪亭突然觉得手腕好疼,那剥皮抽筋的痛感让他又回到了那个落细雨的夜里。

    常溪亭很戒备他。

    百里祈并不喜欢这种带着隔阂的亲昵,明明他和百里远兰都是他门下学生,可是偏袒的太过明显了。常年累月下,难免让他心里多少有几分不是滋味。

    百里祈那副温和的外皮就这么轻而易举地扒了下来。

    他道:“四皇子可知,为何太子殿下突然挖坟掘棺?”

    譬如现下,就好似油光水滑的毛皮都受了惊吓炸了起来。倘若常溪亭真有那又细又长的猫尾,铁定炸开了花。

    掘坟开棺,是为大不敬。可是百里远兰还是将他的棺椁从土下三寸里挖了出来,甚至要开棺见日,将他的尸首拿出来作践。

    见常溪亭的面上略有讶然,他便知道自己这次赌对了。

    百里远兰也莫要再靠近了。

    常溪亭面上冷淡,可是藏得再好,在百里祈的眼中都是只所有情绪都表露的幼猫。

    百里祈问道:“太傅可知,皇兄为何要寻你回来吗?”

    比如常将离。

    他攥了攥指尖,触及到掌心的濡湿,才发觉自己惊出冷汗。他勾唇笑了笑,绕开了话题:“微臣承蒙四皇子挂念了。”

    “是微臣让太子殿下挖出了微臣的棺椁,挖出来,见了光,微臣才能名正言顺地回来。”

    百里祈不可信。

    百里祈的轮椅是天机阁造出的极精巧的机关椅,他轻轻地推了一下滚轴,木质的机关不断咬合,贴近了常溪亭的身侧。常溪亭没有退开,只是淡淡地看了他一眼,等着百里祈继续开口。

    他只是喜欢他。

    “四皇子说错了。”

    “太傅若是喜欢,谌禄什么都可以为您得到。”

    “四弟。”

    这话里暗示的意味实在是太明显了,常溪亭要是真的再听不出百里祈是在用名利官位蛊惑自己,他就是真的对不起自己这个太傅的身份了。

    低沉悦耳的声音,却让常溪亭瞬间僵硬,连同全身的血液都被一起随着冬日的寒风冻成了冰。

    一个最不像怀抱的怀抱。

    便以为他会第一时间站出来护在他身前,让他免了那些伤心的话。

    百里祈眸光一闪,露出一个不显山露水的笑容:“太傅,你当百里远兰真的念你?”

    百里远兰最讨厌欺骗他的人。

    常溪亭想了半天,却只想出了一句不轻不重的埋怨:

    可是常溪亭还是不死心,就好像是站在了悬崖边,半只脚悬空摇摇欲坠,却总想拼死挣扎一番。

    百里祈撑着头,好以整暇地噙着嘴角。

    花纹蟒袍的百里远兰,身后还跟着何惜。看他二人那副模样,显然不是姗姗来迟。何惜面上古怪,但是常溪亭并不在意。

    他的手指轻颤颤地抚上脖颈上那还未消褪的痕迹,想起了上次百里远兰一身戾气地扣住自己脖颈说的那番话。

    因为这是最有可能的一种结果。

    是不会有人发现他假死隐遁山林的事情。

    他说罢,摁着喉头忍不住咳嗽。疼痛如同对半撕裂般来的极快。

    也是常溪亭最不愿意相信的结果。

    “只是因为今日来,是四皇子邀游宜兰宫。”

    连他死了也都不肯让他安生。

    对方没有错。

    他做的不比百里远兰差,倒不如说才华上要更胜上几分。

    除非掘坟开棺。

    他派人知会过百里远兰,他知道对方并非不识大体的人,所以赶来只是时间的问题。只消他周旋一番,等人来替他收拾“残局”。

    百里远兰真是好狠的心。

    “微臣如今喊您一声四皇子殿下,想来意思也是明白的。”

    他后来才是恍然大悟,是他过于卑微了些。这么多年,他确实从百里远兰的身上学到了一件事——

    可是常溪亭那双漂亮的眼睛却一直望着百里远兰,看得到对方那恶劣的性子,却总是能包容他所有的不好。而他默默地守在常溪亭的身后,却没换来一次回首。

    即便百里远兰早就来了,只是立在亭外葱郁后隐匿身形,听了他二人从头到尾的交谈,却也没做错什么。

    

    他只是狠自己太好奇,又狠自己不能和自己和解。

    一字一句,字字珠玑。

    “如此美景,冬日里很少见。”

    常溪亭不着痕迹地用了点巧劲儿,从他手心里挣脱了出来。

    他直到棺椁下地,才从那方正的棺材里爬了出来。对于旁人来说,他当真是死了,了无生息地躺在棺材里最终下葬。

    常溪亭乌黑的瞳孔睁大,缓缓地、缓缓地向旁看去。

    动摇他的心思,再潜移默化地用情感化他。手段简直称得上是高明。倘若他并非知晓剧情,怕是被这三两句都带跑了。

    该说不愧是百里安的儿子,总是会在某些地方意外的相似。他那眉眼长得精致,笑起来如三月春风拂面。无端地沉下去,也叫人在那锋利里看的心慌。

    常溪亭确实曾猜过不少次,百里远兰将自己找回来究竟是什么原因。有过不少的解释,但是都仅限制于常溪亭独自的猜测,从未找过百里远兰证实。

    常溪亭不可置信看向百里祈,试图从他平淡的表情里找出破绽来,无果。他知道,百里祈没有撒谎。

    那便是想要的,都得自己亲自争取。

    常溪亭心里暗道:百里祈当真是一只狡猾的狐狸。

    他唤了一声太子殿下,便躬身要退出去。手臂却被百里远兰轻而易举地钳制住,让他托起的手臂无法垂下,就这么姿势怪异地贴在百里远兰的胸膛。

    百里祈是只狐狸,不单单是他那副可以蛊惑人心的容貌,而是他那颇深的城府和计谋。他必须要把所有可能的把柄都扼死在自己的手心里,决不能叫百里祈抓到一丝一毫。

    他嘴唇翕动,可是喉头撕裂的痛感让他说不出一个字来。那些质问便都如鲠在喉,被他悄无声息地咽了下去。

    “谌禄并非在意太子之位,”百里祈缩回手,继续说道,“朝堂之事谌禄也无心参与,只是父皇之命难违……”

    “当年太傅的棺椁下葬后,同年冬便掘坟起棺。谌禄听闻皇兄开棺后空空如也,大发雷霆。”

    可是他却忘了喜欢这情感是世间最强求不得的东西。

    百里祈不甚在意地笑了笑,似乎千金一掷的花花草草只不过是什么并不值钱的杂草。他伸出手,似是在邀请常溪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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