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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禁足这件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但好好的一个姨娘,可不能任由下人们编排!

    紫苏学得认真,再让她念时,竟七八成读得都对,不承想还是个聪颖向学的小丫头。

    若疑心她有危险,又怕大过年的,会嚷出什么不中听的话,落了有心人的口实。

    面子和里子都给琼花姨娘下了,又把她关了两个月禁闭。

    她手上实在没有多少可以信任的人!

    紫苏睁着大眼睛,紧紧盯着五姑娘,几不可见地点了点头。

    从前这是蔻香和木香轮流当的差事,现在紫苏顶上了,她们暗地里都松了一口气,再也不用瞎站着,这一站就是一个时辰那么久,腿都站直了。

    此事不管是谁做下的,目的是什么,也不管是有心还是无意,总之最后是栽在了姨娘头上。

    今早醒来想起这回事,急得她在屋内走来走去。

    伍氏断定下人们定然不敢有这样的胆子在过年的时候在主人家烧纸祭拜。

    待父亲应安士出门后,应承谨就跟逃离了五指山的孙猴子一样,上蹿下跳提议大家打叶子牌熬时辰,输了的人要在脸上写“山大王”几个字。

    哥哥叫她打叶子牌她说好,姐姐让她击鼓传花她也说好,答起话来更是牛头不对马嘴,偏偏又一脸正经的模样,惹得兄姐们都笑她竟是最不中用的。

    姑娘写字时不喜有声音,有时候写得慢,伺候的人在一旁不敢说话,还不能乱动,生怕扰乱姑娘写字的心神,惹得她不高兴,无端挨骂。

    伍氏心里未必不知道琼花姨娘是冤屈的,只是此事已经在下人们中闹开了,不论是院内还是院外,上百张嘴,说正的说邪的都有,有人说是在摆阵招魂,又有人说那路上从前挖出来过白骨,夜里本身就容易撞鬼。

    在这可不算不上什么好差事,几乎是无聊透顶。

    应时雨被晃得眼睛和脑子一样晕,突然倾身上前,一把把应承谨的手抓住,说是看见了好吃的,张嘴就要咬他,不能让它跑了!

    紫苏拍了拍身上衣裳看不见的灰,跨过门槛进来,问姑娘今日要磨多少墨。

    正当她犯难时,蔻香拿着五毒荷包来让她挑,外头传来紫苏和流苏攀比谁的络子好看的话。

    众姐妹们都笑他,偷鸡不成蚀米了吧?五妹妹还未醉糊涂,刚刚就该咬他一口!

    小小的人儿用喜庆的红绳绑了两个小辫子,跪在地上,瑟瑟抖着,抿着唇,不敢说话,也不敢领姑娘的吩咐。

    应时雨把珠花轻轻放在案桌上,也不扶起她。

    应时雨没回答,抬手执笔,在纸上用柳体一个字一个字写下《诗经》名篇《桃夭》。

    只是吃年夜饭时,甘妈妈和蔻香要陪在自己身边,走开一步都容易惹人注目,木香虽空着,不跟着她去,却不十分当用。

    管事嬷嬷到现场一看,发现地上留下几张未烧干净的黄纸和一堆被雪水浸透的灰,直呼倒霉。

    老太太点头,让平嬷嬷多准备了两份年礼,又让人带话过去,让两位先生住在家里不要客气,需要什么就吩咐下人们去办。

    这回她可不能任由姨娘受人冤屈了!

    跟老太太笃信神佛不同,伍氏本身不信鬼神之说,这些东西既留下来,就是给有心人做文章的,只能怪琼花姨娘倒霉走了那条近路,那这个黑锅只能让她背了。

    原本姨娘只作为半个主子,在家里的地位就尴尬,见着平嬷嬷和春嬷嬷这些体面的积年老嬷嬷还要客气行礼。

    姨娘有苦难言,只唉声叹气,并不与她多说。

    二人相争不下,其余三个姐妹也各有提议,闹得屋里乱糟糟的,气氛却是活泼热闹。

    “小孩家家的,大晚上喝什么俨茶,没得喝坏了精神,换碗解酒的酸辣汤来,味儿别太重。”见岁年要出去,老太太又说,“给大伙儿都上一碗。”

