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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顺着声音看去，正是坐在对面前排第二桌的一个干瘦男人，一双贼眼很是精明的样子，赵孟頫认得，这是金玉府张总管[a4]。
[a4]金玉府，全称“诸路金玉人匠总管府”，历数太常寺，掌管手工匠人。
赵孟頫自然知道他这话是什么意思，于是笑道:“确实也没太多可介绍的，只不过嘛，这菜吃的主要不是羊，是它肚子里的鹅。”
“黄酒蒸肫！”
“嘿，说人家缺，你别吃啊……”
“可不，这是白捡啊。”
“太损了……”
“开始胡猜了哈……”管家嬉笑回应，然后又朝赵孟頫道:“要不还是您说吧。”
“这幸亏是有人猜出来了，这要是你自己说的，我们非得你是骗我们呢。”
“嘿，玩儿我们…..”
“嘿，张大人真是好运气。”
“小潘，你可太缺了……”
“小潘，长能耐了。”
任老板见他面无荣辱之色，又一言不发，反而有些尴尬，说道:“得，兄弟，我老任还真没服过谁呢，今儿还真挺服你的。既然这都是你的家常菜，你就敞开了说吧，后面这帮臭小子，谁敢眦毛，我给他好看。”
刚说一句，见潘老板在那里频频点头，赵孟頫继续说道:“只是做法及其残忍，是吧鸡鸭关在笼子里，又把五味佐料调配好，放在笼子中央，佐料下面架火，鸡鸭被烘烤得口渴，只能去喝佐料，但佐料也是烫的，喝一口就放弃，如此反复，最后皮毛都被烤落，而内脏也被烫熟，味道却能入到肉里。[a5]”
还没等大家议论，潘老板又是高举大拇指，连胜赞叹:“说的太准了，一字都不差，解释也到位，就是放在这桌里面，才叫这个名字。”
“吃荤吃素，也没这么缺的啊……”
大家一听，纷纷来了精神，说道:“怎么个没说全啊？”
待侍女把另一个芍药花瓶摆在张总管桌上，任老板又发话了:“兄弟，这第三个菜是我们先猜猜，还是你直接说？”
“羊乳蒸肫！”，
“也不对！”
刚议论了几句，管家连忙说道:“莫急，莫急，刚才赵兄弟说的都对，但名字没说全，各位还有机会……”
大家一听，感觉又被耍了一次:
大家还在议论着，却听潘老板道:“既然您这都知道，您就帮忙介绍一下吧，在下就不献丑了。”
众人这时才纷纷议论道:
管家道:“这菜是蒸肫，那没错，但菜名是四个字，前面还有两个字，方才赵兄弟其实有提示，这可是用黄酒和乳汁调配的……”
赵孟頫一看对方给了台阶，说道:“任老板豪迈，那我就唐突了。”
“也没毛病，这方面张总管最在行啊。”
“不对！再给你们点儿提示，跟酒没关系。”
紧跟着就是牛乳、马乳、鹿乳猜了个遍，结果都不对，有个人喊道:“驴乳蒸肫！”
[a5]做法详见【唐】张鷟zhuo《朝野佥qian载》，因该书多搜集用于讥讽武则天朝政的逸闻，因此，所录内容未必属实。
“过了啊，小潘……”
赵孟頫一看，今天想低调也不行了，所以不再推辞，说道:“这应该是唐朝皇家传下来的菜品，其实也有不同的叫法，但放到这一桌里，依我所知，应当叫做‘军羊殁（mo）忽[a1]’。www.shumobao.com”
“小潘，你也够缺啊……”
“真是缺德带冒烟……”
赵孟頫看看第二道菜，这是个蒸乳猪，犹豫了一下说道:“潘老板这是先扬后抑，前面一道的名字确实比较冷僻，这道菜虽然更早，传自西晋，是用乳汁、黄酒调和，然后清蒸，所以它就叫做‘蒸肫[a2]（tun）’。”
