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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太太的额头和眼尾都长了皱纹，此刻笑得见牙不见眼，指着二孙女说：“你这猴儿，我平常的好东西还少了你的不成。”
让人看着温暖又娇柔，是个轻柔少女的模样。
进去后，屋子东边紫檀木卷边桌案上，敬着一尊由高僧开过光的玉雕净瓶柳枝观世音菩萨像，铜香炉上插了三支燃了一半的香，菩萨像前面有几个贡盘，摆满了佛手瓜果等贡品。
应时雨侧身受了半个礼，让甘妈妈给了两个厚厚的封红，又问两位姐姐里头有谁来了。
跟应时雨预料得差不多。
应时雨任祖母打量，只低着头娇笑，轻轻依偎在老太太身边。
岁年今年十八了，身形高挑，一张鸭蛋脸面，脸上盛满了温和可亲的笑意，穿着簇新的靛蓝色短袄比甲和丁香色马面裙。
这是应家最体面的两个丫鬟了，过了二十就会配人，听闻老太太还会陪一副不俗的嫁妆，蔻香看着，心里羡慕不已，面上也带出几分。
内堂两排紫檀木的半圈矮凳，间隔着四角小紫檀木茶几。
玉年走在五姑娘的前头，笑眯眯的模样，她伸手撩起春晖堂门口的石青色西番花夹板帘子，请姑娘进去：“老太太，五姑娘来了。”
看完便把经书还给平嬷嬷，又转头老太太说，“就如同祖母日常教导我们，后院女子也不可太拘泥小气！”
应时雨趁机献上昨日抄写完毕的《地藏经》，说是感恩祖母前些日子在她病中赏经镇宅，她才能好得这么快，往后定然常常吃斋念佛抄经，日日替祖母祈福。
令她惊讶的是，她前几日送来的那盆水养水仙也在桌案上，开着了白芯黄花，显得清新可爱。
这二人的家里人都在祖母手上讨生活，或是管着田庄山林，或是管着城里的铺子。
她临过王右军的行书和草书，对他的楷书也不陌生，可让她说，她也承认，写了这些年，不见得有五妹妹这样婉转的笔力。
惹得老太太又一阵笑。
春晖堂的内堂宽敞，右侧放了个三层高的绞丝镂空铜碳炉，里头燃着银丝炭，不见一丝碳烟，暖意十足。
从喜乐居到春晖堂的这一路上，游廊和花园都挂满了红灯笼和红布条，一些假山石上还挂了一些难得一见的宫灯点缀装饰。
到了春晖堂，祖母屋里的大丫鬟岁年和玉年两位姐姐在外头迎着各院来的主子们。
还是祖母会挑人。
应时雨此时站起来，在应时怜下首坐下，喝了口热茶。
祖母程氏这里的东西，跟应时雨记忆中相差无几，门口照旧是一架小叶紫檀镂空雕花屏风。
“五妹妹前些日子病着不曾来，就当这是祖母前些日子少给五妹妹的见面礼了。”应时华装作一脸不快的样子，又撒娇道，“可祖母，我听说五妹妹写得一手曼妙的簪花小楷，她那经书可否借我一看？”
祖母程氏今日也打扮得喜庆，让人在脑后梳了个圆髻，戴着一支嵌红宝石菊花瓣短步摇，暗红色宝相花的长褙子，束了一条绣着鹤鹿同春暗银色宽腰带，额间戴了个徽绣宝石抹额，手上拿着一串十八子白玉佛珠，看起来脸色红润，神采奕奕。
应时雨见祖母程氏歪坐在黄花梨三围独板罗汉床上，底下铺着厚厚的万字不到头的棉垫子，笑的一脸慈爱向她招手，便上前请安。
这种时节，无论如何都要打扮欢庆一些，老人家就是爱看小辈们穿衣打扮，若是过年了还过于素净，反而容易遭祖母和太太的话头。
应时华在一旁也来玩闹：“祖母偏心五妹妹，一来便是大手笔赏赐。”
虽是托生在姨娘肚子里，倒是知道眉眼高低，进退礼数，想必是伍氏这些年的教导不出差错。
今年二房一家回来了，大红喜庆的灯笼挂了满院子，天色渐暗，应家宅院里明亮如白昼，丝毫不见一丝暗光。
整个府邸喜气洋洋，一片欢庆。