    除了应时雨在点头打瞌睡,伍氏见其余人多少也有些倦容,又问了问时辰几何,发现还有一个时辰就到子时了,吩咐这回不守到天明,到子时就散。

    这时派人去告诉姨娘也不妥当。

    因老太太向来忌讳鬼神之事,况又是大年初一一大早,更是不敢禀报她老人家,只得穿过几重院子,煎心煎肺地去回了二太太伍氏。

    据说第一个发现的扫地婆子大年初一撞见这样邪祟的事情,当日就病倒了,闭上眼睛就能看见个青面獠牙的鬼怪向她扑来,她只得向管事告假好几日,托人去鸡鸣寺求了符水来喝。

    年节之下,为了不冲撞,也为了开个好年景,家中这段时间向来都不打罚下人,更不好大动干戈去查,因着事情出在春晖堂不远处,还得避着老太太。

    这样一问,就有远处看门的婆子说见了琼花姨娘和碧桃昨夜路过。

    除此之外,琼花姨娘还被骗了五十两银子。

    岁年见五姑娘有几分醉意,想给她上杯俨茶,却被老太太阻止了。

    应时雨让蔻香把那几个荷包放下,又让叫紫苏进来,说今日的两百个大字还未写完,虽是大年三十,也不能躲懒,让紫苏净手进来磨墨。

    听完五姑娘的话,紫苏脑子里“嗡”一声,吓得腿都软了。

    烧纸的那个角落虽不明显,白日里也不时会有人经过。

    着急的时候,应时雨便爱一个人揪着帕子走来走去,喝了两口冷茶,又深深呼吸两下,才让自己勉强镇定下来。

    那道士说大年三十夜晚某个时辰在家里这个方位烧纸祭拜,若是做法成功,来年就能一举得男。

    本来除夕夜下人们都回家团圆,花园里不似往常人来人往巡逻,这一不小心就让人给钻了空子。

    那个第一个发现黄纸的扫地婆子骂她骂得最凶,说姨娘害她虚惊一场,还花了钱去请符水,恨不能让琼花姨娘赔她几个大钱!

    近来姑娘小书房里都是紫苏在伺候笔墨,不单止要磨墨,还要看着姑娘一个字一个字地写完。

    应安士不久也带着应承宗向老太太拜别,说是跟随他多年的两位师爷今年独自在外院过年,他们家里人都不在身边,他作为东主,理应带着长子去和他们喝一杯。

    见姑娘不讲话,紫苏默默地磨着磨条,也不再言语。

    应时华却说要击鼓传花,传到的人要作诗,作不出来就得罚喝酒。

    岁年回头应了一声,便撩起帘子出去吩咐了。

    这些流言说得有鼻子有眼的,没两日就传到了伍氏耳朵里。

    老太太平日里极重养生,通常戌时末就要上床睡了。

    应时雨本就不是大醉,喝了那碗解酒汤人也缓过来不少,不过是不想多讲话,装成困顿的样子,内心却有几分煎熬,也不知紫苏把她交代的事情办成了没有?

    但是早上醒来,她忽然想起,回到金陵的第一个新年,十五元宵一过,姨娘因捕风捉影的内宅鬼神之事被太太禁足了两个月,任何人都不能去探望。

    应承谨伸出一只手,在她眼前晃里晃荡的,还问她:“五妹妹,你看这是几根手指?”

    待五姑娘把这篇字写完,她大着胆子上前去看,眼睛里溢出来满满的羡慕,恨不得自己也能上手写几个。

    初一当值的打扫婆子发现后立即禀报了管事嬷嬷。

    毕竟在任上他们为他东奔西跑也出了不少力,往后再授官,还需他们继续出谋划策。

    应时雨当时也半信半疑,不能分辨,听了下人们说的流言后,竟害怕得晚上睡不着,大半个月都要甘妈妈守着睡。

    又让人把春晖堂的灯火点足一夜不熄,也算是全家一起守岁了。

    姨娘被太太禁足后,她让甘妈妈去打听一番,竟有人大年三十晚上在春晖堂外途径宜欢苑的小花园里点了祭拜用的香,烧了元宝蜡烛此等祭奠死人的东西,还留下许多痕迹。

    应承谨忙把手抽出来,又伸过去捏了一把五妹妹粉嫩嫩的小脸:“你属狗的不成?”

    等琼花姨娘解禁了去看她,还问姨娘是否真的为了求子才做出这样的糊涂事。

    应时雨没有换纸继续写,而是放下笔,指着纸上的字,教紫苏念了一遍。

    只压低声音淡淡地说:“我知道,你年纪小,这个事情不好办,你若是不接,我也不会怪你。往后照旧,就当没这回事,也

    听松阁对下人们的说法是,因琼花姨娘听信游方道士的话。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宜其室家…”

    应时雨拿过帕子擦净手,递给她一支素净的旧珠花,让她晚上酉时初等在春晖堂附近的小花园中,找个角落把自己藏起来。

    待姨娘们都各自回去了,众人决定在祖母的春晖堂熬夜守岁。

    应时雨因几杯黄汤下肚,谁和她讲话,她都迷迷糊糊的,似乎反应不过来。

    原本不应该这么早就用紫苏的。

    见下人来报,伍氏皱眉,略一思索,便让屋里管人的曹嫂子去问那晚谁经过了那条路。

    偏偏那条路正是琼花姨娘回宜欢苑最近的路,恰好她那晚经过了,还有人见到过,与她打过照面。

    “想继续认字吗?”应时雨问,声音不大不小,刚好传到紫苏耳朵里。

    今日却随儿孙闹到大半夜,到最后困得两道眼皮直打架,眼里的灯火都迷糊了,才被岁年和玉年两个扶进去歇息,嘴里却还囫囵说着让孙儿孙女们尽兴。

    此事一出,琼花姨娘还惹了下人们一阵嘲笑,一个姨娘怕不是想生儿子想疯了罢!

    姨娘生性单纯,为了女儿又容易多想。

    谁知未烧完就听到了巡夜婆子的声音,琼花姨娘主仆害怕事情闹出来,就急急避开,慌手慌脚回了宜欢苑,连黄纸未燃尽也不顾了。

    等见到琼花姨娘时,把这支珠花交给她,再让她不要在那处久待,换条远路回宜欢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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