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第1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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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是娘娘训话，王爷都不知道明天命还在不在，娘娘算得了什么。再说这位娘娘前几天还被关在房里，明明就是个惹事精，她要训话，肯定没好事。

    不过小英子有一点没说错，苏珂锦衣玉食惯了，一看胃口就很刁，王府还需要他这块招牌撑着，总不能真饿死他。如今手头银子充裕，捎点吃的举手之劳。

    苏珂忙着和自己对弈，早上林竹影教给他的定式，他拆解得相当熟练，偶有变化，亦有合理之处。林竹影猜测，他知不知道明天一早，今天所有的记忆都将被抹去？如果知道真相，他还会不会津津有味研究定式？

    林竹影才觉察到脚下酸痛，身体原主平日运动量明显不足，自己可要注意加强身体锻炼了，从昏王府走过来，才五里路，居然累得不成样。

    不算管事的朱公公，八名宫女，二十二个太监，三十号人都在花园里集合。午后的太阳正毒，拣这时辰把大家叫到无遮无挡的白地来，几乎人人满腹牢骚。

    林竹影不由愣神，这家伙一直在房里下棋，也能看透自己的把戏？

    朱公公望眼欲穿，终于盼回林竹影，言辞啰嗦，没完没了，旁敲侧击想打听事情办得如何。林竹影避开话题，问道:“把全府上下召集起来，我有话讲。”

    小英子也惊讶于她的愕然:“夫妻一体，夫唱妇随，您嫁给了王爷，心疼他天经地义。”

    她低声交代小英子要守的秘密，小英子眼睛越睁越大，不住点头。

    朱公公想问为什么，林竹影眼光淡淡一扫，骤然犀利，朱公公吓得一缩脖子，支使小成子:“去！把大家伙儿都叫到后花园来。”

    小英子笑嘻嘻说:“我就是话多，只有好吃的能让我少说两句，谢谢娘娘。前些天朱公公百般克扣，王爷都没吃过几口像样的饭菜，您肯定心疼了，我们给王爷带什么好吃的回去？”

    她让众人散了，回房休息。

    有第一个，就有第二个，过来个宫女，人走茶凉，略施一礼，拿钱走人。

    林竹影在内心评估，一个清楚自身缺点的人，更容易有进步空间，微笑鼓励说:“不用忍很久，你能做到。”

    小英子跟着蹭上马车之后，心悦诚服:“娘娘你太行了，我一穷人家的孩子都走得脚疼，你和没事人似的。”

    林竹影想头疼还差不多，小英子天真是优点，过于聒噪，说话不知深浅，口风肯定也不严实，须得好好□□才是。

    林竹影愕然:“我为何要心疼？”

    背巷里依旧寂寂，旧宅子的门一推即开，老头子还躺在藤椅上晒太阳，一切仿佛从未改变过。

    更别说早上王府刚被查抄，家财俱尽，朱公公如丧考妣的模样大家都看在眼里，怎么寻活路都成问题，哪有心思听人训话。

    小英子挺起胸说:“能！”答应得痛快，随即面露难色:“我知道自己嘴快，喜欢乱说，我会努力改的，娘娘你别急，先容我几次好不好？”

    原来不是不饿，是挑吃。林竹影鄙视这一点，她也是吃货，吃货更能理解吃货对美食的执着，饿死事小，粗茶淡饭不能忍。

    拿到银票的事她没瞒着小英子，打算借此把小英子锻炼培养起来，林竹影盘算着，脸色严肃下来，对小英子说:“你能不能保守秘密？”

    大家没什么可商量的人，互相发了阵呆之后，有个太监先过来，懒得叩头谢恩，施了个礼，到小英子跟前领银子。

    四个太监里不出意料有小成子，还有两个年纪过了五十岁，腿脚都不利落，一副听天由命的架势。最后一个形貌奇特，身强体壮，高高大大仿佛门神，名叫张二保。按说他出去干力气活肯定有饭吃，问他时，他闷声说句“愿报答王爷”，便再也不肯多言。

    后花园空地大，合府上下总共也没多少人，在园子里一站，更显得疏疏落落，凄凄惨惨。

    听水云阁本在城郊，今日听讲学的人众多，附近才聚集了许多马车，再走下去，真如小英子所说，没地方雇马车去。

    三十个人当中，有二十三个领银子走人，还剩七个，三个宫女四个太监。

    好吧，银子也有了，自重身份，打车回家。

    用过午饭，林竹影重新理了理妆容，顺原路回府，小英子提着新买的食盒，里面装着给苏珂的吃食。

    林竹影把脚摆了个舒服的造型:“我也累呀，正因为累，才要多走一走，你的身体和你的人一样，遇到难受的事就躲，哪还能强健起来？”

