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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对于已经断了主奴关系的萧元嘉来说，这个称呼说出口来让她自己也觉得有些怪怪的，却也带着一种莫名的安定和暖意。
来到了中层的起居室里，萧元嘉终于感受到了活人的气息。
“将军知道荆王为何被扣在宫里，却迟迟未有发落？”
“毕竟将军也是为了荆王而来，不是么？”
荆州军在刚刚才一统天下的大周朝廷眼中，不仅是一根食之无味弃之可惜的鸡肋。
“而荆州军除了听命于荆王以外，也是将军忠心耿耿的旧部。”
在收到噩耗的那一刻，她才发现原来在生死面前，一切的怨憎恨意都是那样的无力。无论她曾经对父亲有过多少的怨恨，甚至以为已经彻底粉碎的支柱，原来一直都在。
“摘星楼？”萧元嘉一呆。摘星楼是建康宫城最高的一座高楼，也是兴建乐游苑的那位大匠皇帝所建，大兴土木劳师动众据说只是为了尝试建造出离天上星宿最近的高台。
这一份奏折，表明自己愿用荆州军的军权，换前陈前锋将军萧元嘉官复原职。并言明自己和萧元嘉和萧家已无关系，自己可以随时放弃这支军队，军队亦可随时不再听命于自己——只有萧元嘉一人，才能稳住军心，继续为朝廷效命，守护现今大周一方疆土的安宁。
奏折的文笔用得循规蹈矩，内容却和撕掉了的那一份一样，有着异曲同工的疯狂。
建康的冬日下着绵绵细雨，萧元嘉骑着疾风，又一次马不停蹄地踏上了入宫之路。
萧元嘉这才想起，她在冬狩的时候见过这位杨绾绾，她坐在皇后身旁，拉着皇后的衣袖撒娇。
可是她并没有时间去百感交集。因为柴奉征毕生所为只为保命，但他现在却是主动放弃保命，这只能代表一个意思。
他的豪赌，为的是保自己的命。他用荆州军赌他的皇兄会保他的命。
在以为自己已经对生命绝望之后，她凝聚了余生仅剩的最后一丝勇气，穿盔戴甲，骑上战马入宫请战。
×××
她却知道自己已经无暇揣测，抬步便要往摘星楼的方向而去。
她三步拼两步的直奔上楼，一层又一层的呼唤着，一次又一次的没有得到回应。
萧元嘉蓦然回首，对上的是皇后没有什么笑意的脸容。
所以，他会保住他。
“阿璞……？”
去重新做回曾经的她。
“和将军入宫的原因大概是一样的。”
三年后的这一天，大雨不再滂沱，萧元嘉也不再怀着绝地的悲痛，却依旧感到心乱如麻。
三年前，她是仅仅凭着一腔重拾的热血；如今，又是什么东西，给了她逆流而上的孤勇？
而那些在失望和憎恨掩盖之下的爱，化成对所爱的人所珍视之物的守护，对他授予自己那些价值的坚持，化成对命运不公的反抗。
而柴奉征和自己断了关系，便是断了柴兆言的后路。在除夕之前荆州军早已秘密出兵攻打陇西，而他则一直在部署如何在荆州军拿下李阀本家之后清算朝中的李阀中人。
一本规规矩矩呈给天子的公文，却也是给她的一封情书。
萧元嘉也不和她废话，言简意赅的道：“他在哪里？”
他在赌，他的皇兄不愿让一个外人——一个和前陈最悍勇的一支军队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的外人——掌管这支军队。
萧元嘉脚步一顿。
“但是在此之前，我要见柴奉征。”
她朗声呼唤，声音在空空的大殿里回荡着，却没有任何回音。
“柴奉征……？”
皇后毫不介意她的无礼，更是出奇的坦白：“荆王在摘星楼里。”
萧元嘉定定的看着皇后，眼里是前所未有的坚定。
萧元嘉下意识的用手背擦了擦眼角，这次不在室外，她清楚知道那并不是雨水。
皇后脸上的笑意愈发深沉。
萧元嘉只觉醍醐灌顶，她忽然明白了。
应该是说，有活人生活过的气息。
入宫之后，萧元嘉直接搬出郡主的身份，直闯后宫求见皇后。
“所以，将军还要去么？”
柴兆言已经放弃了他一次，在坐享世代之争的成果后他绝对可以再放弃柴奉征一次。
她明白了柴奉征在赌什么。也明白了他为什么要结束她们之间纠缠不清的关系。
可是，还是没有回应。