说话间，侍女又捧了花瓶进来，同样的花瓶，但不是荷花，而是朵芍药，还是放在赵孟頫桌上，同先前的荷花并蒂而列。
[a2]蒸肫[a2]，菜名。详见【南朝·宋】刘义庆《世说新语》
“嗯，那是，不过这回小潘算计半天，还是白算计了。”
他话音未落，对面传来阴恻恻的一声:“人乳蒸肫。”
“不对！”
“哎，这小子今儿走背字儿……”
◇◆◇本章注释◇◆◇
“行，下次我也得整个狠的……”
[a1]军羊殁（mo）忽[a1]，菜名。详见【唐】卢言《卢氏杂说》
众人感觉自己这是被戏弄了，说道:
“要不你吃素，你最积德……”
“小潘，你可太坏了，你今儿本来是铁了心想把几个彩头都留给自己的吧？”
“嘿，这个你别说他，谁请客的时候不是这么想的。”
都还在议论着，却听任老板声如洪钟，对赵孟頫说道:“可以，有两把刷子，你就直接说第二道菜吧，也别让兄弟们跟这儿丢人了。”
大家这才把羊翻过来，见羊腹是缝合上的，于是纷纷用餐刀切开。果然，里面有一个全鹅，切开瞬间，顿时香气扑鼻。
“这名字太偏了，猜到猴年也想不出来啊。”
赵孟頫心说，这个任老板到底什么来路，我终究是个五品官员，朝中不算什么，可在商人面前，却也非同小可，他竟敢这么咄咄逼人，怕是背景比那马可波罗还硬得多。眼下他撂的这话，我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竟一点儿退路都不给留啊。
“没这么玩儿人的……”
他低头看了一下这第三道菜，是只烧鸡，心中有些犯难，但略一思忖，便有了主意，说道:“这道菜是武则天的男宠张宗昌最先创制……”
有人说道:“这还有什么介绍的么？又是传说么？都是些捕风捉影的江湖传闻，骗骗那些没见过世面的泥腿子而已。”
“鲜乳蒸肫！”
赵孟頫其实早知道全名是什么，但是他耻于说出前面两个字，刚才只说‘蒸肫[a3]’，为的就是特意省去前面这两个字，于是便佯装不解道:“哎呀，那是我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了，我只知道是蒸肫，还真不知道竟有个全称。”
这位任老板，在商人圈里显然有点儿意见领袖的意思，好几个人也都应和道:“可不，你就说吧，今儿的花魁都是你，我们也不打算跟你争了。”
管家道:“得嘞，赵大人，看来这个彩头又是您的了，你就把名字说出来吧。”
有几个跟着应和，潘老板笑而不语，只听管家说道:“大家稍安勿躁，这个菜还真值得介绍介绍。”
“得，你土就是你土，别怨人家小潘。”
[a3]蒸肫[a3]，菜名。详见【南朝·宋】刘义庆《世说新语》
这话一说，一帮人在那里“嗤嗤”地坏笑。
管家赶紧上前道:“恭喜恭喜，这个彩头是张总管的了。”
赵孟頫没太明白他们说的花魁跟吃饭有什么关系，不过似乎不打紧，于是说道:“行，既然这么说，我就冒昧了。”
] 顺着声音看去，正是坐在对面前排第二桌的一个干瘦男人，一双贼眼很是精明的样子，赵孟頫认得，这是金玉府张总管[a4]。
[a4]金玉府，全称“诸路金玉人匠总管府”，历数太常寺，掌管手工匠人。
赵孟頫自然知道他这话是什么意思，于是笑道:“确实也没太多可介绍的，只不过嘛，这菜吃的主要不是羊，是它肚子里的鹅。”
“黄酒蒸肫！”
“嘿，说人家缺，你别吃啊……”
“可不，这是白捡啊。”
“太损了……”
“开始胡猜了哈……”管家嬉笑回应，然后又朝赵孟頫道:“要不还是您说吧。”
“这幸亏是有人猜出来了，这要是你自己说的，我们非得你是骗我们呢。”
“嘿，玩儿我们…..”
