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3.一片心形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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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给咸鱼竹马提包的第700天【破镜重圆】》

    这一晚，他是把书放在枕头下睡的。

    她叹了口气，语重心长地继续说，“而且别忘了，他是男孩。和那些在学校里欺负过你的臭男生没什么两样。男的天生冷血，擅长伪装。他们都是没有心的啊。你看他安静，那有可能也是装出来的......总之，你不许喜欢男生！离他们远点儿，记住了吗？”

    *

    *

    “那，你在学校里学些什么呢？和我一样，每天学语文数学吗？” 易伍好奇地问。

    季宁猛地抬头，望向她，只局促地看了一眼，便烧红了脸。他轻声对着易国昌和谷佳慧唤道：“爸爸，妈妈。”

    短暂的一天里，他突然有了很多眷恋，有了很多......想留住的瞬间。

    谷佳慧惊讶到嘴巴微张，几乎忘了下句话该说什么。

    季宁赶快抽脚，示意要自己来。

    季宁直接冲了上去，想把那本书抢回来。他拼命晃手，努力发出不连贯的音节：“别的......都行，这个，不......不行！”

    “小哑巴，你怎么这么走运啊？在庙里是师父的宝贝，                                                来了这儿还是宝贝。让我看看师父偷偷给你藏了什么好东西，留给我呗，反正你以后吃香喝辣，也用不着了嘛。”

    她愣在原地，一时忘了该主动上前迎接，直到谷佳慧从后面轻推了一下她：“快去啊。”

    临走时，这八个男孩里最年长的一个走到季宁身边，一下子抖落了他的行李。

    初见而已，易佑弟便出声维护了他。她忽略了他的残缺，牵起他的手，给他夹菜夹到一个碗都盛不下，最后甚至送给了他自己最喜欢的书。

    他原本以为，这趟奇妙的旅程，最后留给他的念想，也不过是那本书了。以后漫漫长河的岁月里，他和易佑弟，大概无论如何也不会再有交集了。

    “快进去啊！以后这就是你的家，我们就是你亲爸妈，什么担心都不要有！” 易国昌亲切地一把搂过季宁，然后蹲下身，准备帮他换鞋。

    当孩子变成可以挑选的商品，成色、毛发、五官、健康、性格，都会被拎出来横向比较。和挑选一个宠物，一只狗，没有区别。

    “好的爸爸。” 易伍嘴角上扬，笑得明媚，“我一定不会的。”

    “看他呆头呆脑，又不爱理人。我可不喜欢。” 易伍撅起了嘴。

    说着，她激动地把住了易伍的肩膀，“佑弟，妈妈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你。除了我，这个世界上不会有人再这样爱你了，男的更不会。你能明白吗？”

    唯独不会给自己的亲生女儿。

    除了诚惶诚恐，胆怯犹疑，还有一丝心脏砰砰直跳的欢喜.......

    可他依旧局促地站在玄关口，迟迟不肯进入，头垂得比杨柳还低。

    他在寺庙里的这些年，不是没遇到过诚心前来收养的人。只是这些人，通常在扫过他一眼后，便会毫不犹豫地跳过去看下一个。

    “不，我不学那些。” 谷佳慧绽放出如花笑靥，“我学的，是化工。”

    季宁再次踏入易家，这次是以家人的身份。

    其他的师兄弟们闷闷不乐，收拾行李准备打道回府。

    谷佳慧冷笑了一声：“因为......这是个丛林社会，讲究的是弱肉强食。我们娘俩已经很弱小了，只有挑比我们更弱的下手，否则，我们就会被吃掉！”

    易伍看着这一幕，只觉得心口酸涩一片。爸爸从来没有这样对她过，从来没有。他的和颜悦色、和蔼可亲，甚至可以开放给一个陌生人。

    谷佳慧接住易国昌弹下的烟灰，温柔地答：“都听你的，老公。我也觉得那个孩子好，别人都说贵人语迟，说不定他就是我们家的贵人呢？就他吧，选他福泽深厚。”

    照片上，谷佳慧梳着大长麻花辫，在假山前嬉戏玩耍，看起来顽皮又美丽。易伍看呆了，完全不知道古板严肃的妈妈竟然还有这样恣意洒脱的一面。她喃喃出声：“妈妈好漂亮啊！这后面是你的学校吗？就是你原来上学的地方？”

    可万万没想到，最后居然是他被选中，去做易佑弟的哥哥......