她的父亲，曾经是她人生里最坚固、最强壮的顶梁柱；她用了前十九年的时间仰慕他，渴望成为像他一样的人。然后在他「晓以大义」，把她往宗室女子为国和亲的「正轨」上推的那一日开始，又对这个曾经作为自己价值支柱的父亲彻底失望。
只是为了……去救一个人。
一封满篇没有一个情字，却比任何的诗词歌赋都要洋溢着更纯粹的爱意的——一封情书。
皇后却叫住了她。
可是，在这一本连墨迹也未干透的奏折里，他却用自己保命的法宝，去换取给她的一个机会。
这一份用的是工整小楷写成，字迹秀丽，彷佛一笔一画也是小心翼翼的写在纸上，用的全是心意，和上一份状若疯魔潦草而始的奏折截然不同。
她已经想通了一切的来龙去脉。而她也已经作出了属于自己的决定。
雨点轻轻的打在脸上，让她回想起三年前的那一次入宫。
是柴兆言选了这么一座高楼来关住他，还是他自己的选择？
那本奏折，不只是一封情书，更是一封遗书。
见她转头看了少女几眼，皇后微微一笑，为她解惑：“那是本宫族妹，小名绾绾。”
皇后落落大方的坐在上首，脸上依然是那副贤惠得体的笑容，和小步奔出殿外的怆惶少女截然相反。
这是来自于柴奉征的无声的拒绝，还是……？
萧元嘉拿着皇后的手谕进了摘星楼，偌大的宴会厅里空荡荡的，死气沉沉没有一丝生人的气息。
她脸色深沉，还带着一丝若隐若现的担忧。
一个她自己作为亡国郡主，连想也不敢想的。一个振翅高飞的机会。
“但他出兵陇西大获全胜，这不止是他把自己对陛下的威胁放到明面上，也是把荆州军对大周的威胁由暗转明。”
《裙下之奴》
凌乱的床铺彷佛还有属于人体的余温，萧元嘉眸光一亮——柴奉征不久之前还在这里。
皇后的声音从背后传来，温柔稳重，听不出什么感情：“在陛下眼中，荆王再是叛逆，也是他一母同胞的亲生弟弟。”
皇后的话出奇的直接，让萧元嘉不禁一怔，秀眉微蹙定定的看着她，思考她话中的深意。
“我要见陛下。”
一旁的案上放着一份被撕成两半的奏折，不仅是从中撕开，更是像被捏在拳头里皱得不成样子，让人不难想像到写奏折的人是在怎样的痛苦和矛盾之中把它写下。
——似乎是发自内心的，为她设想而感到担忧。
萧元嘉不禁止住脚步，多看了她两眼，觉得有些面善，却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她也不能避免的看到了，少女目光狠辣的双目微微泛红，脸上似乎还有一丝泪痕。
皇后召她进殿时，一妙龄少女正从殿中退出，和她擦肩而过的时候一双眼睛上上下下的打量着她，目光如吐信的毒蛇一般，带着不加掩饰的危险恶意。
柴奉征在摘星楼做什么？
如今故国已亡，新朝安定，从来对朝廷党争置身事外的她，如今却在门阀之争白热化、而天子正在坐收渔利之际，毅然把自己撞到风口浪尖之上。
摘星楼共有十二层，最下面的楼层用于宴会，中间的楼层用于休憩和储藏宴会所用器皿等物，上面的楼层有着各种附庸风雅 的丹青画作和书籍典藏，而最顶一层则是最为接近天际的摘星台。
可在这时候柴兆言若是见死不够甚至将他往刀口上送，荆州军的忠诚便会重归只剩一个的他们真心信服之人。
那一次，她是带着怎样的感情，单骑入宫？
而柴兆言也的确犹豫了，把他关在摘星楼里却迟迟没有处置他的旨意。
它食之绝对有味，只是它只能让萧家父女或和他们有关的人去食。它弃之绝对可惜，只是荆州军的悍勇从来不因萧大将军之死和萧元嘉解甲而消逝，若是柴兆言想要把荆州军瓦解，犹如自断一臂，更要又一次大量折损大周本来的将士。
“将军纵马过街一路急奔入宫，本宫早有听闻。”皇后徐徐解释：“而荆王已被陛下留在宫中三日。”
撕成两半的奏折，对皇帝坦白了他所知道的一切，包括十一年前的见死不救。字迹扭扭曲曲的，里行间也是充满怨恨和阴郁，他终于毫无保留地尽然释放了心内任由怨憎滋生丑陋一面。
她状若不经意的说道：“杨姑娘的脸色看来并不太好。”
萧元嘉看得暗自心惊，她把奏折两半通通收起放进怀里，这才看见下面还有另一份奏折。
而奏折的内容，也让她吓了一跳。
一个已经和柴氏天家没有任何关系的萧元嘉。
