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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一旁留意着她的应时月撇了撇嘴，往年祖母都只跟三个孙女儿吃顿简便的年夜饭，姨娘们都不叫，吃完饭也不守岁，就打发人回去了。
桌上除了大房和二房三个年轻的姨娘，还有个不言不语的老姨奶奶。
伍氏心里感激，又向老太太敬了杯酒，祝老太太身体安康、福寿绵长。
一顿饭吃得杯盏交错，觥筹之间，就连那几个姨娘都大着胆子一同向老太太敬了回酒。
今年大厨房又单给各位主子们做了他们爱吃的点心，还有冬日里不常见的瓜果，不得不说是用了心思的，老太太当即便让加赏了厨房的人。
说了一会子话，老太太又受了小辈们的磕头拜年，一一赏了金叶子荷包，便让平嬷嬷等人张罗着去东次间吃年夜饭。
应安士见幼女应时雨也在，颇为关心问了她几句，应时雨按下心中再见父亲的激动，乖巧作答，一如以往。
众人见她这样，均捂着帕子笑，便不再逗她，各自猜拳猜谜喝酒去了。
雪娘姑母已经嫁人多年，长居北方通州，虽四时八节有年礼和书信往来，却极少回家探亲。
人微言轻，手无寸铁的后宅庶女，只得像现在一样，遥遥的望着亲娘。
结果应时雨还来不及想说辞拒绝，应时华带着应时怜也来凑热闹：“五妹妹，知道你大病初愈，不敢让你多喝，可我们姐妹多年未见，每人一杯可是不能少的。你看，就连大姐姐也喝了好几盏呢。”
世上最疼爱她的姨娘，恨不得把心肝都挖出来给她的姨娘，就在她不远处。
这次吃年夜饭，老太太发话，都是家中自己人，没有外人，分三桌，男女各一桌。
今日春华厅大开了三扇雕花门，四周放了香花绿植，喜气盈人。
太太面无表情地说：“这是我们应家的女儿，理当好好嫁人。”
老太太便把刚刚应时雨抄的佛经拿出来，说是孙女儿为祖母抄的祈福佛经，又夸伍氏这个嫡母做得好，教养出来的子女一等一的乖巧孝顺。
应时雨转头，见大姐姐向来正经的脸上已有薄红，指着应时华笑骂道：“哪有你这样的姐妹，可把姐姐灌得心都烧起来了。”
不过站了片刻，老太太便让伍氏和几位姨娘都坐下吃饭吃酒。
应时雨心里便把爹爹恨了个透，他不是文官清流吗？他不是最爱说礼义廉耻吗？
应时雨想起旧事，心潮起伏，面上神色也不定，竟忘了场合，愤而拿起手边的酒一口吞下，未曾想是还未来得及更换的绍兴竹叶青，这可让她狠狠烧了一把喉咙。
门楹处挂了一副对联：一粥一饭，当思来处不易；半丝半缕，恒念物力维艰。
起复不久后，又跟着京城官场的风潮，蓄了长长的胡须，胡须黑白相夹。
这一大家人热热闹闹地过年，她盼了多少年才盼到一家子团聚，兄长姐妹们都在，五妹妹这是摆脸色给谁看？
祖母许她，除了大节，日常都可以不出来走动请安。
那一表人才的宗哥哥呢？应时雨想。
往事历历在目，应时雨眼中有泪，只装作不胜酒力，低头把泪逼了回去。
照往年惯例，十六菜两汤，酒水五种。
上一世她对爹爹的印象停留在他快五十的时候，当时爹爹仕途不顺，在外地磨了几年，因上官犯事带累了他，未满六年课考便只能辞官回了金陵，到家时已是有一半的白发。
今日又看到了风采依旧的爹爹，这时候他还是短短的胡髭，身形高大，那管鼻子挺拔秀气，头上戴着读书人的方巾，一身宝蓝暗纹长直缀，举手投足间都是江南才子儒雅的风采，走出去也是个让人记得住的美男子。
自唯一的女儿嫁人后，老姨奶奶便和几个奴仆搬到了应家最北边的千竹馆，深居简出，与世无争。
