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 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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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屋子里飘着淡淡的香气。

    “间大人何在！？”

    烛光下，男子光华玉树，

    灵堂的模样与前一天夜里并无二致，只是原来那跪在灵堂前的人，已然不在那里了。www.chunlu.me

    鲁固不耐的将手中的鱼竿扔到了一边，抬眼见了来人，起身一揖。

    带着颤意的指尖轻轻在她的手腕上试了，那上面是不属于活人的冰冷，原本有力的脉搏，也静默得没有一丝起伏。

    染华抱着人行了出来，他好似根本没有看到来人，躺在他怀里的人明明已然没了气息，他却仿佛浑然不知，带着她向不远处的居室行着。

    永安王仁慈，早在五年前便下令废除了宦官制，自此，在宫中服侍的宫人们，也不必再受宫刑此等残忍的极刑，所以常侍大人虽是宫人，却并不是个阉人。

    失血令他有些轻微的头晕目眩。

    染华起身上马，温柔的对着怀中的人道：“走，我们回家。”

    他一时恐惧，竟僵在了原地。

    俊美的男子眼中闪过一抹恐慌，几个大步便朝着灵堂而去。

    只求你不要离开我。

    这一年，是天和四年，大周的小皇帝刚满十岁，永安王在内忧外患中病逝于永安城内，据记载，永安王生前为人和善，待人诚挚，城破前，更有宫人和下属不愿离开，在城内殡主。

    她第一次柔顺的依偎在了他的怀里。

    泪水没入了胸前的衣襟，不知过了多久，他忽的复又笑了起来，一点点的支起身子，双目怔怔的望着她冰冷的身躯，绝然道：“你想殉主，想陪着他，陪着永安城一起死，我却偏不让你如意。”

    他向身侧看去，那里已然空了。

    江晨瞄了地上的鱼竿一眼，道：“这大晚上的，视野不佳，你怎的想起来钓鱼了？”

    他终于走到了挂着白幡的殿堂前。

    他坐起身来，看到了左侧的被褥上干涸的大片血迹，再看向左肩，那里的伤口已然被简单的处理了。

    江晨人虽年纪小，可自幼便总跟在江曦身边，那副少年老成的模样学了个十成十，竟比大他十余岁的鲁固还要稳重几分。

    最后，黑色的靴子到底还是踏入了内里。

    左肩上的疼痛令微微蹙眉，望着眼前不甚熟悉的床幔，他终于从这个过分美好的梦境中渐渐清醒了。

    然而就在他到达灵堂前时，原本急促的脚步却顿住了。他望着灵堂的方向，常侍大人的脸色仿佛要吃人一般，这是他从未见过的模样。

    他的脚步仿佛带着千钧重负，一步一步沉重的踏在王宫里，明明很短的一段路程，却好似走了一生。

    晨曦的光芒透过雕着竹纹的门窗洒进内室，床上的人静静的躺在床褥中，俊美无暇的容颜带了些许的苍白，露出的半截身子如上好的美玉，只是半隐在被褥中的左肩上染着几抹触目惊心的血渍。www.yuzhan.me

    边上行过来一个男子，头上带着上好的玉冠，相貌俊秀，气度仪表皆是不凡，见着鲁固在这院子里钓鱼，不由笑道：“哟，今日太阳打西边出来了，我们向来没耐性的鲁将军竟钓起鱼来了。”

    她的嘴唇再不会说出冷硬的话语，她的眼中也再没有那令他刺痛的冷淡，她的身体再不会一次次的将他推开。

    这一年，周少帝病逝，丞相张浦拥立楚王之子即位，帝号周思帝，年号天和。

    春季里夜风徐徐，温柔而舒爽的拂在人的面上，一名满是胡子的壮汉正坐在院中的池塘边上，正是江氏家主江曦的下属鲁固。

    晋阳郡守的府院内。

    良久，他微微一动，长长的睫毛如蝶翼般颤动，被阳光照耀成浅金色的眼瞳茫然了片刻。

    “只求你……”喉间的苦涩令他再难成音，他渐渐失力，如同被抽筋剥骨之人般，灰败的匍匐在地。

    他怎么睡了这么久，连她为他处理伤口，都未曾醒来。

    天和元年。

    他轻轻的笑着，望着自己为之付出了一生的女子，声音意外的平淡。

    鲁固眼中带了些懊恼，道：“我也就是随便找些事做，这劳什子无趣的很，要不是军师大人去了多日，我在这府里快闲出个鸟来了，才不弄这些个。”

    他爱怜的望着怀中人的容颜，泪水一滴滴的落在上面，被他温柔的拭了去。

    他吓得双腿仿佛定了住，只怔怔的看着内里的人温柔的描完了妆，又抱着她行了出来。

    眼泪像断了线的珍珠，一颗颗的自那双妖异的浅色眼眸中落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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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晨闻言皱了眉头，劝道：“这话你与我说说便罢了，永安王再人单力薄，却也是一地之主，皇室后裔，他在百姓间仁德之名远扬，甚有威望，你这般言语若是外人听了传出去，总归于堂兄名声不利。”

