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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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她多心了？

    李不缺会带着初五上山采药，不知为什么，初五虽然视力很差，但对于草药的敏锐几乎达到一种直觉的程度，常常能发现李不缺根本注意不到的草药。

    在李不缺努力靠正道赚钱的路上大放光彩的时候，老钱又去捞偏门了。

    还好，还好，她没对死人起心思，太好了。

    “真可惜啊死这么早，越看越可惜。”

    她依稀记得自己在美人的怀里哭爹喊娘，而美人还轻拍了拍她的背。

    『好不缺……唤我夫君。』他的声音好似温柔蛊惑的低语。

    这次老钱没带上她，他嘴上说是怕她拖后腿，但李不缺知道，他是要去干危险的活了，若是觉得不危险，他是会带上她的，就像京城那次。

    被子外边的空气都是冷的，她的眼泪很快就干了。

    美人还想继续蛊惑她的时候，怀里那个小不点却抱着他小声啜泣起来。

    “我也不是说你就不好看，毕竟你是个死人嘛，我相信你活着的时候还是有很多人馋你的……哎我也不是这个意思，总之初五你放心，我绝不会丧心病狂地对你下手的。”

    拨浪鼓摇得更欢了。

    李不缺躲在门口，差点又被一眼击沉。

    她几乎好像要融化在这温暖的温柔乡里了。

    芝兰玉树的美人端坐在院里，垂着眉头，墨玉似的眼睛里蕴着雾气，埋怨似的瞥她一眼。

    李不缺摸着嘴巴，心跳快得离谱。

    有时候她带着初五去镇上医馆卖药，初五会对着医馆的招牌发呆。

    美人这次倒是没有急着把她哄到床上去，而是先端上来几盘李不缺一辈子都没见过的珍奇点心，用他那好似玉雕的手指捻着喂到她嘴里。

    虽然说义庄有没有老钱似乎都照样开，但李不缺闲下来的时候，还是会坐在义庄门槛上，一边掰豆角一边等老钱回来。

    太犯规了！怎么有人连生气都这么好看！

    因为太兴奋了，她又半夜爬起来去翻棺材跟初五聊天，初五没有上妆的皮肤惨白又冰冷，死气沉沉的眼睛还是有些吓人的，但一点也克制不住李不缺大谈特谈她光辉的发财前景。

    李不缺不在乎他听不听得懂自己在说什么，她只是需要有人来听她说而已。

    李不缺想了想，又摇了摇头。“不过也没那么可惜，要是没死我也看不着。”

    李不缺自从多个跟班，整个人都扬眉吐气起来，像刚斗赢的大公鸡似的，指挥着初五干这干那——很多时候是一些毫无意义的事情。【曼易文学】

    她去问老钱，这是不是男鬼入梦啊。

    这一笑她差点升天。

    那美人长着初五的脸！自己怎么能做这种梦！天呢！她馋人家身子！

    据说是什么百年老字号的分号，李不缺不懂这些，只知道他们家收药收得最多，价格也合适，老板人也不错。

    她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想抱他一下。

    无论是把他打扮成小姑娘，还是扯着他的脸皮扮笑，初五从来没有任何怨言，他总是沉默地跟在李不缺的身后，那双涣散的眼睛也始终落在李不缺的身上。

    『唔……』李不缺迷迷糊糊的，环抱着他。

    每次她去后山跟老道学法术，他就在半山腰等着，像路标一样。李不缺下山的时候偶尔会在他脚边发现几个昏厥过去的山匪，而他则用他无辜又茫然的空洞目光看向她，背篓里是随手不知哪摘来的草药。

    她擦了擦泪痕，嘟囔几声。

    醒了之后更害怕了。

    她掂着手上的小银锭子，困惑地看向初五，要知道以前她背一筐最多也就半吊钱而已。

    “等我发财了，你的棺材板我都拿金丝楠木打！”李不缺振振有词。

    难道这家伙生前是什么杏林世家的公子吗？

    初五其实什么话也没说，只是安静地坐在旁边掰豆角。

    上书『竹微堂』三字。

    她在这个温暖的怀抱里一直哭，直到哭醒了。

    又比如说把树枝丢出去又捡回来，或者坐下，起立，又坐下。

    近距离被美人的脸攻击还是让李不缺的脑子有点不太清醒，再加之那些点心实在美味，不多会儿她就又迷糊起来了。

    直到美人把她放到软榻上，里衣的系带都快解开了，她才意识到哪里不对劲，赶紧连滚带爬地从榻上滚下来。

    “初五，你说，他赚那么多钱干什么，又没老婆又没儿女，活

    只可惜初五冷冰冰硬邦邦的，要是他是一只暖和的小狗就好了。

    李不缺看过去的时候，他脸上那微妙的表情又消失了。她一边絮絮叨叨地安慰着自己绝不是会馋死人身子的人，一边盖上初五的棺材盖，回复心情回自己屋里睡觉。

    等她成了富婆，肯定能找到更多的美貌小郎君。

    李不缺满心狐疑，一整天都盯着初五，初五一如往常，没有任何看起来可疑的地方，跟梦里那个风情万种的美人除了五官一样之外好像没有其他共同点了。

    初五那双空洞的眼睛仍旧很平静地看着她。

    “初五，我说，你活着的时候是不是也那么会啊，就，那个词怎么讲来着，眼波流转！顾盼生姿！”李不缺摸着下巴打量着初五的英俊五官。

    『爹爹……爹爹……』她哭着唤道。

    “怎么这样没出息，居然会哭着喊爹娘。”