老太太又问她身子如何，叮嘱她小人家家的可不能贪凉受风，又敲打了几句她身边的妈妈丫鬟看顾好姑娘。
明眸含春水，桃腮笑春风，略施粉黛的小脸，盈盈若秋水，果然是好颜色！
应时华听说五妹妹临的是卫夫人，还听说写得颇有成效，便想拿来一看究竟如何。
岁年回话说：“二姑娘和三姑娘刚到不久，五姑娘来得刚好。”
一屋子人正说笑着，应安士和伍氏带着其他几个子女一同过来了。
暗想，二姐姐果然是日日承欢在祖母膝下，就是比其他人更有脸面一些，就是大姐姐，怕也不能这样在祖母跟前随意撒娇做痴。
“回二姐姐的话，从前教我们写字的樊娘子说，卫夫人的字清丽，用来与闺阁姐妹写信笺最好不过。若是要庄重抄经书，还是要多临王右军的笔法，即便是闺阁女子也需胸中有沟壑。”
往年应家二房不在家，过年更是冷落，只有祖母和大房二房的三个女儿，并两个姨娘过年，家里灯笼都省了不少。
有机灵的丫头在一旁拿出个红布面软蒲团放在五姑娘面前，应时雨往蒲团上跪下，给老太太行了个大礼。
岁年和玉年二人见五姑娘应时雨来了，均上前来行礼。
玉年比岁荣小两岁，是个单眼皮的姑娘，笑起来的时候眼睛咪咪的，头上戴着老太太新赏的点翠菱花簪子，那对长长的玛瑙耳环在灯笼的映衬下一晃一晃的，看着没由来地让人心生欢喜。
应时华看着纸上那一排排小字，点头又点头：“女子胸中有沟壑，这个樊娘子真是个妙人儿！”
大伯父那头，除了华堂姐和怜堂姐在家，其余人均在京城，过年也不得返乡。
她一心向佛，最爱人家替她佛前抄经祈福，又喜这个小孙女乖巧娇美，说话动听，难得她有这份心意，便从手上撸了只翠绿的翡翠镯子下来给她戴上，又让平嬷嬷给她拿了袋装得满满的金瓜子。
这一瞧，哪里是卫夫人的风流妩媚，明明是王右军的楷书，端秀清新，中正平和，用来抄经文正正好合适。
岁年和玉年是祖母从京城带来的陪房的女儿。
去春晖堂的路上，竟飘起了一场小雪，落了几粒在发顶和肩上，幸亏未曾起风，并不算冷。
遇到路上嘴甜的下人向她道新禧，便都让蔻香赏了个小小的封红。
两旁放置了个树枝模样的铁架，错落有致点着儿臂粗的蜡烛，把屋内照得亮堂堂的。
其实这话是当初范夫人讲的。
起来后，老太太把她拉过来，坐在自己旁边，细细端详这个多年未见的孙女一番。
除夕那日，下午未时不过半，各院的人便要到祖母程氏的春晖堂处吃年夜饭。
应时雨穿上针线班子做的新衣裙，梳的还是双丫髻，今日倒是花了心思去打扮，发间插了金累丝颤珠花，一对掐金丝镂空圆灯笼耳环，手上戴了一只南红玛瑙珠链子，脸上薄薄地扑了一层粉，桃花粉的胭脂口脂淡淡抹匀了。
除了平嬷嬷外，便是祖母身边最当用的丫鬟。
前些日子大伯母打发了陪房的管事和婆子们送了好几大车年礼回来。
其实这翠绿镯子，应时雨这个年纪戴有些老气，她还是低眉顺眼地接了过来，连声感谢祖母赏赐，说要留着祖母的好东西压箱底存着，往后有大日子才带出来。
“五妹妹，我怎么听说你临的是卫夫人，这一看，如何换了笔法？”应时华打开一看，便喜欢得不得了。
一番天伦，屋子里和乐融融。
程氏脸上都是笑，直说猴儿猴儿，不枉我教导你一番。
一边坐着同样穿新衣戴新首饰的应时华和应时怜。
老太太听得心里头欢喜。
一番痛哭流涕下来，倒惹得祖母伤感不已，让平嬷嬷给大房来年的嚼用银子又再多添了一些。
应时雨挺着背脊，目不斜视，口不多言，带着甘妈妈和蔻香，不急不慢地走着。
婆子进院子里给老太太磕头请安，替大伯父夫妻传话，说儿子媳妇不孝，过年也不能在母亲面前尽孝，请母亲见谅。
程氏点点头，看着孙女们在她面前笑闹，让平嬷嬷把应时雨抄的那本《地藏经》递过去给她，又笑着摇头，指着应时华，一脸无奈好笑的模样。