“嘿，张大人真是好运气。”
“小潘，你可太缺了……”
“小潘，长能耐了。”
任老板见他面无荣辱之色，又一言不发，反而有些尴尬，说道:“得，兄弟，我老任还真没服过谁呢，今儿还真挺服你的。既然这都是你的家常菜，你就敞开了说吧，后面这帮臭小子，谁敢眦毛，我给他好看。”
刚说一句，见潘老板在那里频频点头，赵孟頫继续说道:“只是做法及其残忍，是吧鸡鸭关在笼子里，又把五味佐料调配好，放在笼子中央，佐料下面架火，鸡鸭被烘烤得口渴，只能去喝佐料，但佐料也是烫的，喝一口就放弃，如此反复，最后皮毛都被烤落，而内脏也被烫熟，味道却能入到肉里。[a5]”
还没等大家议论，潘老板又是高举大拇指，连胜赞叹:“说的太准了，一字都不差，解释也到位，就是放在这桌里面，才叫这个名字。”
“吃荤吃素，也没这么缺的啊……”
大家一听，纷纷来了精神，说道:“怎么个没说全啊？”
待侍女把另一个芍药花瓶摆在张总管桌上，任老板又发话了:“兄弟，这第三个菜是我们先猜猜，还是你直接说？”
“羊乳蒸肫！”，
“也不对！”
刚议论了几句，管家连忙说道:“莫急，莫急，刚才赵兄弟说的都对，但名字没说全，各位还有机会……”
大家一听，感觉又被耍了一次:
大家还在议论着，却听潘老板道:“既然您这都知道，您就帮忙介绍一下吧，在下就不献丑了。”
众人这时才纷纷议论道:
管家道:“这菜是蒸肫，那没错，但菜名是四个字，前面还有两个字，方才赵兄弟其实有提示，这可是用黄酒和乳汁调配的……”
赵孟頫一看对方给了台阶，说道:“任老板豪迈，那我就唐突了。”
“也没毛病，这方面张总管最在行啊。”
“不对！再给你们点儿提示，跟酒没关系。”
紧跟着就是牛乳、马乳、鹿乳猜了个遍，结果都不对，有个人喊道:“驴乳蒸肫！”
[a5]做法详见【唐】张鷟zhuo《朝野佥qian载》，因该书多搜集用于讥讽武则天朝政的逸闻，因此，所录内容未必属实。
“过了啊，小潘……”
赵孟頫一看，今天想低调也不行了，所以不再推辞，说道:“这应该是唐朝皇家传下来的菜品，其实也有不同的叫法，但放到这一桌里，依我所知，应当叫做‘军羊殁（mo）忽[a1]’。www.shumobao.com”
“小潘，你也够缺啊……”
“真是缺德带冒烟……”
赵孟頫看看第二道菜，这是个蒸乳猪，犹豫了一下说道:“潘老板这是先扬后抑，前面一道的名字确实比较冷僻，这道菜虽然更早，传自西晋，是用乳汁、黄酒调和，然后清蒸，所以它就叫做‘蒸肫[a2]（tun）’。”
说话间，侍女又捧了花瓶进来，同样的花瓶，但不是荷花，而是朵芍药，还是放在赵孟頫桌上，同先前的荷花并蒂而列。
[a2]蒸肫[a2]，菜名。详见【南朝·宋】刘义庆《世说新语》
“嗯，那是，不过这回小潘算计半天，还是白算计了。”
他话音未落，对面传来阴恻恻的一声:“人乳蒸肫。”
“不对！”
“哎，这小子今儿走背字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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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感觉自己这是被戏弄了，说道:
“要不你吃素，你最积德……”
“小潘，你可太坏了，你今儿本来是铁了心想把几个彩头都留给自己的吧？”
“嘿，这个你别说他，谁请客的时候不是这么想的。”
都还在议论着，却听任老板声如洪钟，对赵孟頫说道:“可以，有两把刷子，你就直接说第二道菜吧，也别让兄弟们跟这儿丢人了。”
大家这才把羊翻过来，见羊腹是缝合上的，于是纷纷用餐刀切开。果然，里面有一个全鹅，切开瞬间，顿时香气扑鼻。
“这名字太偏了，猜到猴年也想不出来啊。”
赵孟頫心说，这个任老板到底什么来路，我终究是个五品官员，朝中不算什么，可在商人面前，却也非同小可，他竟敢这么咄咄逼人，怕是背景比那马可波罗还硬得多。眼下他撂的这话，我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竟一点儿退路都不给留啊。
“没这么玩儿人的……”
他低头看了一下这第三道菜，是只烧鸡，心中有些犯难，但略一思忖，便有了主意，说道:“这道菜是武则天的男宠张宗昌最先创制……”
有人说道:“这还有什么介绍的么？又是传说么？都是些捕风捉影的江湖传闻，骗骗那些没见过世面的泥腿子而已。”
“鲜乳蒸肫！”
赵孟頫其实早知道全名是什么，但是他耻于说出前面两个字，刚才只说‘蒸肫[a3]’，为的就是特意省去前面这两个字，于是便佯装不解道:“哎呀，那是我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了，我只知道是蒸肫，还真不知道竟有个全称。”
这位任老板，在商人圈里显然有点儿意见领袖的意思，好几个人也都应和道:“可不，你就说吧，今儿的花魁都是你，我们也不打算跟你争了。”
管家道:“得嘞，赵大人，看来这个彩头又是您的了，你就把名字说出来吧。”
有几个跟着应和，潘老板笑而不语，只听管家说道:“大家稍安勿躁，这个菜还真值得介绍介绍。”
“得，你土就是你土，别怨人家小潘。”
[a3]蒸肫[a3]，菜名。详见【南朝·宋】刘义庆《世说新语》
这话一说，一帮人在那里“嗤嗤”地坏笑。
管家赶紧上前道:“恭喜恭喜，这个彩头是张总管的了。”
赵孟頫没太明白他们说的花魁跟吃饭有什么关系，不过似乎不打紧，于是说道:“行，既然这么说，我就冒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