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料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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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萧衍默默地看向她，做了个请的手势，“请程姑娘赐教。”

    四周又变得安静。

    也在这时，系统009在脑海里提醒程烟，说道：“宿主，莫要嘴瓢了，萧衍很聪明的。”

    程烟摇头，家里有保姆帮佣，根本就轮不到她啊。

    萧衍坐在一旁慢条斯理地吃芋魁，时不时看她扒拉芭蕉叶里的鱼，忍不住想着，这姑娘以后怎么嫁得出去？

    他素来冷心冷肺，从来不会关注旁人的生活，此刻瞧她那模样，终是憋不住了，鬼使神差地问了一句，“你阿娘没教过你主厨？”

    那鱼汤程烟吃得可香了，以前在家时哪干过这些，被扔到这儿来学会了不少东西，甚至能照顾病人。

    程烟简直受宠若惊，问道：“父亲今日是捡了钱吗，这般高兴？”

    程烟：“……”

    她起先直接清炖，还有就是清蒸，后来又尝试过扔进灶里烧。

    他从来都不是一个大善人，更何况现在，连自己都拯救不了，又岂能拯救他人？

    萧衍看她活泼的样子，只觉得一个人傻傻的也有可爱之处。

    沿着河道走了近半个时辰，他才寻到那处浅滩。

    他发誓，回京后再也不吃鱼了。

    好吓人！

    幸亏她还带了几枚芋魁来，要不然这顿他得饿肚子。

    待他把陷阱做好后，天色已经彻底黑透。

    “任郎君，这鱼汤好喝吗？”

    他说不用，她便没再啰嗦。

    那家伙的笑委实扎眼，他就想不明白了，不就是一碗汤么，至于笑得像个二傻子一样？

    也不知是被她的开心情绪感染了还是其他，他勾了勾嘴角，表情难得的松快了些。

    程烟兴致勃勃把黑糊糊的外皮扒掉，里头的肉倒是干净的。她取筷子夹了少许鱼肉，蘸上碗里的醋，就算新吃法了。

    次日天不见亮他就前往河边看有没有收获，结果陷阱里只有几尾小得可怜的鱼儿。

    不过他的话真的很少，她几乎无法从他嘴里撬出点东西来。

    程烟的伙食由此得到改善，她居然能吃到鱼了！

    也亏得他是左撇子，左右手都能用。

    程烟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不妥，随即尴尬地暗骂自己嘴贱。

    “啊？”

    鸽子汤他能忍，鱼汤他一样能忍，他需要荤食补充体力，然后离开这里，想办法回京。

    瞅着灶上的肥猪肉，程烟难以置信，不仅有猪肉，还有鸡蛋和米粮。

    萧衍：“……”

    一个十四岁的姑娘，跟继父住一起，又没亲娘看护，有时候他也会发现她身上的青痕，像陈年旧印。

    她这人最大的优点就是盲目乐观，盲目自信。他说吃腻了，她自然就信，毕竟他们已经吃了好些天的鱼。

    河中露出不少鹅卵石，地势也变得相对平坦。

    无意间瞥见她手腕上的淤青，他并未多问，只道：“拿回去炖汤。”

    萧衍沉默了阵儿，答道：“还行。”

    两人的伙食从芋魁中解脱出来后，又进入了天天都是吃鱼的日子。

    程烟：“下不为例。”停顿片刻，“他怎么这么八卦啊，谁说的煮饭缝补是居家必备？”

    此话一出，萧衍愣住。

    程烟自告奋勇，“明日一早我就去河边看，你的伤还没好，莫要受了凉。”

    萧衍忍了忍，“没吃过。”

    寒冬腊月的天气几乎没什么人外出，待到天快黑时，萧衍才离开义庄沿河道而行。

    萧衍打小就锦衣玉食，落到她手里也不知是幸还是不幸。

    按说有鱼吃已经很好了，但架不住程烟手艺差，且是贼差的那种。

    萧衍跟大家闺秀似的一点点吃鱼肉，动作非常文雅细致，不慌不忙的，全然没有她的狼狈粗鲁。

    程烟啧啧称奇，夸赞道：“任郎君真是厉害！”

    萧衍继续吃碗里的鱼，他一点都不喜欢聒噪。

    好吧，这话没毛病。

    萧衍娴熟地扒芋魁皮，淡淡道：“吃腻了。”

    程烟非常贪心，吃着碗里的盼着锅里的，问道：“明天还有鱼吗？”

    萧衍窝在干草堆里，瞥了一眼她走远的背影。

    她觉得她很了不起。

    萧衍：“不知道。”

    前两日才沾了点荤食，今天居然有鱼了。

    程烟信以为真。

    程烟莫名其妙抬头。

    程烟点头，屁颠屁颠的把三尾鲤鱼提走了。

    返回义庄，萧衍又躺回棺材里。

    程烟：“……”