] 老太太的额头和眼尾都长了皱纹，此刻笑得见牙不见眼，指着二孙女说：“你这猴儿，我平常的好东西还少了你的不成。”
让人看着温暖又娇柔，是个轻柔少女的模样。
进去后，屋子东边紫檀木卷边桌案上，敬着一尊由高僧开过光的玉雕净瓶柳枝观世音菩萨像，铜香炉上插了三支燃了一半的香，菩萨像前面有几个贡盘，摆满了佛手瓜果等贡品。
应时雨侧身受了半个礼，让甘妈妈给了两个厚厚的封红，又问两位姐姐里头有谁来了。
跟应时雨预料得差不多。
应时雨任祖母打量，只低着头娇笑，轻轻依偎在老太太身边。
岁年今年十八了，身形高挑，一张鸭蛋脸面，脸上盛满了温和可亲的笑意，穿着簇新的靛蓝色短袄比甲和丁香色马面裙。
这是应家最体面的两个丫鬟了，过了二十就会配人，听闻老太太还会陪一副不俗的嫁妆，蔻香看着，心里羡慕不已，面上也带出几分。
内堂两排紫檀木的半圈矮凳，间隔着四角小紫檀木茶几。
玉年走在五姑娘的前头，笑眯眯的模样，她伸手撩起春晖堂门口的石青色西番花夹板帘子，请姑娘进去：“老太太，五姑娘来了。”
看完便把经书还给平嬷嬷，又转头老太太说，“就如同祖母日常教导我们，后院女子也不可太拘泥小气！”
应时雨趁机献上昨日抄写完毕的《地藏经》，说是感恩祖母前些日子在她病中赏经镇宅，她才能好得这么快，往后定然常常吃斋念佛抄经，日日替祖母祈福。
令她惊讶的是，她前几日送来的那盆水养水仙也在桌案上，开着了白芯黄花，显得清新可爱。
这二人的家里人都在祖母手上讨生活，或是管着田庄山林，或是管着城里的铺子。
她临过王右军的行书和草书，对他的楷书也不陌生，可让她说，她也承认，写了这些年，不见得有五妹妹这样婉转的笔力。
惹得老太太又一阵笑。
春晖堂的内堂宽敞，右侧放了个三层高的绞丝镂空铜碳炉，里头燃着银丝炭，不见一丝碳烟，暖意十足。
从喜乐居到春晖堂的这一路上，游廊和花园都挂满了红灯笼和红布条，一些假山石上还挂了一些难得一见的宫灯点缀装饰。
到了春晖堂，祖母屋里的大丫鬟岁年和玉年两位姐姐在外头迎着各院来的主子们。
还是祖母会挑人。
应时雨此时站起来，在应时怜下首坐下，喝了口热茶。
祖母程氏这里的东西，跟应时雨记忆中相差无几，门口照旧是一架小叶紫檀镂空雕花屏风。
“五妹妹前些日子病着不曾来，就当这是祖母前些日子少给五妹妹的见面礼了。”应时华装作一脸不快的样子，又撒娇道，“可祖母，我听说五妹妹写得一手曼妙的簪花小楷，她那经书可否借我一看？”
祖母程氏今日也打扮得喜庆，让人在脑后梳了个圆髻，戴着一支嵌红宝石菊花瓣短步摇，暗红色宝相花的长褙子，束了一条绣着鹤鹿同春暗银色宽腰带，额间戴了个徽绣宝石抹额，手上拿着一串十八子白玉佛珠，看起来脸色红润，神采奕奕。
应时雨见祖母程氏歪坐在黄花梨三围独板罗汉床上，底下铺着厚厚的万字不到头的棉垫子，笑的一脸慈爱向她招手，便上前请安。
这种时节，无论如何都要打扮欢庆一些，老人家就是爱看小辈们穿衣打扮，若是过年了还过于素净，反而容易遭祖母和太太的话头。
应时华在一旁也来玩闹：“祖母偏心五妹妹，一来便是大手笔赏赐。”
虽是托生在姨娘肚子里，倒是知道眉眼高低，进退礼数，想必是伍氏这些年的教导不出差错。
今年二房一家回来了，大红喜庆的灯笼挂了满院子，天色渐暗，应家宅院里明亮如白昼，丝毫不见一丝暗光。
整个府邸喜气洋洋，一片欢庆。
老太太又问她身子如何，叮嘱她小人家家的可不能贪凉受风，又敲打了几句她身边的妈妈丫鬟看顾好姑娘。
明眸含春水，桃腮笑春风，略施粉黛的小脸，盈盈若秋水，果然是好颜色！
应时华听说五妹妹临的是卫夫人，还听说写得颇有成效，便想拿来一看究竟如何。