    她和苏珂住的院落居正位，本是五开间的正房，朱公公起初有意刁难，只准他们用东边一间。如今林竹影翻身当家做主，西边两间分配给自己，里间做卧房，外间起居，并让小英子晚间留守伺候，东边两间给苏珂，一间卧房，一间书房。

    林竹影看了看朱公公，呼吸顺畅，脸上没有紫绀，无甚大碍，先不管他，向众人道:“我今日跑遍整个京城，求访亲朋故旧，若是别的事，可能还有人肯帮着渡过难关，于今却连一个愿意见面的都没有。”

    林竹影铺垫差不多了，进入正题:“大家留在府中死路一条，你们各投生路去罢。”

    苏珂将一颗白子钉在棋盘角上，说道:“你把人都骗走了？”

    其他人陆陆续续跟上，有人数着箱子里的银子，生怕不够，挤挤挨挨的涌向小英子，林竹叶也不出言制止。

    小英子说道:“娘娘你的话总是发人深省，虽然我听不大懂，但就是觉得好有道理的样子。”

    小英子用钥匙开木箱，木箱里整整齐齐码着小锭细纹银子，林竹影事先去银店换好的，每锭不多不少五两。那太监拿了银子，径自走人收拾行李包裹去了。

    他本来一无所有，所失有限，当然不理解朱公公从大富大贵到一无所有，落差之大，简直要了老命。

    林竹影说道:“你这般夸人，还不如不夸，时候也不早了，我们吃过午饭再回府，多买两个包子塞住你的嘴。”

    众人面面相觑，小英子心想哪里有跑遍京城，明明只去了听水云阁一处地方，其余时间都在逛街吃饭。但她牢记林竹影的嘱咐，咬住嘴唇，不敢乱说话，

    终于享受到够规则的待遇，林竹影小兴奋了一阵，可惜王府值钱器物被查抄一空，只剩几件摆设，房里空荡荡显寒酸。

    她作黯然状，一副“你懂的”表情。大家纷纷点头，王爷是刚刚被废黜的皇帝，人人避之若瘟神，娘娘处处碰壁不足为奇。

    林竹影又道:“我今天厚颜在我父亲大人处讨到纹银白两，加上我把金钗当了，再凑上些，权作大家遣散费用，钱少人多，每人可分得五两。你们可依次在小英子那儿领钱，收拾东西投亲靠友。”

    一人喊了句:“娘娘，我等怎么能弃您而去。”喊的有气无力，毫无诚意。

    还有个叫灵墨的，年纪比小英子不过大两三岁，看着颇有内秀，模样也周正，只说愿留下，却不讲原因。林竹影也不追问，听凭自愿。

    众人好歹在宫中待过，多少见过世面，林竹影的建议乍一听荒唐，仔细想想是唯一的办法。皇宫森严，私自逃亡是大罪，昏王府完全不存在这问题，真有人追究，林竹影也可以说是自己把家奴遣散，相当于解散公司，各谋生计。

    林竹影安慰自己，摆件会有的，一切都会有的。

    三个宫女当中，除了小英子，还有一个年近四十的叫南香，江南人，民间选秀女的时候入宫，在宫中蹉跎二十多年，本来以为要终老宫中，没想到阴差阳错这次被放到昏王府。南香故乡千里之遥，时隔多年音书断绝，家人在不在都不清楚，无处可去，只得留下。

    疏远，就不容易抱团。林竹影点点头，想轻咳一声，随后想没病没灾的咳嗽什么，有话直说。

    到民间刨食当然也不易，总好过在王府饿死。

    瞥见小英子捧着一只木箱在旁边，正好用力敲敲小箱子，趁机说出开场白:“人应该都到齐了，咱们闲言少叙。这几日府中变故，大家都看得到，天家无情，罚俸抄府，如今府中资财殆尽，出路全无，已经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

    林竹影大体满意，留下的人或走投无路，或对她有期待，或别有情由，不管出于哪种理由，起码使唤得动，做事方便。

    去苏珂的房里看苏珂，苏珂的书房就是他们原来住的地方，里间本来锁上，如今已打开。苏珂对着棋盘，似乎专注如昔，但面前的碗碟分明空的。

    别人对这番话尚有心理准备，唯独朱公公眼前一黑，身形摇摇欲坠，小成子搀扶住朱公公，心下费解，现在的情况是糟糕，可也不比早上更糟糕，朱公公惯经大风大浪的人，还不如他一个小太监扛打击。

    每个人都无精打采，耷拉着脑袋。林竹影冷眼旁观，人站得极分散，甚至少有两个人聚在一起的。诸人从前在宫中大多不熟识，临时调来王府，才几天时间，利害不能相合，关系很疏远。

    林竹影一旦自我安慰到心情舒畅，脚下便格外轻快。小英子在后面喊着:“夫人……别走了好不好，你再走一会儿，就没地方雇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