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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孟婆没有回答太阴的话,只问道,“那人,他可来了?”

    可命运总是爱与人开玩笑,孟霜的手触碰到房门的那一刻,她再也撑不住,咽气了。

    “什么意思?你在说什么啊?霜霜,我是阿黄,你是不是还是没记起我是谁?”月老紧张地伸手想要抓住孟婆,鲜红如血的眼泪从他的眼角滑落,他就像即将溺死的人,想要拼命把握住求生的浮木。

    她开始天天咒骂柴道煌,一团无名的火压在她的心里无法发泄,她尖叫,她失控,她变得再也不像从前的自己。直到柴道煌口中会带走自己的可怕鬼差找到孟霜。

    近乡情更怯,月老吞咽口水,艰难地上前,颤抖地伸出双手,“霜霜,我来晚了。”

    太阴身后不远处的月老,在接收到太阴的眼神后,心怀忐忑地走出来。他不敢相信,他这么多年来极度厌恶的曼珠沙华,竟是这孟婆汤的解药,他更不敢相信,他费尽心思,创造出无数如梁祝这般的怨偶都没成功的事,真的完成起来竟是如此简单。

    鬼差看她可怜,将这孤魂野鬼带到阎王面前,阎王查看生死簿,也良久不忍出声。接着阎王问自己有什么心愿,自己本不该受这么多伤害,是他们工作的疏忽。

    “上神您好,请原谅老婆子什么都不记得,说不出您的名讳。请问您今天来,是有什么指示?”

    孟婆又笑道,“不过也好,这么多年,反复地忘记,老身早已放下了。也多亏这孟婆汤,让老身不用再被习惯性的恨意侵扰,离于情爱,无忧亦无怖。如今老身很喜欢自己每天的充实的生活,也不愿再被打扰。上仙,老身祝您,前路坦坦,不负风景。咱们的事耽误这么久,也该说再见了。”

    太阴此刻再也听不下去,她忍不住站出来插嘴道,“本君认为,既然要分开那就一定要说清楚原因,就不要再为他考虑了,执念反而才是最能毁掉一个人的东西。”

    奈何桥边,彼岸花丛中。

    月老听到这里,已经说不出话来,原来他一直”以为的付出,都是自己以为的。原来他为之感动的多年忍辱负重,竟才是将妻子推入无尽地狱的罪魁祸首吗?

    从那天开始,孟婆汤的芳香飘满整座奈何桥。

    孟婆轻叹道,“这样啊,老身今日看到这许多鲜艳的花,还以为是有人遗忘在这里的,原来竟是每天都有吗?”

    起初,孟霜还能起身,这时的她为自己准备些吃食,以备自己后续无法动弹。

    月老声音哽咽地问道,“为什么啊?我到底哪里做错了,我可以改,我求求你了,再给我个机会。”此刻的月老就像一位害怕被母亲抛弃的孩子,在苦苦求饶着。

    对面的孟婆轻轻摇头,微笑道,“孟霜,好久远的名字。我还是更喜欢现在的人管我叫孟婆。还有,你来得不晚,柴道煌,永远这个词太过遥远,没有谁会永远陪伴着谁,我想,在你闭关之前,我们已经认真道过别,所以我们之间没有遗憾。”

    太阴走到孟婆身前,孟婆抬眼望向眼前人,然后客客气气行个礼。

    孟婆看到月老这样子,轻轻叹口气,“你什么都没做错,错的从来都不是你。”说完孟婆便要离开。

    这地府最深处可真是黑暗啊,孟霜害怕。一开始她以为柴道煌隔一天便会来接自己离开,后来以为只要一个月,再到后面以为只要一年……到最后她不愿意再欺骗自己。无尽的黑暗如同一座牢笼,任谁来恐怕都坚持不住。都会被这黑暗的环境逼疯。

    当初收钱答应给孟霜洗衣做饭的人,见孟霜这病来得凶,害怕自己被传染,一年后便觉得自己仁至义尽不肯再来。

    孟婆摇摇头,“没有任何人逼迫我,相反,我很感激地府的收留。”

    孟霜上前一步,道,“我想留在地府,我不愿再受轮回之苦,我想遗忘,我不愿再受仇恨之伤。”

    孟婆避开他的手,却上前温柔地擦掉他的眼泪,“我们的阿黄,现在已经是顶天立地的月老了,身为你曾经的妻子,我为你感到骄傲。爱情不是人生的必需品,也没有谁是一定需要谁的陪伴才能活下去的。你的未来还有很多的风景,就当我是过客吧。”

    太阴的目光转向那些花儿,“不知孟婆会不会感到好奇,为何在这地府深处,会有这许多鲜花,它们永远开不败,就好像始终有人会送来最新鲜的花儿,将那开败的换走。”

    月老听到孟婆这话一时间慌了神,他急忙问道,“这是,什么意思?霜霜,我等了你很久,可是你什么都忘了,是不是天庭逼你的?还是地府强迫你成为孟婆,你回来我身边,好不好?我来想办法,我们再也不分开了。”

    《太阴娘娘营业中[娱乐圈]》

    孟婆回过头看到眼前月老的神情,叹口气,“旁观者清,星君你说得有理。阿黄,本来有些事过去我不想再提起,但如今为你好,我还是决定将发生什么告诉你。”

