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第四十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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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芊“哎”了一声, 声音还是好温柔的样子, 郁温甚至能想象出她眉眼泛着淡笑的样子, 她说:“别害怕，我给你叫了车, 你来一趟医院好不好？”

    杨奇这才不情不愿地走，走之前关渠想到什么，又唤一声:“杨奇。”

    良久，他拿出了手机，点进了发送短信页面。

    向芹一抹眼泪，抬头看一眼大家，又说:“她家……好像破产了。”

    电话接通了。

    嘟——

    步西岸盯着电视机，看到视频里出现了陈昊的身影，总是装酷的小男孩面对记者的镜头没有再拽得不像话，他哭了，哭得挺凶，不知道记者说了什么不好听的话，他拎着拳头就往记者身上砸，被陈阿姨拖着拽着制止，陈昊回家前还一脸不好惹的模样指着记者，似乎在威胁着什么。

    郁温的心忽然拧得更紧, 她不由自主喘了口气, 没忍住抬手摁住了胸口，她哑着声音唤了声:“妈妈？”

    关渠“哦”一声，让杨奇回去。

    说着，所有人都陷入了沉默。

    杨奇闻声一顿，脸上原本的懒散劲一瞬消失，他很瘦，也很白，下巴很尖，鼻梁也是窄挺，一双眼睛单眼皮，平时总是睡不醒的惺忪模样在这一刻显得冷漠又刻薄。

    步西岸没说话。

    步西岸抬眸，沉默着看她。

    关渠摆摆手让他别打听。

    郁温就那么大脑空白地走出了校园，上了车，然后到了医院。

    杨姜第一个反应过来，她震惊，许久才骂一句:“操。”

    接连一周，郁温都没有返校。

    她像被抽走了灵魂，她被周芊抱在怀里，手脚冰冷，躯干僵硬。

    整个世界都被风雨覆盖。

    秋天的雨，很冷。

    步西岸去过，也见过。

    手指在键盘上来回摁，却没有摁出一句完整的话。

    直到，她们走进了太平间。

    杨奇不舍得就这样走了，追问一句:“怎么了？他俩怎么都走了？”

    周芊拍拍她的手背，小声说:“去看看爸爸，好吗？”

    冷空气像刀，划伤了她所有器官。

    回到学校，杨姜第一个凑上来，“你去找郁温了？她怎么了？”

    -

    良久，他垂眸，摁下了拨通键。

    郁温疑惑地看他一眼, 目光又落在手机上，她盯着正在通话中的手机，心被狠狠勒紧，她感到不能呼吸，她不想接。

    步西岸逃课了。

    吵。

    抽屉里的礼盒原封不动，步西岸在后排盯着那礼盒看了又看，等放学，他直接把礼盒拿走了。

    大门交叉贴着白色封条，门口的台阶外拉了一条黄色的警戒线。

    步西岸确实是去郁温家了，但是没能进去，因为郁温家已经被封了。

    “可惜了郁温哦，这么乖一个姑娘。”

    算……朋友吗？

    她张了张嘴，想问关渠怎么了，电话里的周芊却仿佛看到了她一样，很轻地唤一声:“乖乖？你来了吗？”

    杨奇回头，表情还是懒散劲儿。

    “你先过来好不好？”周芊声线忽然夹带着一些颤抖。

    杨奇“哦”一声:“知道，之前我们几个出去吃饭，郁温家远，步西岸送的。”

    是郁温的家。

    几秒后，向芹说:“郁温爸爸去世了。”

    关渠有些头疼地揉了揉脑袋，口吻疲累地说:“杨奇，万事要向前看。”

    她并不知道原因, 她只是觉得无端痛苦。

    周围围了很多人，他们议论纷纷，声音毫不掩饰。

    周武鸣拧眉，“你怎么知道？你联系上她了？”

    此时电视机里正播放着一则新建楼盘塌陷的报道。

    可周芊的手在发抖。

    郁温眼睛睁得大大的，她茫然地看着周芊，几秒后僵硬地笑了下，她说:“别开玩笑了，妈妈。”

    郁温不知所措地抬头看向关渠, 关渠眼中满是不忍，他别开头，良久才说:“我送你出去。”

    杨奇知道这消息愣了一下，反问关渠:“什么？他跑了？跑哪儿去了？”

    “这学舟看着也不像这种人啊。”