一个亲手把她推开，而她也没有挽留的人。
] 对于已经断了主奴关系的萧元嘉来说，这个称呼说出口来让她自己也觉得有些怪怪的，却也带着一种莫名的安定和暖意。
来到了中层的起居室里，萧元嘉终于感受到了活人的气息。
“将军知道荆王为何被扣在宫里，却迟迟未有发落？”
“毕竟将军也是为了荆王而来，不是么？”
荆州军在刚刚才一统天下的大周朝廷眼中，不仅是一根食之无味弃之可惜的鸡肋。
“而荆州军除了听命于荆王以外，也是将军忠心耿耿的旧部。”
在收到噩耗的那一刻，她才发现原来在生死面前，一切的怨憎恨意都是那样的无力。无论她曾经对父亲有过多少的怨恨，甚至以为已经彻底粉碎的支柱，原来一直都在。
“摘星楼？”萧元嘉一呆。摘星楼是建康宫城最高的一座高楼，也是兴建乐游苑的那位大匠皇帝所建，大兴土木劳师动众据说只是为了尝试建造出离天上星宿最近的高台。
这一份奏折，表明自己愿用荆州军的军权，换前陈前锋将军萧元嘉官复原职。并言明自己和萧元嘉和萧家已无关系，自己可以随时放弃这支军队，军队亦可随时不再听命于自己——只有萧元嘉一人，才能稳住军心，继续为朝廷效命，守护现今大周一方疆土的安宁。
奏折的文笔用得循规蹈矩，内容却和撕掉了的那一份一样，有着异曲同工的疯狂。
建康的冬日下着绵绵细雨，萧元嘉骑着疾风，又一次马不停蹄地踏上了入宫之路。
萧元嘉这才想起，她在冬狩的时候见过这位杨绾绾，她坐在皇后身旁，拉着皇后的衣袖撒娇。
可是她并没有时间去百感交集。因为柴奉征毕生所为只为保命，但他现在却是主动放弃保命，这只能代表一个意思。
他的豪赌，为的是保自己的命。他用荆州军赌他的皇兄会保他的命。
在以为自己已经对生命绝望之后，她凝聚了余生仅剩的最后一丝勇气，穿盔戴甲，骑上战马入宫请战。
×××
她却知道自己已经无暇揣测，抬步便要往摘星楼的方向而去。
她三步拼两步的直奔上楼，一层又一层的呼唤着，一次又一次的没有得到回应。
萧元嘉蓦然回首，对上的是皇后没有什么笑意的脸容。
所以，他会保住他。
“阿璞……？”
去重新做回曾经的她。
“和将军入宫的原因大概是一样的。”
三年后的这一天，大雨不再滂沱，萧元嘉也不再怀着绝地的悲痛，却依旧感到心乱如麻。
三年前，她是仅仅凭着一腔重拾的热血；如今，又是什么东西，给了她逆流而上的孤勇？
而那些在失望和憎恨掩盖之下的爱，化成对所爱的人所珍视之物的守护，对他授予自己那些价值的坚持，化成对命运不公的反抗。
而柴奉征和自己断了关系，便是断了柴兆言的后路。在除夕之前荆州军早已秘密出兵攻打陇西，而他则一直在部署如何在荆州军拿下李阀本家之后清算朝中的李阀中人。
一本规规矩矩呈给天子的公文，却也是给她的一封情书。
萧元嘉也不和她废话，言简意赅的道：“他在哪里？”
他在赌，他的皇兄不愿让一个外人——一个和前陈最悍勇的一支军队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的外人——掌管这支军队。
萧元嘉脚步一顿。
“但是在此之前，我要见柴奉征。”
她朗声呼唤，声音在空空的大殿里回荡着，却没有任何回音。
“柴奉征……？”
皇后毫不介意她的无礼，更是出奇的坦白：“荆王在摘星楼里。”
萧元嘉定定的看着皇后，眼里是前所未有的坚定。
萧元嘉下意识的用手背擦了擦眼角，这次不在室外，她清楚知道那并不是雨水。
皇后脸上的笑意愈发深沉。
萧元嘉只觉醍醐灌顶，她忽然明白了。
应该是说，有活人生活过的气息。
入宫之后，萧元嘉直接搬出郡主的身份，直闯后宫求见皇后。
“所以，将军还要去么？”
柴兆言已经放弃了他一次，在坐享世代之争的成果后他绝对可以再放弃柴奉征一次。
她明白了柴奉征在赌什么。也明白了他为什么要结束她们之间纠缠不清的关系。
可是，还是没有回应。
她的父亲，曾经是她人生里最坚固、最强壮的顶梁柱；她用了前十九年的时间仰慕他，渴望成为像他一样的人。然后在他「晓以大义」，把她往宗室女子为国和亲的「正轨」上推的那一日开始，又对这个曾经作为自己价值支柱的父亲彻底失望。
