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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百里祈指尖一动,铃铛就会响一声。他不知是故意还是怎样,偏偏拨撩他的铃铛来回晃荡,在亭子里来回响。

    百里祈坐在轮椅上,明明比人低了一头,却带着不显山露水的锋利。

    “何名?”

    姬黛过来敲了门传话:“殿下,四皇子派人来约您宜兰宫去一聚。”

    现下和四皇子见面明显不是明智之举。常溪亭是当年扶持百里远兰上位太子的最佳推手,这个紧要关头四皇子私下邀约常溪亭,有什么想法已经是不言而喻了。

    宜兰宫并非是百里祈之前所住的宫殿,而是后来在四皇子百里祈的母妃去世后,安帝重新为他在宫中辟出的新宫殿。

    他轻轻地咳了两声,琴声骤然而止。百里祈 抚琴的手终于一顿,抬眼向他看来。

    明明是雪后,满园佳木葱茏,奇花熌灼,气味馥郁,甜腻的味道让常溪亭脑袋晕晕乎乎。

    百里筝可不懂那些弯弯绕绕,但是她分外清楚不听百里远兰的话的下场是什么。

    淡金色的衣袖扫过他的衣角发出细微的声响,百里祈在那块皮肤上反复摁压,圆润的指甲扣在皮肤里像是要把那皮肤割开来。

    百里祈坐在轮椅上,面前玉案上横着世间独一无二的竹枝琴。两头皆镶金戴玉,面上刻有寥寥几笔竹枝。泠泠琴音如幽篁竹林,铮然有力,迂回曲折。

    或者说他想要利用常溪亭去对付百里远兰。

    倒是与他记忆里那个心思敏感不愿与他人共处的少年比起来,真是脱胎换骨了。

    常溪亭倒不会真的蠢到只身赴这场鸿门宴,加之姬黛的身份存疑,他不得已动用了当年为百里远兰培养的一支暗卫。

    百里筝贝齿轻轻咬住下唇,面上为难。原本她知晓这件事就是意外,百里远兰再三叮嘱绝不可传到鹤绥宫。

    只是单纯的……?还是在这里捉弄自己?

    绿袖将他领到了亭前,便躬身褪去了。

    ……

    思忖间,姬黛便引他来了御花园。

    他手指摁在百里祈的发顶,只是不轻不重地轻轻揉了两下,像是安慰。百里祈捉住了他垂下来的手贴在颊边,弯唇笑着看他。

    两人对峙半晌,最终还是以常溪亭的叹息声终结。

    “太傅可是有什么难言之隐?谌禄愿为您解忧。”

    他叫姬黛取来了御寒的披风,百里筝试图挽留此时看上去心意已决的常溪亭。朱红色的门大敞着,灌进来的冷风让他忍不住咳嗽了两声,面上添了几分薄红。

    百里祈到底是旁的什么意思?

    他不是个两面三刀的人,即便是他和百里远兰错综复杂的情感问题,也绝不会是真的因此而选择站到四皇子一党。

    不过这些事早都无关紧要了,百里远兰只不过是因为一些自私心作祟罢了,现如今他被迫重新进入政权的旋涡中心,那就要想好法子如何立住脚跟。

    这支暗卫人数不多,但胜在精良,是直属常溪亭和百里远兰二人驱使。也是当时离开前留给百里远兰的一份生日礼物。

    常溪亭一怔,面上的笑容缓缓抹平。心尖儿不由自主地跳了一下,有些不可思议。

    百里祈见他面上喜色,也露出了几分笑意:“自然是题了。”

    他眉眼像是蒙上了雾气,笑如远山,却窥不得拨云见雾后的真情,明明觉着像是在算计什么,可又像是生了错觉。

    常溪亭试着缩回手,却被对方摁着腕骨桎梏在掌心中。

    百里祈就像只长相秀气的狐狸。

    直到百里祈的手指探入了他的衣袖,精准地摁上了他腕间三寸疤痕,常溪亭才颤了一下回过神去看他。

    常溪亭看着也欢喜,赞叹了一句:“这临溪的亭子真是巧夺天工,四皇子可有题字命名?”

    可是这件事最应知道实情的,便应该是常溪亭本人了。

    常溪亭倒也不惊讶,毕竟在《相见欢》中,他手段狠辣,雷厉风行,全都与他这副温文尔雅的模样天差地别。

    只要他这方有任何的动静,暗卫都会如实向百里远兰汇报。

    常溪亭那双漂亮的猫眼目光落在了仰面瞧他的百里祈,卷翘的睫毛晃了晃,一时间藏住了眼底的探究,却让瞧的人心神恍惚。

    他自幼便两腿落了毛病,常溪亭曾听他母妃顾青烟提及一次,但至于是何原因无从得知。

    当年也是他冲这支暗卫下得命令,对于百里远兰绝对要忠心无二。结果好一个忠心无二,把他这个原主人假死后的踪迹全都如实汇报。

    百里祈有意要晾着常溪亭,常溪亭自然也不会介意给他点提醒。

    迢迢细道萦纡,有个打扮漂亮的侍女迎上来替他带路,常溪亭认得那衣服上的花纹——是四皇子宫里独有的,自然是彰显身份的标志。

    “溪亭。”

    他眯了眯眼,狭长的眸子微弯:

    “再者,我曾是他的老师,他也算得上是我的门生。一日为师,终身为师。”

    溪中栽种荷花,只是这天气也瞧不见什么美景。

    他的声音很轻很柔,宛如冬日末尾迎来的第一缕春风:“我不是养在笼子里的金丝雀,所以与其护着我,倒不如让我早有准备。”

    百里祈沈腰潘鬓,甚至按在琴弦上的一双手也好似完美无缺,修长有力。只是微微阖眼沉浸在琴声中,并未察觉常溪亭的到来。

    “太傅当年走的太匆忙了,谌禄都未赶得上最后一面。因而才建了溪亭……”

    百里筝有颗玲珑心不难猜到,知晓剧情的常溪亭自然也是知道。

    他想鼓动常溪亭为自己做事。

    百里祈说得情真意切,倒像是真对他这个老师真的难过。

    “我没道理不去见他。”

    百里祈对宜兰宫颇为上心,一花一木都是亲自挑选。这亭子他离开时还未有,如今玉栏环砌,麒兽戏球,临溪而建一方木桥通到溪上亭中。

    百里祈就这么瞧了他几眼,眉眼间突然露出一点笑意。一侧垂手而立的太监上前收去了竹枝琴,他才招手叫常溪亭入亭与他同坐。

    如三月拂面春风。

    他认得这个侍女,名唤绿袖。

    一贯温文和雅的眉眼间夹了几分冷意,却看到滚了一圈白裘绒领里那张两颊微微泛红的傅粉何郎的面孔,一时间如雨后晴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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