    朋友的概念，对他而言是陌生的。可尚还年幼的他，也迫切渴望着一份友谊。这些年，他并不是故意将心门锁上，只是一直没有人前来叩门而已。

    易伍微笑着点了点头：“妈妈想要的，我都会做到。妈妈想要他，那就只能是他。”

    大师兄扫了一眼，很是失望，俯下身去，好奇地将那本书捡了起来：“玛......蒂尔达？什么乱七八糟的。”

    “为什么......一定要赶他走？” 易伍皱起眉头，“我喜欢他。他很安静，和其他人不一样。”

    大师兄还在不耐烦地翻书，想看季宁是不是还夹了别的好东西，比如——纸币。可他万万没想到，平时闷葫芦一样的季宁突然死死扣上了他的手腕，目光如孤狼般狠狠瞪着他：“还、给、我。”

    易伍和谷佳慧老早就在楼梯口等着了，看到他进来，谷佳慧笑得温婉，很有慈母的样子：“季宁，快进来呀！”

    她嫣红的唇轻启，声带震动，发出简单的音节：“哥哥。”

    于是，当易家的管家问他愿不愿意留下时，他想了想，最后轻轻点了点头。

    “诶。” 易国昌立马应下，忙不迭地说，“等过完夏天，你们就要去上小学了。到时候在学校里要互帮互助，相亲相爱。” 随后他转眼看易伍，声音一下冷了八度，“尤其是你，少给我惹是生非。”

    说完，易伍拿起手边的一叠相册翻动起来。这是今天给季宁找书的时候，她无意间看到的，谷佳慧年轻时候的照片。

    易伍终于忍不住好奇问谷佳慧：“妈妈，为什么你会选季宁？”

    得到了心里默默想要的答案，易国昌发出一声长笑，再次将谷佳慧端给他的，苦似黄连的中药一饮而尽。

    “怎么做到的，那个光？” 谷佳慧越发好奇了。

    下一秒，她向季宁望去。

    谷佳慧恍然大悟，眼里全是震惊，像是对小小的女儿有了全新的认知：“想不到，你心思还挺多。这么说，你特地拉他坐你旁边.......难不成，那光也是你安排的？”

    “怎么，急得哑巴都开口说话了？快让我瞅瞅是什么好东西。” 其他师兄弟愈发好奇，一拥而上。哄抢之下，一片心形的银杏叶从书的扉页落了下来。

    酒店里的男孩们得知最后是季宁被选中，都愤愤不平到了极点：“选个哑巴？最后他们选了个哑巴？”

    易伍走到季宁面前，圆润饱满的脸庞再次绽放出灿烂笑意。

    心里不同的情绪在互相打架。一方面，他舍不得师父，舍不得他长大的寺庙。可另一方面，师父叮嘱他的言犹在耳：没看过世界的人，怎么敢说自己尘缘已了？

    “哈哈哈，难怪脸红啊小哑巴！这书是那家女生给你的吧？你爱上她了！要去他家做女婿了，哈哈哈！” 师兄弟们哄笑成了一团。

    “嗯。” 谷佳慧点头。

    季宁本人得知这个消息，也是一头雾水。什么样的家庭，会选他这样有点聋有点哑还难看的孩子呢？

    抖落的东西里，只有几件换洗用的海青，个人清洁用品，佛经，和一本装帧精美的硬皮书。

    *

    易伍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我也最爱妈妈。我最爱最爱的就是妈妈。我不会喜欢男生，我只喜欢妈妈。”

    这天晚上临睡前，谷佳慧进了易伍的卧室。她皱着眉头没好气地诘问：“不是跟你说了选那个季宁。你刚刚为什么那么跟你爸说？”

    大师兄冷笑一声不理会，继续翻——可就在猝不及防的下一秒，他的手腕突然被倒转拧了个一百八十度！他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脸瞬间变色，书应声而落。

    易国昌听完哈哈大笑，最后满意地点了点头：“行，好得很。就他了。” 说完他转身看向谷佳慧，“老婆，你觉得呢？”

    遇到易佑弟，好像是他长这么大以来第一次，收到来自师父以外的人的善意。

    谷佳慧犹豫了许久。她刚意识到女儿成熟得可怕，于是决定不再拐弯抹角，开门见山直接告诉她原因：“因为......他看起来最脆弱，最容易被掌控，以后.....也最容易被赶走。”

    想见她更多面，而不只是今天这样匆匆一别。也许他可以试着当个好哥哥，这样他们便可以每天一起看书、画画、写字。他想对易佑弟很好，保护她、照顾她，来偿还她施予的这份善意。

    “化工？化工是什么？” 易伍歪着脑袋问。

    哥哥。

    师父说过，人生没有永远，只有一个个瞬间。

    季宁立即松手，把落在地上的书和叶子小心拾起，将上面的灰尘擦拭干净，然后一秒不停立即收好。

    她那么善良，害怕他听不清，每次都俯下身，靠近他耳朵说话.......尽管她一说完，他的耳朵就会烧红一片。

    “我平常在客厅看书，到了下午一两点，桌子左边倒数第三个位置就会有金色的光。” 易伍耸了耸肩，“一开始我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后来发现是佛像。爸爸每天对着佛像拜好多次，我想他应该很在意这个。”

    易伍眨巴着眼解释：“因为爸爸不喜欢我......奶奶总说我是个扫把星。扫把星说的话，他怎么会听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