只是为了……去救一个人。
一封满篇没有一个情字，却比任何的诗词歌赋都要洋溢着更纯粹的爱意的——一封情书。
皇后却叫住了她。
可是，在这一本连墨迹也未干透的奏折里，他却用自己保命的法宝，去换取给她的一个机会。
这一份用的是工整小楷写成，字迹秀丽，彷佛一笔一画也是小心翼翼的写在纸上，用的全是心意，和上一份状若疯魔潦草而始的奏折截然不同。
她已经想通了一切的来龙去脉。而她也已经作出了属于自己的决定。
雨点轻轻的打在脸上，让她回想起三年前的那一次入宫。
是柴兆言选了这么一座高楼来关住他，还是他自己的选择？
那本奏折，不只是一封情书，更是一封遗书。
见她转头看了少女几眼，皇后微微一笑，为她解惑：“那是本宫族妹，小名绾绾。”
皇后落落大方的坐在上首，脸上依然是那副贤惠得体的笑容，和小步奔出殿外的怆惶少女截然相反。
这是来自于柴奉征的无声的拒绝，还是……？
萧元嘉拿着皇后的手谕进了摘星楼，偌大的宴会厅里空荡荡的，死气沉沉没有一丝生人的气息。
她脸色深沉，还带着一丝若隐若现的担忧。
一个她自己作为亡国郡主，连想也不敢想的。一个振翅高飞的机会。
“但他出兵陇西大获全胜，这不止是他把自己对陛下的威胁放到明面上，也是把荆州军对大周的威胁由暗转明。”
《裙下之奴》
凌乱的床铺彷佛还有属于人体的余温，萧元嘉眸光一亮——柴奉征不久之前还在这里。
皇后的声音从背后传来，温柔稳重，听不出什么感情：“在陛下眼中，荆王再是叛逆，也是他一母同胞的亲生弟弟。”
皇后的话出奇的直接，让萧元嘉不禁一怔，秀眉微蹙定定的看着她，思考她话中的深意。
“我要见陛下。”
一旁的案上放着一份被撕成两半的奏折，不仅是从中撕开，更是像被捏在拳头里皱得不成样子，让人不难想像到写奏折的人是在怎样的痛苦和矛盾之中把它写下。
——似乎是发自内心的，为她设想而感到担忧。
萧元嘉不禁止住脚步，多看了她两眼，觉得有些面善，却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她也不能避免的看到了，少女目光狠辣的双目微微泛红，脸上似乎还有一丝泪痕。
皇后召她进殿时，一妙龄少女正从殿中退出，和她擦肩而过的时候一双眼睛上上下下的打量着她，目光如吐信的毒蛇一般，带着不加掩饰的危险恶意。
柴奉征在摘星楼做什么？
如今故国已亡，新朝安定，从来对朝廷党争置身事外的她，如今却在门阀之争白热化、而天子正在坐收渔利之际，毅然把自己撞到风口浪尖之上。
摘星楼共有十二层，最下面的楼层用于宴会，中间的楼层用于休憩和储藏宴会所用器皿等物，上面的楼层有着各种附庸风雅 的丹青画作和书籍典藏，而最顶一层则是最为接近天际的摘星台。
可在这时候柴兆言若是见死不够甚至将他往刀口上送，荆州军的忠诚便会重归只剩一个的他们真心信服之人。
那一次，她是带着怎样的感情，单骑入宫？
而柴兆言也的确犹豫了，把他关在摘星楼里却迟迟没有处置他的旨意。
它食之绝对有味，只是它只能让萧家父女或和他们有关的人去食。它弃之绝对可惜，只是荆州军的悍勇从来不因萧大将军之死和萧元嘉解甲而消逝，若是柴兆言想要把荆州军瓦解，犹如自断一臂，更要又一次大量折损大周本来的将士。
“将军纵马过街一路急奔入宫，本宫早有听闻。”皇后徐徐解释：“而荆王已被陛下留在宫中三日。”
撕成两半的奏折，对皇帝坦白了他所知道的一切，包括十一年前的见死不救。字迹扭扭曲曲的，里行间也是充满怨恨和阴郁，他终于毫无保留地尽然释放了心内任由怨憎滋生丑陋一面。
她状若不经意的说道：“杨姑娘的脸色看来并不太好。”
萧元嘉看得暗自心惊，她把奏折两半通通收起放进怀里，这才看见下面还有另一份奏折。
而奏折的内容，也让她吓了一跳。
一个已经和柴氏天家没有任何关系的萧元嘉。
一个亲手把她推开，而她也没有挽留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