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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什么?”

    还知道是爸爸呢。

    “就这半年,你试试从我当初走出来的地方走一走,感受一下。不然你总觉得我跟你说的那些话,那都是哄你玩儿的,都是没什么用的大道理。”姚爱军见她软和下来,叹了口气,语调也没那么尖锐了。

    姚问笑了一下,阳光将她的脸颊晒得红扑扑的,鼻尖沁出了一层薄薄的汗,她的眼睛里闪着光:“就像你说的,你才十六岁,你还什么都没看过呢,总得好好看看不是?”

    有人被这一幕刺激得失声尖叫。

    直到踏进二中校门,她才意识到,自己转学这事儿怕是要定了。

    姚爱军又问:“你不想转学,那教授会再给你一次面试机会吗?”

    男孩彻底停止了抵抗,警察和路人一起把他拽了上来。直到他被从栏杆上给扒下来,都一动未动。

    “初二时,我被几个女生揪住头发,在学校操场打了耳光。”姚问突兀地开口,没让姚爱军把话说完。

    从家里出发到坐上飞机再到换乘火车,这一路上,支撑她的大概就是冷漠、抗拒,以及愤怒。

    也是,蒋阿姨多会啊。

    他的手机没有密码,姚问点开支付宝,给他转了五千。

    !

    人家都可以直接给自己女儿改了姚姓,姚圆还立刻改口喊爸爸。姚爱军凭什么不向着她们呢?

    飘荡在半空中的男孩突然停止了抵抗,表情有些愕然。

    姚爱军笑着解释:“我们转学来的,临时决定的。”

    姚爱军彻底沉默了。

    姚爱军被她这样看着,开口时声音不由自主再次低了一个分贝。

    “你又想说是圆圆捣乱了吧?”

    “搞砸了面试是我的错,可那是因为……”

    她扫过他皱巴巴的背心、沾了泥土的黑色裤子:“买一身你喜欢的衣服,吃一顿你想吃的大餐,去旅游一趟……怎么都行。”

    已经这么危险了,男孩还在甩动手腕,想要挣脱束缚。

    打踏进二中,姚问就没什么心情到处看了。

    姚爱军一噎,脸色不太好看:“人家不可能平白无故就打你,原因呢?”

    姚问抠开姚爱军的手,扑到栏杆前用尽全力大声道:“医生说,如果被救起来太晚,就会造成脑细胞死亡,变成植物人。”

    他下巴点点姚问,眼里含笑,几分调侃:“姑娘都这么大啦,相貌随妈吧?”

    姚问走到男孩面前,说:“把你的手机给我。”

    吵架上头太容易说气话了。

    姚爱军掐着眉心,就着仅剩不多的耐心:“姚问,你蒋阿姨……”他原本想说什么,却突兀地止住了,跟着又说,“……够包容你了。你就不能让她省点儿心,也让爸爸省点儿心吗?”

    姚问的眼睛也很大,清澈透亮。

    姚爱军不为所动。

    姚问垂下眼帘,不说话。

    那是气话。

    姚问终于被姚爱军扯开。

    另一名警察趁机抓住了他的手腕,大卡车司机和旁边几个人一起去够男孩的肩膀。

    她是彻彻底底败给了那对母女。

    男孩没动,姚问从他的裤兜里抽出手机。

    说出来了吧。

    呵。

    “爸,”他们正在上楼,姚问突然停住,眼神里的倔强褪去,生了些许脆弱,“我不想转学。”

    男孩听到声音移开手,姚问把手机还给他:“这笔钱不是给你爸爸的,是给你的。你用它随便干点儿什么。”

    没法儿活,也不敢死。

    “我要说的重点不是这个,重点是,当时有个男生帮了我。经常团体霸凌的人对避开老师、被霸凌者的同班同学太有经验了。操场上打球的人很多,初一、初二初三的,围观不想沾‘闲事’的人也很多,我谁都不认识。只有他带着他的队友过来,扒拉开那群女生,把我救了出来。”

    “你想怎么花就怎么花,想浪费也行,只要你高兴。”

    司机从后视镜里扫了眼:“这会儿早就开学了吧?”

    二中像是刚经历了一番整修,看上去比姚问原本的学校还要亮堂。门卫往校长办公室打了电话,得了许可这才放他们进去。

    “你这会儿知道服软了?在家那会儿不是口口声声说随便我吗?”

    眼看事情往更危险的境况发生了,姚爱军捂住姚问的嘴巴,语带警告:“闭嘴!”