老姨奶奶是故去祖父应参的姨娘，育有一女雪娘。
应时雨和众位兄姐都喝了一杯，虽不是什么烈酒，却也有些后劲。
如若不然，传了出去，人家要说她伍氏没有家教，娘家面上无光不说，还会带累她女儿应时容的名声。
这就是应家读书人的风骨吗？
里头摆了三张紫檀木嵌大理石圆桌，穿红戴绿的奴仆一脸喜气穿梭往来其中，从一个个黑漆描金的食盒中拿出温热的酒菜，一碟碟摆好。
今日年夜宴，生育了子女的姨娘们才能出来吃饭，梅姨娘无所出，故不在列。
应时雨活了两辈子都没见过比姨娘更美的女子，从前人人都说她是难得一见的美人，可她也不过是长得有七分像姨娘而已。
应时雨又想起上一世姨娘病中弥留的日子。
现在的姨娘多么年轻娇美，举手投足间都是美人风姿，正是身子最好的花信年华，旁边大房我见犹怜的江姨娘，和二房通房出身的王姨娘穿金戴银也比不上她。
不久，应时雨脸上和脖子就染上了一层淡淡的粉，醉颜微酡，醉眼迷蒙，用右手托着一边脸，半眯着眼，不知是在看谁，有种说不出来的娇态。
当日太太伍氏说，送她进范府当姨娘，爹爹也是同意了的。
姨娘临走前最放不下的就是她这个唯一的女儿，托着求着，在最后的日子让碧桃帮她穿衣理妆，去听松阁见了太太伍氏最后一面，求太太替她寻个普通人家，无需大富大贵，平安度日即可。
说着抚了抚心口，喝了口俨茶漱口才好受些。
见应时雨杯子里空了，应时月拿起长颈酒壶，往她杯里满上：“五妹妹，咱们姐妹还未喝过，今夜可得好好喝上一喝。”
东次间的春华厅向来是老太太招待客人吃饭的屋子，地势比旁的屋子高些，宽阔大气，天气好时，开窗可见园中精致山石。
应时雨坐在众姐妹间，只安静地慢慢喝一盅甜汤，谨哥哥若是凑过来叫她划拳时才动一动，其余时间便脸上挂着浅笑，看着兄姐们热闹，并不十分参与。
二房一家人过来，长辈平辈们互相见过礼坐下喝茶，道贺新禧。
等过了这阵风头，伯父写信让父亲带老母和妻儿一起上京，在大伯父多方周旋下，做了个五品京官。
做人媳妇的，孝敬公婆，敬重丈夫，照看子女，年节这样团聚吃饭的大日子，定是要站着侍奉的。
老太太今天也觉得喜庆，便多喝了几杯，直到平嬷嬷在一旁相劝夜间不可多饮，才放下酒杯，又让人给孙儿们换了素酒，看小辈们猜拳笑闹，心情是说不出的舒畅。
几位姨娘见主母坐下，也都各归各位了。
伍氏作势推脱几回，才坐下来给老太太和丈夫各自敬酒一杯，动起了筷子。
琼花姨娘便当主母答应了，不到半个月，姨娘便去了。
为何竟要亲生女儿去做人妾室，这又算什么读书人？
可为了长远计，她却不能立刻去宜欢苑看姨娘，不能在姨娘怀中撒娇，更不能与姨娘诉说上一世受过的的委屈恩怨，不然姨娘只会担忧她是否受了邪祟的冲撞。
应时雨酒量并不好，多喝几杯怕是要睡倒在祖母屋里，于是撒痴耍赖，摇头藏杯：“求姐姐们饶过妹妹吧。或是换成梅花素酒可好？”
今生今世，她再不容许姨娘年纪轻轻便殁了，当时梅姨娘究竟是否在中间做了手脚，她定要查出来，绝不放过任何想加害她亲娘的人！
讨饶了半天，便让上了中秋酿的桂花蜜酒，甜兮兮的，倒出来时一股子桂花香气。
听说是曾祖亲笔写就，用来提醒子孙勿忘起家艰辛，激励后代读书上进，更重要的是不可骄奢淫逸。
一个应家后院养老的姨奶奶，应时雨记得家中并无人与她有交情。
伍氏见应时雨独自前来，并不与父兄们一起，心中略有不满，却也不多说什么。
宗哥哥也是是堂堂两榜进士出身，授了京城翰林院七品官的，为何也不顾应家前程和妹子的名声，不出手阻拦？