    拥抱的感觉很新奇，而且莫名得让她觉得放松。

    老钱看着把尸傀训得像猎犬似的还洋洋得意的李不缺，只能又肉痛又不成器地摇摇头。让她养狗一样养着尸傀，没让她真的养狗啊。

    “去，把柴火捡回来！”

    读书认字儿还是很重要的。

    她凑近看了看，初五虽然长得好看，但是死气森森的让人看了心如止水。

    “什么？初五你问我是不是想老钱了？哈，那怎么可能呢，我只是怕他一不小心死在外边，没人罩我而已。”

    她晕晕乎乎地被美人牵过去，又晕晕乎乎地吃美人亲手喂的糯米糕。美人一笑她的脑子就停转了，任由他搓扁捏圆也毫无所觉。

    初五半垂着眸子看她，还是那样安静又雾蒙蒙的。

    比如说把柴火从这屋搬到那屋再搬回来；

    李不缺一头雾水地接过钱，一头雾水地出去。

    她赶紧爬起来跑去翻初五的棺材盖，摸到初五那张冰冷惨白的脸，心绪才平静下来。

    李不缺头摇得像拨浪鼓。

    等人回来是件很煎熬的事情，他没有回信，你不知道他哪天会回来，你只能扬着脑袋，时不时抬头看看土路尽头有没有烟尘，或是耳朵听听有没有熟悉的马蹄声。

    『那为何躲得那么远？』

    第二天晚上，她又梦见了那位美人。

    那位美貌男鬼梦里是见不着了，但睡觉前把赚的银子数一数也非常让人身心愉快。

    他佯装几分恼怒，李不缺就老老实实地缩着脑袋过来了。

    合算完两筐药材，当场就结算了药钱——二两银子。

    真是很温暖的怀抱。

    “那种半条腿迈进棺材的老家伙，走路上绊一跤都会摔死，还去捞偏门，只怕有钱赚没命花。”

    李某人甚至开始后悔第一天为什么不从了那个大美人，反正是做梦，哎呀，亏了。

    『你就这般畏我似洪水猛兽？』美人的声音低沉温润，听着就让人安心。

    她晚上回去翻来覆去地开始做发财梦，初五采一筐药就可以卖到二两银子，那一年下来，她岂不是要发了？

    这种美人哪怕多看一眼自己都可以延寿一年。

    连续两天梦见那个美人，李不缺觉得这肯定不是巧合，话本里说美貌女鬼会入梦勾引书生，难道美貌男鬼也会吗？

    美人的笑容带上了几分狡黠，猫捉老鼠似的将她捉了回来——他腿太长了李不缺根本就跑不过，三两步就被逮了捆在榻上。

    这多少有点打击人了。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初五好像微微笑了一下。

    『娘亲……』

    至于道法什么的，嗐，谁在乎呢。

    初五看着她在棺材前面又是捶棺材板，又是忏悔地跟他说些什么“初五对不起啊我真的没有馋你身子”之类的怪话，一如既往地沉默。

    那位温润儒雅的大美人朝她温柔地笑了一下，她差点没站稳软下去跪地上给美人磕头。而美人却全然不觉得她失礼，笑得更动人心魄。

    当晚李不缺就做了一个梦，梦见一位酷似初五的大美人。

    但她可不敢让后山的老道知道她有一个尸傀，说不准老道知道她走上邪路，就不肯教她读书认字儿了。

    初五歪着脑袋，眼睛微微眯起。

    但大多数时候都不会是他。

    第三天晚上，李不缺早早就上床睡觉等着见美人，但是一觉睡到天亮没做一个梦就有点丧气。难道人家是嫌她哭哭啼啼的很丢人吗？或者真的没有什么美貌男鬼，就是她看初五看多了？

    太可靠了，比老钱可靠得多！

    美人的唇齿是柔软甜蜜的，但又强势且不容拒绝，李不缺哪吃过这种甜头，生生吓醒了。

    『你若不过来，我便再不来找你了。』

    至于美人是何时把她揽进怀里，李不缺混沌的脑子里已经很难分清了，她只觉得轻飘飘甜丝丝的，周围温暖又柔软。

    老钱上下瞥她一眼。“浑身没有二两肉，人家图你什么？”

    长得这么好看又温柔的人怎么会有坏心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