    遗憾的是家里头除了盐外，几乎没有什么调料，再加之她不会烹饪，弄出来的东西跟黑暗料理差不多。

    穷人家的姑娘煮饭缝补几乎是必备技能，但她那手艺……真的一言难尽。

    萧衍似乎有些犯困，又慢条斯理地躺回了棺材里。

    萧衍似乎觉得不可思议，用长辈的语气提醒她道：“妇人煮饭缝补皆是必备，以后到夫家总归得用上。”

    程烟点头，不知从哪里弄来的一点醋，说道：“我们换一种吃法。”

    程烟难得的饱餐了一顿，连罐子里的一点汤都不剩。

    萧衍很满意，找来草绳把它们串上，心满意足地拎了回去。

    萧衍先观察周边地形，确定了捕鱼的地方后，脱下鞋，光着赤脚踩进河水中，忍着寒冷搬大一点的石头围起一个个阵形，设置成捕鱼陷阱。

    还是别笑了。

    那人身材娇小，看起来憨憨的天真得纯粹，似乎很容易上当受骗。

    他盯着那两条死不瞑目的鱼，努力保持着矜持教养问：“这是……鱼？”

    任郎君是萧衍忽悠她的名字，他跟往常那样没什么废话，只说在浅滩处围了个圈儿，鱼儿就进来了。

    萧衍：“不用。”

    那厮的心情似乎很不错，破天荒的跟她说道：“春儿瘦得跟竹竿似的，狠该吃点油水补补身子。”

    萧衍也不会做饭，所以多数都是默默接受，但他实在忍受不了把鱼搁进灶里烧。

    萧衍：“……”

    程烟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了什么，忙岔开话题，“哎哟好酸！”顿了顿，“今天任郎君心情好，说了好多话。”

    萧衍尝了两口便放下筷子，腥得要命。

    见他一副严肃的口吻，程烟嘴瓢道：“不用，反正我也活不长。”

    程烟咧嘴笑了起来，“那你多喝两碗。”

    烧制出来的鱼全是柴灰，需得把外皮剥掉才能食用。不仅如此，她居然连内脏都没有去除，就刮掉鱼鳞直接扔柴灶里。

    那皮笑肉不笑的样子实在渗人，偏偏那厮问她道：“好看吗？”

    晚些时候程烟把鱼汤送了过来，跟鸽子汤一样不好吃。她的手艺真的很差，按说河里的鱼炖出来应该鲜美，但落到她手里总是很糟糕。

    下午萧衍一直都躺在棺材里养精神，目前他右肩上的箭伤已经结痂，只要别做大动作，基本行动没有大碍。

    她的事情他从来不会多问，也不想去问去管。

    接连吃了近十日的鱼后，这天晚上刘屠夫居然舍得带猪肉回来了。

    尽管那鸽子肉一点都不好吃，萧衍还是努力把它咽下了。他需要荤食补充体力，不能光靠芋魁内耗。

    也幸亏刘屠夫是个混子，天天在外头鬼混不归家，倒是方便她偷偷找点吃食。

    收回视线，他不再多言。

    程烟：“……”

    见他不吃鱼，程烟好奇问：“任郎君怎么不吃？”

    萧衍愣了愣，似乎听不明白，“活不长？”

    刘屠夫是真的高兴，难得的露出了笑容，“你周婶说大姑娘就该养好点，明儿爹去布庄买匹布回来，让张嫂给你做身新衣裳。”

    程烟听着不对味儿，问：“任郎君不喜欢？”

    程烟瞧了会儿，没头没脑地说了一句，“任郎君你怎么不笑啊，你生得这般俊，笑起来肯定好看。”

    半只鸽子并不多，但喝了几碗汤也足够饱了。

    之后又过了两天，他才成功捕获三尾鲤鱼，个头还挺大。

    他是练武之人，目力和耳力比常人敏锐，不慌不忙地上岸穿好鞋，起身离去。

    小时候沈氏为了纠正他，经常提醒，以至于他右手拿笔用筷握剑，射击下棋却是左撇子，故而右肩上的伤对他影响不算太大。

    程烟把棺盖给他掩上，看天色不早了，赶紧收拾东西回去。

    程烟高兴不已，瞅着挂着的三尾鲤鱼，开心问：“任郎君是怎么捕到鱼的？”

    萧衍觉得这不是自己该过问的，但还是憋不住，“你阿娘没教过你做饭？”

    他今天的话是有点多。

    之后她不敢再说废话。

    瞅着芭蕉叶里包裹的两条鱼，黑糊糊的全是柴灰，萧衍万年不变的冰山脸再也绷不住一点点裂开了。

    听到这话，程烟一下子就明白过来，这是打算给她

    而回京复仇，是他活下去的唯一动力。

    系统009：“因为你家里很穷。”

    她也许从未出过杏花村，不知道外头的花花世界，只需要一只鸽子，一尾鱼就能高兴得像个二傻子。

    程烟说往东行的河道有浅滩的地方，他决定去碰碰运气捕鱼，因为他太想吃肉了。

    她是真的觉得他厉害，能抓鸽子，还能空手捕鱼，生活技能满点。

    萧衍默默地喝了一口汤，咽下去后，看着她，唇角微咧，露出标准的八颗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