    “你骗我。”

    那送信的侍人怔怔的望着自家主子，犹豫半晌，才小步跟了上去。

    只是想到城外战火连天，逃离此处已然是刻不容缓，他犹豫着是否要进去叫醒里面的人。

    常侍大人对间大人一往情深，为其出生入死，如今求仁得仁，也算圆满。

    忽然“砰”的一声，他吓了一跳，抬头一看，常侍大人衣衫不整的出现在了门前，一双眼猩红着，眼底里仿佛有一头猛兽，朝着他望了过来。

    他就这样，站了良久。

    可是就只差一步便能找到她了，他却犹豫了，好似已然知晓了会看到些什么，他挣扎着，不肯去面对现实。

    他再不能支撑，缓慢的跪倒在了她的身前。

    语毕，他的眼中忽的涌起滔天的恨意，猛的将她的身体抱了起来。

    他不敢犹豫，立即答道：“间大人……她半个时辰前，出去了，好像是去了灵堂那边……”

    “你又一次骗了我……”

    “晨公子。”

    原来只是个梦，不过没关系，她已经答应了他，再不会离开他，抛弃他了，只要能守在她身边，这就够了。

    梦里，她从执念中解脱，答应了他，再也不离开他，他们一同归隐，他守着她，他们化身为市井间最为平凡的一对夫妻。

    而其中最有名的，便是永安城外的一处别苑，燃起的火势烧了三天三夜，据说这处别苑是永安王的下属间阡平的私宅，那一日，永安王宫中的常侍染华抱着间阡平的尸身来到了这里，一把火，将一切燃烧殆尽，二人也一同葬身火海，从此化作灰烬，不分彼此。

    他向前走了几步，最终，在黑木棺的旁边，看到了她。

    江晨点头，道：“军师确是去了有些时日了。”

    两人所在的池塘离主屋还有些距离，两人说话声音也不大，屋内并不能听清外间人谈话的内容，只是屋内之人向来浅眠，细微的说话声传了进来，内里的人便幽幽醒了过来。

    这一晚他似乎睡得格外的沉，还做了一个梦。

    一些不好的预感盈上了心头。

    洁白的绸被已经被染红了一小片，床上的人唇无血色，不知是安静的睡着，还是因为失血而昏睡。

    一滴泪缓缓流过他的面颊，他望着已然没了生机的她，眼中带着几分茫然。

    “你即便是死了，也别想轻易的撇下我。”

    他抬起头来，看到了床头不远处摆放着一个香炉，里面的熏香似乎刚刚燃尽。

    他的心下没由来的一慌。

    思帝年仅六岁，丞相张浦之意图天下皆知，江山不稳，则易出乱事。于是早春之时，晋阳叛乱，天下士族以江夏江氏为首，江氏家主江曦亲自带兵北上，平复了晋阳之乱。

    这话说到了鲁固的心里，他立即附和道：“可不是！要说起来不过就是个小娘子，大公子要人，那是给他们脸面，应该立即将人送来才是，怎的拖了这些时日，平白的让我们这一大帮子人在这里等着，这永安王怕不是个没长脑子的，未免不识趣了些，待惹恼了大公子，我瞧他们永安城想活不想活。”

    来人是江家的公子江晨，与江曦乃是堂兄弟，这些年间他一直跟随着堂兄江曦，很是仰慕这位文韬武略的兄长。

    他帮着捡了鱼竿，道：“不过这事也确是稀奇，我大军北上晋阳，如今离永安城不过咫尺，若要寻个由头连带着攻下永安也并非难事，这般情形之下，堂兄所要之人不过一女子，何以永安王要思量至此？”

    鲁固摸摸后脑勺，道：“知道了，放心，我也只与你说说。”

    是以昨个夜里发生了什么，几个守在外间的下属自也是猜的到的。

    王宫中又有人朝着灵堂奔来，手中捏着的正是前方的战报，连将军的人已经快抵挡不住叛军的攻势，正传了信，让宫里的人速速离开。

    透过门窗，他惊恐的看到内里的人将已经凉透了的女子轻柔的安放在了木椅上，手掌抚上她的面容，似乎是看到她的面色有些苍白，竟回身取了脂粉，执起笔，为怀中冰冷的尸身细细的描绘着精致的妆容。

    只是在其之后，却并未立时回都盛京。

    绝然凄美的笑渐渐的被难掩的苦痛所替代，他仿若呢喃的道：“你不爱我，利用我，把我亲手送给别人……其实没关系的，我从不曾怪过你，只求求你……”

    守在殿外的下属抬头看了看天，常侍大人素来早起，雷打不动，而今天色已然大亮，他竟还在睡着，着实有些反常。

    “嘁，我还纳闷呢，大公子来的这一出毫无征兆，那间姓的女子你我听都没听过，也不知从哪冒出来的，大公子为何宁可坏了名声，也非要向永安王要下此人不可。”

    她像是一个没有生气的娃娃，轻轻的倚在棺边安然的睡着，手边是一个已经空了的瓶子，唇色惨白，却神态安祥。

    “不是说好了，不会离开我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