岁年回话说：“二姑娘和三姑娘刚到不久，五姑娘来得刚好。”
一屋子人正说笑着，应安士和伍氏带着其他几个子女一同过来了。
暗想，二姐姐果然是日日承欢在祖母膝下，就是比其他人更有脸面一些，就是大姐姐，怕也不能这样在祖母跟前随意撒娇做痴。
“回二姐姐的话，从前教我们写字的樊娘子说，卫夫人的字清丽，用来与闺阁姐妹写信笺最好不过。若是要庄重抄经书，还是要多临王右军的笔法，即便是闺阁女子也需胸中有沟壑。”
往年应家二房不在家，过年更是冷落，只有祖母和大房二房的三个女儿，并两个姨娘过年，家里灯笼都省了不少。
有机灵的丫头在一旁拿出个红布面软蒲团放在五姑娘面前，应时雨往蒲团上跪下，给老太太行了个大礼。
岁年和玉年二人见五姑娘应时雨来了，均上前来行礼。
玉年比岁荣小两岁，是个单眼皮的姑娘，笑起来的时候眼睛咪咪的，头上戴着老太太新赏的点翠菱花簪子，那对长长的玛瑙耳环在灯笼的映衬下一晃一晃的，看着没由来地让人心生欢喜。
应时华看着纸上那一排排小字，点头又点头：“女子胸中有沟壑，这个樊娘子真是个妙人儿！”
大伯父那头，除了华堂姐和怜堂姐在家，其余人均在京城，过年也不得返乡。
她一心向佛，最爱人家替她佛前抄经祈福，又喜这个小孙女乖巧娇美，说话动听，难得她有这份心意，便从手上撸了只翠绿的翡翠镯子下来给她戴上，又让平嬷嬷给她拿了袋装得满满的金瓜子。
这一瞧，哪里是卫夫人的风流妩媚，明明是王右军的楷书，端秀清新，中正平和，用来抄经文正正好合适。
岁年和玉年是祖母从京城带来的陪房的女儿。
去春晖堂的路上，竟飘起了一场小雪，落了几粒在发顶和肩上，幸亏未曾起风，并不算冷。
遇到路上嘴甜的下人向她道新禧，便都让蔻香赏了个小小的封红。
两旁放置了个树枝模样的铁架，错落有致点着儿臂粗的蜡烛，把屋内照得亮堂堂的。
其实这话是当初范夫人讲的。
起来后，老太太把她拉过来，坐在自己旁边，细细端详这个多年未见的孙女一番。
除夕那日，下午未时不过半，各院的人便要到祖母程氏的春晖堂处吃年夜饭。
应时雨穿上针线班子做的新衣裙，梳的还是双丫髻，今日倒是花了心思去打扮，发间插了金累丝颤珠花，一对掐金丝镂空圆灯笼耳环，手上戴了一只南红玛瑙珠链子，脸上薄薄地扑了一层粉，桃花粉的胭脂口脂淡淡抹匀了。
除了平嬷嬷外，便是祖母身边最当用的丫鬟。
前些日子大伯母打发了陪房的管事和婆子们送了好几大车年礼回来。
其实这翠绿镯子，应时雨这个年纪戴有些老气，她还是低眉顺眼地接了过来，连声感谢祖母赏赐，说要留着祖母的好东西压箱底存着，往后有大日子才带出来。
“五妹妹，我怎么听说你临的是卫夫人，这一看，如何换了笔法？”应时华打开一看，便喜欢得不得了。
一番天伦，屋子里和乐融融。
程氏脸上都是笑，直说猴儿猴儿，不枉我教导你一番。
一边坐着同样穿新衣戴新首饰的应时华和应时怜。
老太太听得心里头欢喜。
一番痛哭流涕下来，倒惹得祖母伤感不已，让平嬷嬷给大房来年的嚼用银子又再多添了一些。
应时雨挺着背脊，目不斜视，口不多言，带着甘妈妈和蔻香，不急不慢地走着。
婆子进院子里给老太太磕头请安，替大伯父夫妻传话，说儿子媳妇不孝，过年也不能在母亲面前尽孝，请母亲见谅。
程氏点点头，看着孙女们在她面前笑闹，让平嬷嬷把应时雨抄的那本《地藏经》递过去给她，又笑着摇头，指着应时华，一脸无奈好笑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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