她看着另一桌的父亲应安士和大哥哥应承宗，不敢亲近，颇有种近乡情怯的哀愁。
太太当时是怎么说的？
果然，酒过三巡，姨奶奶便告罪离席，说春晖堂回千竹馆的路途远，她近年眼睛也不好使了，趁着灯火
在她心里，世上一切用来夸赞美人的诗词，都不及姨娘一分风采。
应时雨便在一旁轻微摇头，示意甘妈妈稍安勿躁。
甘妈妈在一旁想阻拦，五姑娘可才刚病好，大夫说了需节制酒水，清淡饮食，众主子都在，她着急却不敢上前阻拦。
若是当值多日才回家，面上的肉下垂，眼圈又大又黑，显得颓丧又老态。
家里有过生育的姨娘单们独一桌，中间不设屏风，难得一起过年，叫小辈们都好生热闹一番，也无需避忌。
老太太仁慈，向来不爱给大小儿媳妇立规矩，每逢这样的日子，通常堪堪做个样子，便让坐下了。
刚过完十五岁生辰的她日日守在床前，眼看着姨娘丰腴的脸颊消瘦下去，逐渐变得面色蜡黄，两眼凹陷，高烧不断，整夜整夜地咳，把血都咯干了，却是药石罔顾，无力回天，不到三十就在金陵香消玉殒了。
二房太太伍氏今日打扮得端庄得体，脸上的笑和妆容一样光彩，她让嬷嬷帮着穿上臂缚，带着大房和二房生育过的姨娘们给众人布酒菜。
伍氏这才卸掉一些不满，顺着老太太的话夸了应时雨两句：“我看满屋都是孝顺孩子，都是老太太教导得好！”
虽是有些迷醉了，但应时雨脑子是清醒的，别人不知道她在看何处，她却是知道自己在贪婪地看着琼花姨娘那个方位。
厅堂内一片慈和。
未出阁的姑娘们不必站起来伺候长辈，日后到她们做人媳妇，婆家可有的是规矩，故而在家的姑娘，无论嫡出还是庶出，都是要当娇客养着的。
] 在一旁留意着她的应时月撇了撇嘴，往年祖母都只跟三个孙女儿吃顿简便的年夜饭，姨娘们都不叫，吃完饭也不守岁，就打发人回去了。
桌上除了大房和二房三个年轻的姨娘，还有个不言不语的老姨奶奶。
伍氏心里感激，又向老太太敬了杯酒，祝老太太身体安康、福寿绵长。
一顿饭吃得杯盏交错，觥筹之间，就连那几个姨娘都大着胆子一同向老太太敬了回酒。
今年大厨房又单给各位主子们做了他们爱吃的点心，还有冬日里不常见的瓜果，不得不说是用了心思的，老太太当即便让加赏了厨房的人。
说了一会子话，老太太又受了小辈们的磕头拜年，一一赏了金叶子荷包，便让平嬷嬷等人张罗着去东次间吃年夜饭。
应安士见幼女应时雨也在，颇为关心问了她几句，应时雨按下心中再见父亲的激动，乖巧作答，一如以往。
众人见她这样，均捂着帕子笑，便不再逗她，各自猜拳猜谜喝酒去了。
雪娘姑母已经嫁人多年，长居北方通州，虽四时八节有年礼和书信往来，却极少回家探亲。
人微言轻，手无寸铁的后宅庶女，只得像现在一样，遥遥的望着亲娘。
结果应时雨还来不及想说辞拒绝，应时华带着应时怜也来凑热闹：“五妹妹，知道你大病初愈，不敢让你多喝，可我们姐妹多年未见，每人一杯可是不能少的。你看，就连大姐姐也喝了好几盏呢。”
世上最疼爱她的姨娘，恨不得把心肝都挖出来给她的姨娘，就在她不远处。
这次吃年夜饭，老太太发话，都是家中自己人，没有外人，分三桌，男女各一桌。
今日春华厅大开了三扇雕花门，四周放了香花绿植，喜气盈人。
太太面无表情地说：“这是我们应家的女儿，理当好好嫁人。”
老太太便把刚刚应时雨抄的佛经拿出来，说是孙女儿为祖母抄的祈福佛经，又夸伍氏这个嫡母做得好，教养出来的子女一等一的乖巧孝顺。
应时雨转头，见大姐姐向来正经的脸上已有薄红，指着应时华笑骂道：“哪有你这样的姐妹，可把姐姐灌得心都烧起来了。”