    所有人都怔住，连平时总是对所有事情都不感兴趣的杨奇都看了过来。

    新闻反复播放，外面不知不觉下起了雨，雨势不大，雨线毛毛，乍一看，像一张巨大的网。

    而这个全程，步西岸也没有说一句话。

    “哈哈，这谁不躲啊，当家的死了，家里剩俩都是花钱的主。”

    向芹摇头:“没有，打她电话没人接，是我妈给她妈打电话了，她爸爸的事情好像还上新闻了。”

    那始终生活在四季如春的温室里的公主，该怎么适应这从天而降的温差呢。

    她声音很哑。

    雨势渐大，耳边的响声也更明显，雨水溅到步西岸手臂上。

    杨姜愣了愣，问她:“怎么了？”

    “周阿姨说，郁温现在状态不太好，可能暂时还没有办法返校。”

    嘟嘟声渐响。

    “我跟你讲，这人呐，都是知人知面不知心的，他这两年生意做那么大，要说半点不沾黑心钱，我可不信。”

    杨奇想了下，还算谨慎地说:“同学吧？朋友？没见他们走特别近。”

    她被关渠喊出教室外, 关渠欲言又止, 最后只是递出了手机，说:“你妈妈找你。”

    郁温眨了下眼睛, 懵了一下。

    郁温双脚灌了铅，她抬不起脚，也不愿意往里面看，她扭头问周芊:“什么意思？”

    雨势更大。

    正巧上课铃敲响，杨姜看一眼步西岸的脸色，没敢再问什么。

    周芊一下子哭了，她抱住郁温说对不起，说她尽力了，说她也不想这样。

    渐渐地，没人再好奇郁温去了哪里，他们开始担心郁温发生了什么，直到有一天在食堂吃饭，向芹抱着碗，忽然哭了。

    “怎么了吗？”她问。

    步西岸冷眼扫过周围，骤然启动车辆，引擎声巨响，吓了所有人一跳。

    郁温想, 她应该还在梦里，所以天才会忽然暗下来，明明没有雨，头顶却积满了乌云, 而她所到之处, 皆是一片昏沉。m.bofanwenxuan.com

    向芹不说话，眼泪掉得更凶。

    主持人反复提及“郁某”，最后画面一转，播到一张打着马赛克的证件照，左上角一段并不清晰的视频，视频里是一栋被查封的住户。

    大概是人刚从炽热的夏天走过来，身上还裹挟着夏天的余温，冷不丁进入秋天，肌肤一时无法适应巨大的温差，总觉得好像比冬天还冷。

    他没想对方会接，所以甚至都没有把手机拿到耳边。

    可郁温始终没有掉一滴眼泪。

    他们回头，被步西岸甩了一记车尾气。

    良久，她缓缓闭上眼睛，昏在了周芊怀里。

    身体吸收的所有冷空气瞬间贴上心脏，因为骤然增压，心脏有一瞬停滞。

    她眼睛通红，瞳孔渐渐不受控制地膨胀，她看着周芊，几秒后说:“我不要。”

    郁温想问怎么了，可她说不出话，喉咙像被人掐住，她只能呆呆地看着周芊，周芊好像有点尴尬一样，笑了笑，拉住她的手说:“走吧。”

    -

    “喂。”

    关渠没说，只问了一句:“步西岸和郁温什么关系？”

    杨奇瞬间想起关渠的话，他偏头看向步西岸，发现步西岸并没有什么异于平时的表情。

    步西岸站在门口，任由风裹着雨线往他脸上吹。

    太平间门被打开，人瞬间进入冰冷地带，冷空气往人骨头里钻，薄薄的衣服布料并不能阻挡什么。

    连带着郁温整个人都在发抖。

    晚上，步西岸没回家，他去了店里。

    一整天，郁温都没回来。

    杨奇又愣一下。

    头顶漆黑，再无悬月。

    雨水溅到步西岸眼皮上，他眼睫轻闪，眼眸比夜色还黑。

    步西岸和郁温？

    “楼都塌了，死了不少人呢。”

    几秒后，他一句话也没说，转身走了。

    关渠回想厕所里步西岸的表情，沉默片刻，又问:“步西岸知道郁温家在哪儿？”

    店里有一台电视机，平时能收到的台不多，来来回回都是一些新闻。

    少年机车，一路身披狂风。

    周芊在医院门口，她好狼狈，脸上的妆全花掉了，眼睛周围红肿又泛着浓浓的青黑，看到郁温，她弯唇笑了笑，郁温一脸茫然地看着她。

    “唉，那个谁家之前还说要郁温给他当儿媳妇，你看今天，头都不敢冒，生怕被缠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