    孟婆摇摇头,“这世上竟有人能等老身几千年吗?老身最讨厌的一个词便是遗憾,星君放心,我是愿意的。再漫长的等待,总要画上句号的。”

    “是”,太阴恳切地请求道,“本君今日来,就是想要替朋友求求情,有人寻了你几千年,等了你几千年,犯了几千年的错,创造出无数痴男怨女,谱写出数不尽的爱情悲剧,只为向重拾回忆后的你求得一个答案。当然,回忆带来的可能是幸福欢乐,也可能是痛苦悲伤。本君也不知道回忆对你来说究竟意味着什么。甚至本君都觉得让你回忆起过去的请求会有些自私,你完全可以拒绝。”

    孟霜咬着牙,从床上拼命爬,就这么摔到床下,疼得眼前发白。

    说罢,孟婆长长地叹口气起身,她的身子微微佝偻,从地上采摘一朵曼莎珠华,将那朵花塞进口中吃掉。

    在当年柴道煌为孟霜安排好人照顾,自己进去闭关修行之后,其实没过一年,孟霜便被那病折磨得满头白发,貌若老妪。

    阎王点点头,“这不难,地府负责帮助鬼魂忘却前世记忆的小仙已经功德圆满,现下正缺人手,不知你有何特长。”

    “咳咳咳,”今天又咳出血了,被病魔折磨得满脸沧桑的孟霜抬手缓缓擦去脸上的血迹,不能叫这血迹堵住自己的鼻孔,上不来气会更痛苦。

    太阴点点头,以示回礼。“本君今日来谈不上指示,只是本君个人有个请求。”

    与此同时,天上降下金光,柴道煌成仙,天庭催促柴道煌上任,柴道煌为防前功尽弃,直接将孟霜的魂魄收入怀中。并偷偷带到地府最黑暗的地方藏起来,这过程中他甚至没有看自己一眼,孟霜想,他即使连自己如今看上去已经成为老妇都不知道。

    那一天,她知道她大限将至,她拼命地从床上想爬下去,她想将房中蒲团上的人拉起来,狠狠地叫醒他,质                                                问他当初为什么要装得那般神情?如果不是他那般深情,自己就不会上当,不会跟他出来得上这劳什子病。如果不是他那般深情,自己又怎么会为了配得上他而为他考虑,同意他在自己最需要的时候弃自己而去。

    她不想活下去,这太痛苦,可她想再见柴道煌一面。她忍着痛苦将身边的馍馍混着血往嘴里塞,拼命塞,但没吃几口,没喝到什么水就会因为咳嗽彻底吃不下去。她总能看到有鬼差在追着自己,她非常害怕。可当她想找人倾诉时,转头看到的,是空空如也的床铺。

    这时孟霜才明白,原来陌生人的恶意很多都来自于自己的想象,而现实中伤害自己更多的,原来是身边最亲近的人。

    一天两天还好,时间一长,她不禁开始埋怨柴道煌。所谓夫妻,不就该是在彼此最需要的时候陪着对方吗?想要成仙,想要自己活着都是柴道煌一个人的梦想,根本不是她想要的。她想要的是活在当下,哪怕只有一年,哪怕只有一天,好好地陪着她充实地度过一天就好。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打着为她好的旗号,放任她一个人处在无限的绝望之中。

    孟霜控制不住自己,每天都会这样想,时间长了,在病痛的折磨下,爱也就变成恨了。她恨他为什么一次都不愿意出来看看自己,她当初同意他进去,是为他的前程着想。可自己不也是为了他放弃了锦衣玉食,既然如此,他就不能等等吗?等把自己送走,再去完成他想完成的不好吗?

    “这孟婆汤啊,虽然叫汤,老身却是用制酒之法制成,只为与过去的自己告别,不用旧法。人间的杜康能够忘忧,是一样的功效。一碗汤下去,遗忘的尽数是可以舍弃的,自己想要忘记的一切。那些不愿忘记的,刻在骨髓深处的,根本忘不掉啊。所以老身将你忘了,从头到尾就是老身自己的选择。”眼前的孟婆说道。

    太阴微笑,“放心吧,若你们还想再续前缘,这并不难,不用有任何顾虑。”

    太阴不愿打扰这两人的久别重逢,躲到不远处独自等待。

    “星君请说。”

    好吧……她承认,这都是她恨到极点说出来的违心话。其实是她想他了,她一个人太疼了,真的好委屈,她想再看他一眼,她知道自己快撑不住了。

    后来发生的一切,证明她的未雨绸缪都是对的。只短短又一年,她便躺在床上无法动弹。

    孟霜拼命地爬,拼命地爬,顶着最后一口气不咽下去,她就想看他一眼,一眼就好。

    太阴找到孟婆可以说是毫不费力,不仅是她的身旁时不时有人来喝汤,更加引人注意的是孟婆身边那一束束的,不同种类的花。

    孟霜知道自己的想法不对,可你要一个痛苦到极点的人怎么如正常人一般思考?你要一个处在崩溃边缘的人,怎么会如从前一般善解人意,她不过是想任性一次罢了。

    “我会煮汤。”孟婆自信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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