不过站了片刻，老太太便让伍氏和几位姨娘都坐下吃饭吃酒。
应时雨心里便把爹爹恨了个透，他不是文官清流吗？他不是最爱说礼义廉耻吗？
应时雨想起旧事，心潮起伏，面上神色也不定，竟忘了场合，愤而拿起手边的酒一口吞下，未曾想是还未来得及更换的绍兴竹叶青，这可让她狠狠烧了一把喉咙。
门楹处挂了一副对联：一粥一饭，当思来处不易；半丝半缕，恒念物力维艰。
起复不久后，又跟着京城官场的风潮，蓄了长长的胡须，胡须黑白相夹。
这一大家人热热闹闹地过年，她盼了多少年才盼到一家子团聚，兄长姐妹们都在，五妹妹这是摆脸色给谁看？
祖母许她，除了大节，日常都可以不出来走动请安。
那一表人才的宗哥哥呢？应时雨想。
往事历历在目，应时雨眼中有泪，只装作不胜酒力，低头把泪逼了回去。
照往年惯例，十六菜两汤，酒水五种。
上一世她对爹爹的印象停留在他快五十的时候，当时爹爹仕途不顺，在外地磨了几年，因上官犯事带累了他，未满六年课考便只能辞官回了金陵，到家时已是有一半的白发。
今日又看到了风采依旧的爹爹，这时候他还是短短的胡髭，身形高大，那管鼻子挺拔秀气，头上戴着读书人的方巾，一身宝蓝暗纹长直缀，举手投足间都是江南才子儒雅的风采，走出去也是个让人记得住的美男子。
自唯一的女儿嫁人后，老姨奶奶便和几个奴仆搬到了应家最北边的千竹馆，深居简出，与世无争。
老姨奶奶是故去祖父应参的姨娘，育有一女雪娘。
应时雨和众位兄姐都喝了一杯，虽不是什么烈酒，却也有些后劲。
如若不然，传了出去，人家要说她伍氏没有家教，娘家面上无光不说，还会带累她女儿应时容的名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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里头摆了三张紫檀木嵌大理石圆桌，穿红戴绿的奴仆一脸喜气穿梭往来其中，从一个个黑漆描金的食盒中拿出温热的酒菜，一碟碟摆好。
今日年夜宴，生育了子女的姨娘们才能出来吃饭，梅姨娘无所出，故不在列。
应时雨活了两辈子都没见过比姨娘更美的女子，从前人人都说她是难得一见的美人，可她也不过是长得有七分像姨娘而已。
应时雨又想起上一世姨娘病中弥留的日子。
现在的姨娘多么年轻娇美，举手投足间都是美人风姿，正是身子最好的花信年华，旁边大房我见犹怜的江姨娘，和二房通房出身的王姨娘穿金戴银也比不上她。
不久，应时雨脸上和脖子就染上了一层淡淡的粉，醉颜微酡，醉眼迷蒙，用右手托着一边脸，半眯着眼，不知是在看谁，有种说不出来的娇态。
当日太太伍氏说，送她进范府当姨娘，爹爹也是同意了的。
姨娘临走前最放不下的就是她这个唯一的女儿，托着求着，在最后的日子让碧桃帮她穿衣理妆，去听松阁见了太太伍氏最后一面，求太太替她寻个普通人家，无需大富大贵，平安度日即可。
说着抚了抚心口，喝了口俨茶漱口才好受些。
见应时雨杯子里空了，应时月拿起长颈酒壶，往她杯里满上：“五妹妹，咱们姐妹还未喝过，今夜可得好好喝上一喝。”
东次间的春华厅向来是老太太招待客人吃饭的屋子，地势比旁的屋子高些，宽阔大气，天气好时，开窗可见园中精致山石。
应时雨坐在众姐妹间，只安静地慢慢喝一盅甜汤，谨哥哥若是凑过来叫她划拳时才动一动，其余时间便脸上挂着浅笑，看着兄姐们热闹，并不十分参与。
二房一家人过来，长辈平辈们互相见过礼坐下喝茶，道贺新禧。
等过了这阵风头，伯父写信让父亲带老母和妻儿一起上京，在大伯父多方周旋下，做了个五品京官。
