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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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起来，她还没看过这个世界夜晚的月亮。

    城市的夜空，几乎看不到明亮的星辰，云溪印象最深的，还是在乡下那会儿看见的星空。

    她也不知道切下来有什么用，只是觉得像一个球，有点可爱，拿在手上把玩了会儿。

    云溪剖开巨灰熊的腹部，从腹部开始，沿着后背，条理分明地切割剥离皮毛和肌肉。

    云溪又想起上回自己差点被海鸟啄到，人鱼撕碎了海鸟不说，还去掏了海鸟的鸟蛋。

    就像在游轮上一样，她已经尝试过了，她努力过了，她不主动寻死，但她逃离不了死亡的命运，那就安静地接受吧。

    这么想着，云溪看人鱼吃生的兽肉时，不再像第一回看见那般，紧锁眉头，也不再觉得她是个茹毛饮血的怪物。

    两人共眠时，人鱼习惯性用尾巴圈着云溪。

    就和人类一样，喜、怒、哀、惧、爱、憎、欲，有着丰富而充沛的情感。

    弄这些东西，就花了她一整天的时间。

    夏天的夜晚，田野里一片虫鸣蛙叫声，她会趴在二楼的栏杆上，看一会儿星空，听一会儿蛙鸣，然后再进屋，和奶奶同衾而眠。

    *

    人鱼的尾鳍微微动了动，轻轻拍着云溪的脸颊，就好像在温柔地抚摸她。

    云溪这些天吃不进半点肉，人鱼知道这点，没有喂兽肉给云溪吃，甚至没有把肉尝试性递到云溪嘴边。

    生理期到来的第四天，云溪的出血量果然迅速下降，几近结束。

    她抓着肉，大快朵颐大口嚼咽。

    云溪把她的尾巴抱得紧紧的，闭上眼睛，数绵羊入睡。

    云溪隐约从她脸上看到了一种类似报复的快意和慷慨之意。

    人类总是喜欢做一些无意义的活动。

    云溪：……

    不敢再往下想去，云溪立刻停止回忆，转而开始思考明天的计划。

    若不是这头巨灰熊与人鱼缠斗，甚至伤了人鱼，人鱼不至于这么迟才回来。

    她原本以为轻轻一拔就能拔出来，结果使出了全身的力气,那片鱼鳞还是牢牢嵌在人鱼身上，纹丝不动。

    云溪：……

    云溪记下自己第一天来生理期的日期，和生理期快要结束的日子，方便计算下个周期。

    这头动物的尸体刚死不就，躯体还未僵硬。

    对于注定死亡的动物来说，除非不杀生，否则，心慈手软反而是折磨，快准狠，尽量让它们无痛苦地结束性命，才是最好的做法。

    乡下的夜晚，满天星斗，浩瀚如画，星辉点点，清澈如水；不用照明的灯光，也能依稀瞧见不远处的田野与群山。

    明天，是生理期到来的第4天，按往常的情况推断，出血量会大幅减少，或许可以试着出溶洞了。

    今夜无星无月。

    比如，这几截大骨棒，就比她的用木头捆住石头做的石锤，用得要顺手。

    不知道有没有听懂……

    人类面对死敌也是差不多的心态，“壮士饥餐胡虏肉，笑谈渴饮匈奴血”，虽不是实写，但只消瞧上一眼，便能察觉到诗人慷慨激昂的恨意。

    人鱼尾部肌肤的颜色也是很好看的蓝,比鳞片的淡蓝还要再浅淡一些，鳞片被咬下来的地方渗出了细密的蓝色血珠，捣碎敷好的草药散落在地。

    就像是，不愿意云溪替她疗伤的心意被辜负,所以捡了起来。

    云溪思索了会儿，心想,人鱼或许只是在拔掉受伤开裂的鳞片,鳞片不会像皮肤那般自动愈合，只能拔掉再生。

    云溪默默感受着脸上的柔软与冰凉，没有睁开眼，却倏地想起，她那次在水中，被人鱼蹭着腿，她揉着人鱼的尾巴根，替人鱼纾解的画面。

    她感受到了，不同物种之间，力量的碾压。

    那她大概率也会饿死在这个溶洞里。

    此时此刻??[，她们心意相通。

    如今，沦落到这个溶洞中，云溪身边的人鱼不会说话，因而很安静，偶尔发出一两声咕噜。

    人鱼好奇地盯着云溪的动作看，见云溪半天割不断，动作还慢吞吞的，她伸出手，“咔嚓”一声，将巨灰熊的后腿骨一掰为二，然后用她尖锐的指甲在巨灰熊身体上划拉了几下，三下五除二，剥下了巨灰熊的皮毛，在水中冲了冲，冲去血液，目光温柔地看着云溪，递给云溪。

    是很体贴的一条鱼。

    云溪甚至能够感同

    人鱼有很多不懂的地方，但她会去尝试理解云溪的每一个行为，只要那些行为不是有害的、威胁到生存的，她都会放任云溪去做，不怎么干涉她的自由行动，甚至，在看出云溪无法完成时，会出手帮忙。