    这东西是刚才路上买的,姚爱军让司机找了个专卖店,专门进去挑的。

    底下就是滚滚河水。www.zhuoxinge.com

    司机还想说什么,姚爱军收了笑,扭头对姚问道:“你刚才太冲动,考虑不周全,万一你那么说刺激到他,他跳下去了,原本不是咱们的事儿也就成了咱们的事儿了。你这不是闯……”

    这姚问可就有话说了,她抬起头,眼睛瞪圆了。

    姚问嘲讽一笑。

    这会儿正是上课时间,校园里静悄悄的,沿途有几个老师匆匆走过,偶尔能听见班级里的讲课声。

    姚问冷眼旁观姚爱军和校长寒暄,姚爱军把烟酒拿给校长,笑着说:“张老师,知道您好这一口。”

    谁家爸爸会在高三这么重要的阶段作出转学的决定?且还是从省会城市转到一个县级市。

    司机问去哪里,姚爱军说:“去二中。”

    姚爱军一口气憋住,缓了几秒钟才再次平和地说:“今天我们遇到的这个人他没有危险性,不代表所有动了自杀念头的人都没有危险性。这样的人他很可能会拉着你,万一你因此沾了什么不好的事情,那不是得不偿失了吗?再说了,是谁教的你多管闲事啊?就说今天,那都很危……”

    “什么叫捣乱,她那就是故意……”

    那时她真没想到姚爱军竟然真的动了给她转学的念头。后来姚爱军帮她收拾行李,她也赌气没反对。

    人群爆发出一阵巨大的惊呼声。

    人群爆发出欢呼,救人的警察和路人累瘫在地上。

    那之后,直到到达市二中,车内一直很安静。

    什么保送面试没过,什么脾气大,性格糟糕,完全都是借口。

    可是现在,就这会儿,她有点儿慌了。

    啊,爸爸。

    “多管闲事不是你教的。”

    看着姚爱军一时精彩变幻的脸,姚问觉得非常过瘾。

    仔细去听,她的声音还有点儿因激动导致的颤抖。

    “她们说我太拽了。”

    姚爱军叹了口气,声音略微低了一个度:“这次没事我就不说什么了,以后不要多管闲事,爸爸也不是说心疼钱。”

    刚才,连警察和围观的人都在表扬她,可姚爱军一张口就是批评。

    爸爸爸爸,叫得比她这个亲生的都要甜,她还只喊爸呢。

    “你知道什么你知道?你当时是溺水,情况能跟他一样吗?真出了事你看看周围人指不指责……”

    姚爱军一怔:“你怎么没告诉爸……”

    出租车开了多久,姚问就看了多久的风景。神山市市内不像外围那样贫瘠,好歹绿化还是做了的,天空蓝得透彻。

    张校长指指他,笑得眉眼都要看不见了:“当初班上就属你最皮,后来还就属你考得最好,混得最好。”

    “那这小孩还挺……”

    “真正的原因是:我收到了王骏的情书。王骏你知道吧,年级第一。你那会儿老让我把他当成追赶目标,天天夸他,应该不会不记得。欺负我的其中一个,也可能好几个吧,她们喜欢王骏。”

    “我知道他害怕什么。”姚问说。

    嘈杂声、哭泣声和夸赞声都被抛在了身后,下了桥过了个马路,就容易打车了。

    身后姚爱军“哎”了一声。

    “那是我自己挣的钱,怎么花由我自己支配,你也心疼不着。”

    “你当时忙着和我妈吵架。”

    “植物人”三个字被姚问重重咬住,她看到男孩的眼神瑟缩了一下。她知道成功了,悄悄松了一口气。

    “——我都看见了。”

    “你不知道当时我有多么绝望,你和妈妈在好远的地方,我自己挣脱不出来,跟我一块儿的朋友被她们按倒在地一起打……刚才,我根本不知道我在干什么,我是下意识那么做的。我从他的眼睛里看到了害怕,我说不明白那是怎么回事,但我就是知道他怕疼,很怕。我想,当初救我的那个男生,一定也从我的声音里听到了害怕。”

    “他害怕痛苦,他害怕像他爸爸一样给亲人造成困扰。他的眼睛很大,黑眼珠透亮,我一看他的眼睛,我就知道他很善良,也很胆小。他以伤害自己逃避沉重的责任,而不是干脆远离家。这样的人,反而对自己下不了狠手。”

    说完,她靠在了椅背上,扭头看向车窗外。

    男孩伸腿蹬在墙壁上,猛然一蹬,警察手一滑,滑落了一截,堪堪捏住了他的手掌。

    “医生还说,具体时间因个人体质强弱而定。”姚问对上男孩惊惧的眼神,像是要看到他的灵魂深处,“你觉得以你的体质,你能撑几分钟,才不会变成植物人?”

    早就知道是这个结果了。

    她一字一句说:“如果这也算是多管‘闲事’的话,那也应该是那个男生教我的。”

    男孩的鼻子一抽一抽,水汽再次迅速蔓延上眼睫,逼红了眼眶。

    “所以我就说啊,让你改改你的脾气,你这性格可不得吃亏吗?平时怎么说……”

    男孩呆愣愣地注视着地面,良久后,垂头捂住了脸颊,把闷哭捂在了掌心里。

    姚问仰起脸,眼神平静,微有波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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