做人媳妇的，孝敬公婆，敬重丈夫，照看子女，年节这样团聚吃饭的大日子，定是要站着侍奉的。
老太太今天也觉得喜庆，便多喝了几杯，直到平嬷嬷在一旁相劝夜间不可多饮，才放下酒杯，又让人给孙儿们换了素酒，看小辈们猜拳笑闹，心情是说不出的舒畅。
几位姨娘见主母坐下，也都各归各位了。
伍氏作势推脱几回，才坐下来给老太太和丈夫各自敬酒一杯，动起了筷子。
琼花姨娘便当主母答应了，不到半个月，姨娘便去了。
为何竟要亲生女儿去做人妾室，这又算什么读书人？
可为了长远计，她却不能立刻去宜欢苑看姨娘，不能在姨娘怀中撒娇，更不能与姨娘诉说上一世受过的的委屈恩怨，不然姨娘只会担忧她是否受了邪祟的冲撞。
应时雨酒量并不好，多喝几杯怕是要睡倒在祖母屋里，于是撒痴耍赖，摇头藏杯：“求姐姐们饶过妹妹吧。或是换成梅花素酒可好？”
今生今世，她再不容许姨娘年纪轻轻便殁了，当时梅姨娘究竟是否在中间做了手脚，她定要查出来，绝不放过任何想加害她亲娘的人！
讨饶了半天，便让上了中秋酿的桂花蜜酒，甜兮兮的，倒出来时一股子桂花香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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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应家后院养老的姨奶奶，应时雨记得家中并无人与她有交情。
伍氏见应时雨独自前来，并不与父兄们一起，心中略有不满，却也不多说什么。
宗哥哥也是是堂堂两榜进士出身，授了京城翰林院七品官的，为何也不顾应家前程和妹子的名声，不出手阻拦？
她看着另一桌的父亲应安士和大哥哥应承宗，不敢亲近，颇有种近乡情怯的哀愁。
太太当时是怎么说的？
果然，酒过三巡，姨奶奶便告罪离席，说春晖堂回千竹馆的路途远，她近年眼睛也不好使了，趁着灯火
在她心里，世上一切用来夸赞美人的诗词，都不及姨娘一分风采。
应时雨便在一旁轻微摇头，示意甘妈妈稍安勿躁。
甘妈妈在一旁想阻拦，五姑娘可才刚病好，大夫说了需节制酒水，清淡饮食，众主子都在，她着急却不敢上前阻拦。
若是当值多日才回家，面上的肉下垂，眼圈又大又黑，显得颓丧又老态。
家里有过生育的姨娘单们独一桌，中间不设屏风，难得一起过年，叫小辈们都好生热闹一番，也无需避忌。
老太太仁慈，向来不爱给大小儿媳妇立规矩，每逢这样的日子，通常堪堪做个样子，便让坐下了。
刚过完十五岁生辰的她日日守在床前，眼看着姨娘丰腴的脸颊消瘦下去，逐渐变得面色蜡黄，两眼凹陷，高烧不断，整夜整夜地咳，把血都咯干了，却是药石罔顾，无力回天，不到三十就在金陵香消玉殒了。
二房太太伍氏今日打扮得端庄得体，脸上的笑和妆容一样光彩，她让嬷嬷帮着穿上臂缚，带着大房和二房生育过的姨娘们给众人布酒菜。
伍氏这才卸掉一些不满，顺着老太太的话夸了应时雨两句：“我看满屋都是孝顺孩子，都是老太太教导得好！”
虽是有些迷醉了，但应时雨脑子是清醒的，别人不知道她在看何处，她却是知道自己在贪婪地看着琼花姨娘那个方位。
厅堂内一片慈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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