    鱼不一定看得懂竖拇指指代夸奖，但比划的次数多了，她总能将其中含义联系起来。

    云溪主动捞过她的尾巴末端，抱在了自己怀里，一遍遍告诉她：“你今天晚上不能再偷偷跑出去了，我会发现的。”

    若是人鱼输了，那会是什么后果呢？

    手上的军刀，虽不如手术刀锋利，但切割还算顺畅，唯有骨关节处，不容易切割剥离，需切换成小锯子，一点点锯开。

    也对。

    并没有什么腐烂、感染的迹象,只是不断渗血。

    云溪仔细查看人鱼的伤口,看看除了流血，是否还有其他症状。

    *

    被舔舐过的地方,很快便止住血。

    前些天她在海边做的救援信号，不知还在不在？柴火、芒萁这些，肯定是要重新采集了……

    人鱼咬下那两片鱼鳞后，没有再拔其它的鳞片，乖乖吃了云溪切片处理的巨灰熊肉。

    人鱼咕噜咕噜了两声,脸上并未流露半分痛苦的神色，眼珠却转了转，然后小心翼翼捡起被她咬落在地的香蒲叶子,交到了云溪手上。www.kaiyiwenxue.com

    野外的搏斗，是你存我亡的生死之战，双方恨意自不必多说。

    人鱼抱着尾巴，舔了舔伤口，乍一下被草药的汁水苦到，皱了一下眉头,然后继续舔舐。

    云溪给人鱼比了个大拇指，微微笑了一下。

    人鱼的食物谱，本该更丰富的。

    今天也是她来岛上的第26天，没有得到任何救援的希望。

    云溪不甚在意,随手丢到了一边，弯腰捡起那片被人鱼咬落的鱼鳞。

    云溪吃了点野果后，拿过自己的匕首和石锤，切割巨灰熊的毛皮。

    她一直逃避那个画面，不敢细细回忆。

    人鱼看了云溪一眼，咕噜了一声，抱着尾巴，咬着那片鱼鳞，又自己给咬了下来。

    天亮的时候，人鱼惯例外出捕猎。

    云溪在脑海回忆尘封已久的解剖知识点和解剖技巧。

    虽不清楚具体的磨制技术，但她拿去石头上磨一磨，说不定也能磨出些方便的工具。

    身受，感受到人鱼的慨然恨意。

    如今一回忆，湿润的水泽犹沾在身，肌肤相贴的滑腻湿软感牢牢印在了心底……

    她昨天等了人鱼一整晚，被焦躁急切的心情折磨了一整晚，情绪几近崩溃。

    人鱼吃着巨灰熊的生肉片，云溪吃野果。

    至于这头巨灰熊，云溪心里没有这么多的弯弯绕绕，她只想物尽其用。

    简直比草药还好用。

    下手剥皮的时候，她以为自己多少会有些恐惧。

    结果没有。

    念大学那会儿，她解剖学学得也不错，虽怜悯那些实验动物，但下手从不手软。

    生肉在夏天放不住，放个一天一夜就会坏掉。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要留下来、收藏起来。

    云溪想，人鱼这个月吃鱼和虾，仅仅是为了照顾她吧。

    *

    她是胜利者，巨灰熊既是落败者，也是一个把她打伤了的掠食者。

    她敬畏丧生在自己手下的每一只动物的生命。

    人鱼剥皮技术这么好，想来之前也抓过不少带皮的猎物，她又喜欢剥了皮再吃，剥的次数多了，动作才这般熟练。

    接着，她让人鱼帮它把巨灰熊的獠牙拔了下来；然后折断巨灰熊的四肢，剔除肉和筋膜，留下几截骨棒。

    早知道人鱼剥皮的技术这么好，她何必在这捣鼓大半天？

    少年时在农村，逢年过节的时候，她会帮着奶奶杀鸡杀鸭宰兔。

    她曾在各种博物馆里，看过史前人类用兽骨磨制的各种骨针、骨棒、骨鱼钩等骨制品。

    人鱼：“咕噜——”

    等回到旱洞时，云溪抬头望天，黑漆漆一片。

    但刚才那会儿，她却没有阻止云溪给她敷草药。

    虽然人

    她记得，云溪上次吃兽肉吃得都吐了出来。

    云溪把那两片咬落的鱼鳞洗了洗，收集了起来，放在旱洞的一堆贝壳旁边。

    云溪摸了摸另外一片开裂的鱼鳞,和人鱼说：“别咬了，这片我帮你拔出来。”

    是其中一片开裂的鱼鳞。

    死之前，她会一遍遍尝试看能不能游出去，能不能爬出去，若最后发现不能，她就会躺在地上，安静地等死。

    她隐约觉得，这条鱼，是有点记仇的报复心在的。

    一开始云溪不太想让出去，怕伤口沾水感染，后来她去摸人鱼的伤口，发现那些伤痕都已结痂，脱落的两片鱼鳞处，鼓起一道细微的褶皱，摸上去，似有硬而薄的新鳞片

    若不是所剩精力不多，云溪还想剔除整只熊的肉，只留下骨架。

    皮剥好后，云溪用刀剔除了一些残余的筋肉，然后放到了一边，切下巨灰熊又短又圆的尾巴。